沮授这里消失在视线里,袁绍才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荀谌道:“友若,你说说看。”
“你可别告诉我,你也和沮公是一般的看法。”
荀谌这才起身,朝袁绍行了一礼道:“我不敢说。”
袁绍抬起头看向荀谌,冷笑一声道:“你跟我说这个?”
“我历来主张平衡,不喜欢你们任何一方过于强大。”
“你们的意见,我都会酌情考虑,从来不偏袒任何一方。”
“如今,你跟我说,你不敢说?”
荀谌听袁绍这么说,这才犹豫了一会儿道:“我不赞成沮公说的。”
“沮公和田丰是一起的。”
“他们都是冀州派的领袖。”
“这次张郃、高览都没有回来,很难说,没有田丰在其中搞鬼。”
“田丰一个人怎么可能想得这么恶毒?”
“以我猜测,沮公——”
荀谌笑了笑,没有再就这个继续下去,而是道:“还有。”
“女婿就是女婿。”
“不是儿子。”
“张遂他也没有高干的利用价值。”
“给了他一个徐州牧,他却不知足,他的野心,难道主公还不明白?”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主公你今日弱势,他便得寸进尺。”
“一旦将来主公式微,难免他不会叛乱,甚至——”
荀谌看了一眼袁绍。
袁绍迎着荀谌的目光,只感觉脖子一凉。
荀谌又道:“沮公处处向着他,真到那地步,主公能够保证他们不会里应外合?”
袁绍拿起酒盏,呡了一口,将酒盏直接摔了出去!
荀谌吐了口气道:“主公,趁其羽翼未丰之际,不能让他活下去!”
袁绍低着头看着案几面,脸上阴晴不定。
荀谌道:“主公你就是太宅心仁厚了。”
“主公是以为,他好歹是三小姐的夫君是与不是?”
“可女生外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主公,我就问,如果他真的反叛,主公以为,届时,三小姐会站在哪一边?”
袁绍:“.”
荀谌叹息了口气道:“昔日,三小姐为了能够嫁给他,不惜以性命相要挟主公。”
“真到那地步,三小姐的所作所为,其实已经知晓了,只是主公你不愿意接受罢了!”
“而且,主公真的怜惜三小姐,将来在他死后,给三小姐另谋一份好姻缘便是。”
“死人就是死人。”
“死人再留恋,也无法死而复生。”
“时间就是良药。”
“时间久了,再深的感情也会渐渐泯灭。”
袁绍闭上眼睛,手指头敲打着案几面。
荀谌没有再说下去。
整个偏厅都回荡在手指头敲击案几面的回荡声中。
好一会儿,袁绍才睁开眼睛道:“如果要动手,该怎么做?”
荀谌道:“公孙瓒还没有剿灭。”
“之前谈和,对方也不同意。”
“正好,派他去易京辅佐二公子灭掉公孙瓒。”
“告诉全军,谁能取得公孙瓒的首级,便封万户侯。”
“如果二公子和张遂谁的军队能够取得公孙瓒的首级,就是世子。”
袁绍脸色瞬间垮了下去,冷冷道:“荒唐!”
“自古以来,何曾有女婿为世子的做法?”荀谌笑道:“张遂这世子之位,我们可以说是给他和三小姐的第二个儿子,那个还未出生,却已经承诺过继给三公子的孩子。”
“这样的话,一来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三公子唯一的儿子,那也是主公你的孙子,孙子继承主公你的位置成为世子,又有何不可?”
“而这个,也足以让张遂那狂徒发了狂。”
“他一个农夫的儿子,有何资格成为河北共主?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如今主公给出了让他儿子成为河北共主之可能,主公以为,他会不会拼命?”
袁绍站起身,缓缓踱步起来。
荀谌道:“主公,你这样做,还能彰显你的宽阔胸襟。”
“你丝毫不会因为过继给三公子那孩子有一个出身农户的原身父亲而看不起他。”
“这样的话,铲除张遂之时,别人也无话可说。”
“更不会怀疑到主公你身上。”
袁绍这才停住脚步道:“之后怎么做?”
荀谌道:“二公子之前在田丰、颜良、文丑等人的帮助下也无法拿下公孙瓒。”
“归其原因,主要是因为大家对公孙瓒不是太了解。”
“如今有一人,我推荐之,对公孙瓒了若指掌。”
“有他出面,必定破公孙瓒。”
“而在破公孙瓒,抢夺公孙瓒人头之时,让其趁乱杀死张遂!”
“届时,主公你处死杀死张遂的那几个人即可。”
“事后给出张遂被杀的理由,也简单,那几个人为了争夺万户侯,杀红了眼。”
“虽然他们立下了战功,但是,他们杀害了张遂,主公你的女婿,只能以命偿命了。”
“这样,天下人也无话可说。”
袁绍狐疑地看向荀谌道:“你是说刚刚投奔的刘备?你确信,他有这能力?”
荀谌轻笑一声道:“主公,刘备绝对有这个能耐。”
“诚然,他不如颜良、文丑一般勇猛。”
“但是,他也参与平定黄巾之乱,在徐州对战过曹操、吕布和袁术。”
“现在,他还活得好好的。”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他的能力?”
“再加上他和公孙瓒为同窗,不只是一起拜卢植为师,刘备更是在公孙瓒麾下为官多年。”
“若说对公孙瓒了解的人,刘备敢说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说第一的。”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再让二公子、颜良和文丑为辅。”
“这要是破不了公孙瓒,我来承担这罪责。”
“而这一计策一出,这张遂一死,主公的嫌疑也被摘除得干干净净。”
袁绍打量着荀谌,感叹道:“没有想到,到最后,也就只有友若你真心为我出谋划策。”
“也只有友若你,了解我这些年一直平衡的良苦用心。”
“其他人,诸如沮公,诸如田丰,都以为我昏庸无能,软弱可欺。”
“他们甚至处处向着张遂那小子,真是寒了我的心。”
荀谌一脸认真道:“他们也是被权力蒙蔽了眼。”
“如今河北马上要一统,他们要主公你确定他们为权力核心而已。”
“可主公你为了天下考虑,要平衡权力,好为将来南下横扫六合做准备,那就要从他们手中削减权力,他们如何接受得了?”
“所以,我一直看不惯他们。”
“真正为国为民的能臣,得有敢于舍弃权力的勇气。”
“就像我大汉开国之初的张良张子房,功成名就,归隐山林,才能颐养天年。”
“那韩信、英布等人,沾沾自喜,不知进退,他们被杀也是死有余辜。”
袁绍握着荀谌的手,感动道:“知我者,友若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