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尽韶华：半曲天姻误 第97章 遥遥无期

春去花还在，秋散叶不枯，夏落光犹明，冬离曲未歇。看得见春去秋来，感受的到酷暑寒冬，为何不见你如玉温颜？

彼岸他方的我们，在做些什么？

玉轻然想，他一定是在墨玄殿的白玉桌案上捧着一卷书经细细品读，或是铺开一卷昼白宣纸安静作画、练字，或是沉默寡言地负手立于窗前，一站就是一天……

只是不知，那随手替他研磨之人又换成了何人？他是否还在恼她怒她的那日的绝情？他过的好不好？寂寞与否？右手中指恢复知觉了吗？他身上的骨阎蛊和血涂魂如何解？

桌前，不觉咬指落泪，纸笺不觉被墨晕染了厚厚一层，模糊了字眼，模糊了一宣纸的墨梅。她也不顾浓墨染到袖上，趴在桌上偷偷摸摸地哭泣。

她是对不起他的，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愚蠢至极被辰族主算计捉了去，他如何会在百无一失的前提下向他最为痛恨的人卑躬屈膝，尊严尽失？

哭够了的时候，玉轻然擦了面，换了一身衣，怅然离开了寝殿。不知道要去往哪里，就且这样吧！一路无意识地兜兜转转，走走停停，有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面孔一一闪过眼前，她好似皆没看见，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着。

不知不觉来到了议政堂，一声故意压低的怒语传出，是大护法斥责辰族的声音。

玉轻然无奈摇头，转身欲离去。

“绝不能让她再这样颓然下去，忘情水你去准备吧！”

这是姑姑的说话声，玉轻然的脚步猛怔，心中乱麻如丝，慌乱的不知所措。她靠在一根门前大柱前，呼吸逐渐加重，明显惊扰了堂内的人。

“谁？”房门顿时被一股大力冲开，姑姑警惕喊道。

玉轻然本想从柱后走出时，不料前方一抹白色身影划过，恰好抵挡住了她的脚步。

玉兰白袖微微向前鞠，“玄女，是我，适才冒犯了。”

姑姑一看是寒岐轩，怒色顿时烟消云散，“不打紧，你进来吧，我正好有话想要跟你讲。”

寒岐轩若有若无用余光扫视柱后，随着姑姑进了议政堂。

玉轻然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去偷听壁角，屏住焦急的呼吸直溜了去。

月夜湖畔，鬼斧神工的凉亭，玉轻然身体空悬，一双杏眼含着淡淡的不甘意味，银月剑下挥出悲伤又绝望的水浪，就连荡起的圈圈涟漪都是忧容斑斑。

偶尔溅起的水花打碎了满池的荷花，纤尘不染的玉白锦袍横空闪现，来阻她手中的银月。几回合后，寒岐轩忽然停手，任由银月刺向自己。

玉轻然一惊，脱手就扔了剑，但还是叫银月剑风伤了寒岐轩的手。

“你怎么不躲呢？”落地后，玉轻然嗔怪着执起寒岐轩的手替他包扎伤口。

寒岐轩低头注视着她为他忙乱的手，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去想。

寒岐轩说：“玄女暂时不会逼你饮忘情水了。”

玉轻然猛地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我与玄女说，三年内你会逐步淡忘。”

玉轻然微蹙了眉，心中突然不知作何感想，“岐轩哥哥，我……”

寒岐轩叹然一笑，接过玉轻然的手把剩下的结系好，“我知道对轻然来说这很难，所以我们要慢慢来。感情的事，不必强迫自己克制，在他人面前你我逢场作戏些就好。”

眉间的皱痕又加深一分，玉轻然抿唇不语。

寒岐轩关切地问：“怎么了？你不愿意？”

“不是，”玉轻然双手紧攥着衣袖，眼中愧意越来越深，“我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岐轩哥哥，其实你真的无需这样，我真的不希望让你伤心难过。”

