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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减文学网 > 历史 > 明末:我崇祯摆烂怎么了?! > 第190章 玩政治的人心都脏

朱由检用掀屋顶开窗法,想让大臣折中一下,但这个办法用得多了,百官也咂摸过味道来了。虽然现在皇帝已经完全把控朝廷,他们无论怎么折腾也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但不折腾一下他们就是不开心。

况且,君主**制度下的帝国朝堂民主氛围本就十分浓烈,大臣们反驳皇帝,很多时候并不觉得他们是在跟皇帝对着干,反倒是认为自己是在做劝谏君王的好事。

在文官叙事的记载之中,皇帝总是昏庸的,大臣们对皇帝谆谆教诲、耳提面命、操碎了心,可往往皇帝还不领情,实在的听者伤心、闻者落泪;而那些顺着毛撸皇帝的大臣,则是奸逆小人,坏的流脓。

土地所有制很重要,虽然朱由检的提议看似很合理,但玩政治的人心都脏,他们已经丧失了将事情简单化思考的能力。为了让流民有地种,让朝廷在税收的基础上再多一道田租收入,皇帝能有那么好心,他们怎么不太信呢?!

皇帝怎么想的,大臣们也不是皇帝肚子里面的蛔虫,也猜不透,既然如此,先反驳了再说。

新任左都御史高弘图掸了掸袖子,人模狗样地站了出来说道:“陛下欲将北直隶田地收归国有,禁绝买卖,此诚非治世之道也。盖三代之制,虽有公田,亦存私亩,民有恒产而后有恒心。

汉承秦末丧乱,萧何收图籍,民得复故田宅,故能天下归心。今若没田地为国有,租赁于民,民无永业,何以劝耕?今陛下既禁买卖,又不允承继,农户租种如寄寓客居,春播秋获皆忧田主收回,谁肯深耕易耨?”

朱由检瞪了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你小子也想被我罢官是吧?!”

高宏图缩了缩脖子,但话都说出来了,难道还能吞回去吗?他于是眼神飘忽,假装自己看不见皇帝。这老小子是山东胶州人,无党无派,脾气臭,谁的面子都不给,除了光禄寺,因为他经常一脸谄媚地问光禄寺的小吏要大葱蘸酱吃。

打仗的这一个多月以来,朝廷的高级官员差不多都住在紫禁城了,天天吃堂食。这饭做多了,光禄寺的厨子大发慈悲,厨艺都好了不少,当然,也有锦衣卫天天扛着把刀去盯着他们做饭的缘故。

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要真的被人下毒将朝廷百官一锅端了,那大明可真的是要成为以最搞笑方式灭亡的帝国了,所以不得不防御。当然,验毒的方式还包括了银针、让狗和太监先吃等手段。

朱由检对高宏图这种人也有些无奈,名臣就那么些个,朝廷的职位那么多,总还是要有人干的。左都御史这种官不需要多大的能力,骨头硬就够了,虽然他对谁都硬,皇帝的面子也不太给,但朱由检需要这样的人存在。

朝廷全是唱反调的不行,没有敢说真话的也不行,再怎么先知先觉,在信息茧房里也要被腌入味了,“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嘛,皇帝想听到真话不容易。

朱由检也时常怀疑,自己接到的这些个捷报,各地奏疏报喜报忧的情况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也不怪乎皇帝疑心病重,毕竟在一个普遍撒谎的地方,就算有人说真话,听起来也像是假的。

当然,真要明察秋毫,什么都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这日子就没法过了。朱由检只能通过上行下效、以身作则,想办法去影响下面的人。

在他这里,报灾也不会被惩罚,报喜也未必有赏,他也不玩弄什么权术。作为一个清澈而愚蠢的小皇帝,他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

毕自严见皇帝又朝着他抛媚眼,满心无奈,他只能站出来说道:“陛下收无主之地为国有,非夺民私产,乃还田于失田之民。北魏均田正因其初禁买卖,方得抑豪强、安流民,后因永业田渐许交易,终致兼并再起。

今禁绝买卖,正为防此弊端。《管子》曰:‘地者,政之本也。’朝廷握土地之柄,租赁给贫民,租率取中,既免流民之苦,又增国库之入,何乐而不为?”

其实,像他作为内阁首辅,名义上的文官老大,在朝堂辩论的时候不应该轻易表态的。

清流官韩爌接话茬说道:“陛下欲理田亩以实国库,其志可嘉,其法难行。《大学》有云:‘有土斯有财,有财斯有用。’然财生于民,民赖于田。

北直隶岁入粮米占天下十之三,皆赖民田赋税。今若改为国有租赁,租率若高,则农户不堪重负;租率若低,则国库收入锐减,何以支边军、备灾荒?”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魏忠贤垮台之后,东林党上位,己巳之变发生的时候,大明内阁首辅正是韩爌,不过现在嘛,魏忠贤还活蹦乱跳的,没有被诛杀,韩爌也只是个礼部左侍郎,官不小,权不大,可以在朝堂上面说上几句话。

“陛下之策乃救国良策,尔等巧言污蔑,在下实在不能苟同。有土斯有财,然北直隶荒田万顷,流民嗷嗷待哺,‘岁入十之三’已成空文,任其荒芜,才是真无财可用。

租率可仿唐租庸调,丰年取三成,歉年减至一成,既免农户重负,又保国库常入。边军粮饷、灾荒储备,正赖此新收,守旧制待民归,无异坐毙。”同样是清流官的黄道周愤愤不平地说道。

朱由检欣慰地点了点头,他混了那么久,终于有自来水了,这黄道周可不是他的人,而是个茅坑石头一样的腐儒!