寒岐轩轻轻握住了她的双肩，眸光溢满了开心的笑意，“今时今日，有轻然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凉风起，是谁在默然叹息？水浮浪飘，花香四溢，朝朝盼你，痴痴望你。一字一句都在等你，等你亦梦亦幻的缘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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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之内，在幻族族人的眼中，除了彼此休息的时刻，玉轻然和寒岐轩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

有下人经常路过飘洛林，漫天飞舞的木槿花中，一蓝一白的身影经常交织在一起，随着名世孤剑的银月与白赋双双闪动，空中不时会飞来几只彩蝶来鹤舞。

还有人见说，轻然小玄女和寒太子一同赏百花，寒太子折下一株白剑兰，以花赠眼前人，轻然小玄女接过花后，秋水眸波如融化了一般。轻然小玄女练武累了乏了，寒太子过来伸手替她拭汗，小玄女偶尔闹淘气溅起雨水捉弄寒太子，寒太子哭笑不得地指着她。小玄女在前面跑着跳跃着，寒太子在后面追着护着，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玄女在远处望着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很多人感叹，青梅竹马、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无非就是如此了！

三年过后，姑姑果真没有再提过忘情水一事。

这日，玉轻然同寒岐轩参与天慈大师的经法会后，侍女琉林慌乱跑来，惊吓着对她说：“小玄女，刚刚我见到鬼魂了……”

玉轻然失笑，“大白天的，哪有什么鬼？会不会你眼花了？”

琉林焦急着脸强调了好几遍，样子也不像是胡说，“是真的！真的有鬼魂！”

玉轻然不大相信，看向寒岐轩。

寒岐轩问，“可是有人不慎将离魂散魄堂里关着的鬼魅放了出来？”

玉轻然摇头，“离魂散魄堂一贯由大护法亲自掌管看守，从没有出现什么意外。而且若是有鬼魅逃出，大护法那边定会有异动。”

璃叶和一队散着的人马这时也惊吓乱窜地跑过来，男男女女双眼都是惶恐不安。

璃叶惊魂未定地说，“小玄女，寒太子，轻鸣殿后山小丘闹鬼了……”

未等玉轻然反应过来，寒岐轩就拉她去了轻鸣殿后山小丘。

赶到现场后，天空灰雾蒙蒙，整个小丘被茵茵绿草覆盖，竟也显得有些隐约模糊之感。

琉林颤指着小丘底下的那片空地，“没错，是那里！那个鬼魂黑披加身，露出的面上苍白恐怖，睁眼一只血红一只妖蓝，手上都是火炭一样的颜色，这绝对不会是一个人！”

有一个明卫说，“没错！还有他的牙齿又长又尖，实在太可怕了！”

玉轻然忽然走向那片空地，在那架早已断绳荒废的秋千处驻足，盯着它看了很久很久。

寒岐轩也随着跟来，深黑的眸中有一些东西匆匆而过，忽而笑说，“轻然，我们回去吧！估摸着是哪里混进来的野兽，只要把紧族中各处关口，总会真相大白的。”

“不用了，”玉轻然长叹气，“既然无一人因此事造成伤亡，就揭过吧！我相信过后不会再出现同样的事了。”

琉林他们也是被安抚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寒岐轩为玉轻然披上了夏日专用的清凉披风，自身后揽住她的肩膀，小心关心着问：“被吓到了吗？”

玉轻然微微摇头，对他缓颜道，“没事，我们走吧！”

一蓝一白，双手相交织的背影是如此的琴瑟和谐，明亮了多少人的双眼，让多少人心生羡慕与真心祝福？唯独，灼伤了一个人的身与心。

一个清瘦的几乎看不出人形的黑影笼罩在一团黑色长披下，苍白病弱的皮肤竟也会暴出了青筋，像是被烧伤了的手紧紧攥成一团，骨骼断裂的声音几乎都能让人听见。凶狠冷厉的眼注视着那二人交携的双手，愤恨与不甘从中徘徊，最终化作了眼间一滴伤心绝望的泪。黑影默默转身离去了，夏日暖风自来，明明很暖，却凭添了一分孤凄寂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