“臣考宋史,熙宁变法行‘方田均税’,仅核实田亩便耗十年之功,犹未能尽善。今陛下欲以数千之军,旬日之功,厘定百十六县田亩,官吏稍有偏私,便生冤狱。

且租赁之制,需设官管理,胥吏下乡必多勒索,农户纳租之外更添苛扰,是名为利民,实则害民也。伏望陛下三思,莫学青苗法之覆辙,以安民为本,以祖制为凭,则天下幸甚。”韩爌继续蹦跶。

“熙宁变法耗十年,因士绅阻挠。今厘定无主荒地,地籍明晰,三月可毕,官吏偏私者军法从事,何冤狱之有?胥吏勒索可立‘租籍铁案’,县府统收,胥吏不得染指,违者依律严惩。

青苗法败在强征,今任民自愿租种,何来‘害民’?国朝初年亦有‘移民垦荒’之制,此非违祖,乃应变之智。陛下此举,安民固本,望力排众议!”黄道周据理力争。

“好了,朕意已决,公田租赁之策势在必行。公田正税不变,今年兵灾,百姓困苦,朕决定给租种公田的百姓免一年田租,明年开始则收三成田租,每口以二十亩为限,可少不可多,自由选租,不强令。

至于恒产恒心之论,朕只是让朝廷回收无主之地,并非夺人私产,尔等勿要东拉西扯。如今事务繁杂,朝廷议事当以简明快捷为要,不当于朝堂之上大肆辩论,若有异议,则以奏疏言明。”朱由检不紧不慢地说道。

难得在他表态之后没有朝臣再跳出来跟他要死要活的,朱由检掌控朝堂并非虚言,毕竟要紧的岗位都换过一轮了,不过倒也还有一只漏网之鱼,那就是工部尚书薛凤翔!朱由检刚登基那几天就想做掉这厮了,结果硬生生忍了他两年!

工部是个专业性很高的部门,类似于兵备道,能够接替薛凤翔的人选并不多,徐光启倒是个绝佳人选,只是老头种番薯去了。

用着用着,朱由检对薛凤翔甚至都没有那么讨厌了,这家伙贪归贪,还超预算,但事情偏偏又都办成了,无论是挖坟还是造枪炮,工部的表现都还算凑合。

朱由检觉得这厮就是个低配的胶合板大将,想说他多好吧,又被他恶心得不行,想砍了吧,好像又有点舍不得。加上崇祯元年、二年主要忙着干仗,工部的存在感不强,于是薛凤翔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活下来了。

不过既然已经想起来了,那就顺手敲打敲打才行,朱由检决定在有限的财政里面匀出五十万两给袁可立修城池,为了表示重视,则命令工部尚书薛凤翔亲自前往督办。

薛凤翔哪里愿意走,以大战过后,军备需要修缮,缴获需要整理等理由想赖着不走,但老朱当初建国的时候,对于朝廷各部去中心化做得很彻底,六部尚书是长官没错,但他跟侍郎可不是上下级关系。

侍郎可以给面子尚书,也可以跟尚书对着干,因为他们三者的职权是相对独立、不重叠的,所以就算把他这个工部尚书给支走了,工部照样可以正常运转,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有句话说得好,领导栓条狗都可以做,下属需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下面的官吏人浮于事,海州筑城事关辽南生死存亡,此事不可谓不重,所以还希望薛卿不辞辛苦跑一趟,勿要再推脱了。”朱由检客客气气地说道。

薛凤翔还想叽叽歪歪,魏忠贤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递上了一张小纸条,小纸条上面写着:

开封府南门外水田一百五十亩、旱地一百三十亩,附青砖瓦房十二间,粮仓三座,佃户院落四处;

归德府内城棋盘街,占地三亩,为三进四合院,正房五间带耳房,厢房八间,临街设商铺两间;

顺天府通州田庄一百八十亩,附青砖仓库两间,宅院五间,是其近畿肥产……

“这?!”薛凤翔手指发麻,甚至都有点拿不住纸条了,“这,这是谁把这么多地放…放我家里的?!”

“薛大人,陛下让你下朝以后先别急着走,陛下看你还有几分用处,舍不得杀你,这是陛下给你的恩典,你现在好好想一想,等会该交代的交代了,或许你仍不失高官厚禄,莫失莫忘啊!”

薛凤翔面色惶惶然地看着龙椅上尤自笑眯眯的皇帝,只觉得背后发凉,原来皇帝什么都知道!

朱由检知道个鬼,要不是薛凤翔这厮嘴巴没把门,在工部明目张胆地说自己要贪,然后被自己人举报了,他哪里能在不惊动薛凤翔本人的情况下将他的地产给查出来,别以为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有多了不起,他们也就一手大记忆恢复术用得好而已。

但这需要先拿人,再查案,这抄家的钱嘛,就不能这么丝滑地落入皇帝的口袋里了,刑部也要来抢,抢不抢的不要紧,更关键的是他不想这件事情闹开了,他还想用薛凤翔干活。抄家一时爽,偶尔抓那么一两个没问题,要是抄上瘾了,搞百八十个,那这群大臣也不得不联合起来反抗了,落水警告!

朱由检是浅浅地掌控了朝堂,但地方可没有那么乖,就连朱元璋、朱棣这两尊真神都被地方势力折腾得不轻,三天两头忙着平叛,朱由检可不想内战,内战死的都是自己人,就算打赢了都高兴不起来,自己的兵死一个都得心疼,觉得白死了。

土地所有制很重要,有一点,这些官员没想差,那就是皇帝确实是想搞事情!王朝覆灭的原因来来回回就是那几个,其中有两个王朝末年的通病,财政崩溃和土地兼并,这两个其实是相辅相成的。朱由检所谓的公田租赁制度,本质上就是在动税制度。

正税三十税一,这微薄的税率让人看了落泪,可惜到头来只是便宜了地主士绅,苦了百姓而已。田税聊胜于无,虽然也会收到大地主的头上,但连血皮都没有蹭破,朝廷的摊派、折徭役就是算到人头上的了,百姓还是被税收压得喘不过气来。

毕自严提出要增加正税,结果没有通过,当时朱由检也不好强推,改革派跟保守派的矛盾已经够深的了,朱由检不想再火上浇油,到时候别说他能不能保住毕自严和他的拥趸,怕还是要引火烧身。

朱由检是窝窝囊囊不敢改革的,只是有老毕在前面顶着,他就半推半就同意了,寄希望于毕自严去吸引火力,而他这个皇帝美美隐身,结果火力吸引得太好了,毕自严差点跟他的小房子一起被烧掉了,这就已经是很没有底线的政治斗争了。

政斗,你如果在朝堂上用什么卑鄙手段栽赃陷害搬倒政敌,都还能算作对方技不如人,结果直接玩暗杀,届时你杀我、我杀你,整个朝廷都要大乱,文武百官都要人人自危!

由于毕自严没死成,考虑到会引起严重的后果,幕后真凶废物锦衣卫又找不到,所以毕宅失火事件就被简单定义为意外事件了,朱由检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想想都憋气,咋大明就没有摄像头呢?!不过就算有,也会恰好损坏吧?!

朝廷多一份田租收入,就可以少搞摊派,如果将全天下的农民税收简化为田租和正税两部分,那真的要开万世太平了。当然,这种好事做梦想一下就可以了,目前能够让百姓活命、让朝廷赚钱就不错了。

大明的情况是,很多地方的自耕农连活命都难,朝廷税收名义上的按比例定额征收,实际操作上还留有蒙元包税制的余毒呢,只是包税的对象从汉人豪强变成了地方官府。

所谓摊派,就是从上到下一层层去摊,一个个去派,朝廷要求每个布政使司分别上缴多少多少辽饷,布政使司把朝廷的任务均分为若干份,派发到每个县,这个县的百姓不管人多人少、也不管有钱没钱,就分担这个额度税收。

如果那个县,耕地都被大地主收走了,百姓有路子的都跑掉了,留下来的这些人数少、田也少的百姓就要被巨额的摊派税收压得喘不过气来。

所以,公田对于这些人是有巨大的吸引力的,哪怕要缴纳田租,只要可以规避那恐怖的摊派,对百姓来说就是值得的,百姓将田地投献给士绅也是这样的逻辑,自耕农的生存条件已经被破坏了,他们只能选择其他的活法。

如果公田能够比投献缴的税更少,那么百姓与其把地投献给豪强,为什么不献给国家呢?这样就可以实现丝滑的土地回收了,在改朝换代大肆屠戮的情况下,实现土地的再分配,理论上大家都没有田了,但实际上大家都有地种,有饭吃,有衣服穿!

嗯,这也是做梦,改良派要有改良派的觉悟,革命三年干成的事情,改良可能要三十年、三百年,甚至不一定会成功,但成与不成,总要试过才知道。

“陛下,如今京畿各府耕牛奇缺,因兵灾与耕牛的缺乏,百姓又都错过了农时。坚壁清野,百姓田宅多有损毁,财物多有丢失,陛下虽着令租田给百姓,免一年田租。然远水救不了近火,朝廷的赈济不能停,耕牛也需从别处调遣!”徐光启捧着奏本说道。

朱由检让小太监把奏本拿上来,似徐光启这种主动揽活干的人还是比较少见的,朱由检粗略看了一遍,发现除了开粥铺和朝廷出钱买耕牛租给百姓用这两件事之外,徐光启贼心不死,想把他的推广种植番薯大计跟公租田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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