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尽韶华：半曲天姻误 第85章 神仙家庭

翌日，天还没全亮，柳霜就在一声远处若隐若现的鸡鸣中悠悠醒转，习惯性地转个身想赖床不起，手不经意这么一碰，触感稍烫，是人体温的正常温度。

睡意顿时消失殆尽，柳霜猛地睁眼，看见两人现今处境，浑身一僵，自鼻间抽取半口凉气，又怕动作太大惊醒身旁人，极慢地呼出剩下半口气。

联想昨晚饮酒过度，前前后后片段不断闪现在脑海，身体也各处酸痛无力，就猜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柳霜嘴角微抽，小脸褶皱的很难看，一手揉着太阳穴，心想：这下玩大方了……

她闭紧眼睛，在心底安慰自己。就一次，应当不见得那么准。

不过……昨晚的细节，她好像记不清了……隐隐约约就知道自己耍酒疯，说了半天有的没的，滚几圈床单，然后……

她有些气急败坏。墨云箫怎么什么都依她，连这么过分的要求都答应了！这么宠她，不会把她宠坏么？柳霜想象惜瑶与文煜的相处方式，为未来的自己深深担忧。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左边眼角余光下的一片又大又深的深红伤疤吸引。在这片遍布伤痕的脊背上，这道疤尤为突出，从疤色来看，应该是被熔岩烧伤。

柳霜轻手轻脚坐起身，双手运足灵力，从灵膛召唤出颜言给的那一大坛药膏。当时情绪激动，只顾着高兴，没注意到坛壁写着“玉颜生肌膏”这五个字。

她瞅了墨云箫一眼，见他还在熟睡，于是悄咪咪地拆开封口，手指蘸了一小点药膏往那烧伤处涂抹上去。

刚触碰的一刻，一手忽然扣上她的皓腕，伴随背后伤疤滋滋作响的腐蚀声，墨云箫蹙着眉头转过头。

柳霜没想到这药效如此快，情急之下赶紧把手中坛罐藏入灵膛。

“我都看见了，还藏什么？”他看着她说。

柳霜咬了咬唇，冲墨云箫不好意思地笑一声，又把玉颜生肌膏拿出来，“本来想给你个惊喜。”

“你昨晚喝醉才真惊喜。”

柳霜脸蓦地一红，磕磕巴巴道：“是……是我太放肆……”

墨云箫瞅着她一笑，不打算再为难她，指了指药罐问道：“去怨灵阁其实是为这事吧？”

柳霜轻轻点头。

墨云箫失笑，挥手示意她将头凑过来，在她脑门上结结实实地给了一记响指，“怪不得篝火舞会副阁能拿这事威胁到你，逼你就范。”

柳霜没有躲，只是稍微瑟缩一下，抱紧药罐不要它洒一点。

见她这么宝贝手里的玉颜生肌膏，墨云箫自动掉过后背问：“有效果吗？”

成效很不错，被药膏所涂抹之处已经恢复了原本肤色。杏眼顿时睁的又大又圆，柳霜欣喜道：“有！”

“那继续吧，背上你来，剩下我自己来，总不能辜负你一腔好意。”说罢墨云箫坐起身，撩过自己头发到前面，等柳霜继续。

“好嘞！”柳霜高高兴兴答应着，手里自动延续她这份工作。那些坑坑巴巴的伤痕很快被填平，皮肤愈合的腐蚀声却让人听着生畏。

从侧面瞧见他紧皱的眉宇，柳霜动作稍停，轻声问：“是不是太疼了？”

墨云箫实话实说，“是有些，但还可以忍受。”

柳霜闻言，浅吸一口气，对准正在被腐蚀的伤口吹上。约摸两三口气吹完后，墨云箫哭笑不得的声音响起，“我觉得……我还是疼得好。”

“啊？为什么？”柳霜眼中满满的疑问。

喉间不自然哽咽了一下，墨云箫后耳陡然泛出些许红色，“因为……心痒。”

柳霜支愣片刻，而后躲在墨云箫背后咧嘴偷笑，大大地说出：“哦！”

然而对于墨云箫来说，去除这一身伤疤，就像是在和以往所有埋藏心底的伤痛与屈辱说再见。虽然他与她都不甚在乎，但日常肉眼所见，这些伤痕总会提醒他们曾经发生过的种种不怎么好的经历。

“然儿。”

“嗯？”猝不及防间，墨云箫忽然叫她，把柳霜稍微一惊，她一面继续画圈圈式涂着药膏，一面猜测他即将说的内容。

凤眸底化开涓涓细流的温暖，隔了一瞬，墨云箫才道：“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脱胎换骨、重新开始的机会。”

柳霜倒没哭卿卿，反而挑眉笑道：“不急不急，你要谢我的多着呢！阿咻！”柳霜最后还是没忍住，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惹得两人心情更加愉悦。

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让那些以往的伤痛缠绕终生，太不明智。他们只要顾着当下就好。

柳霜终于完成了她的杰作，把玉颜生肌膏塞进墨云箫手里，“屋里太黑了，我去把帘幕拉开些。”

说罢手脚并用地穿起衣服，刚一下地，双腿就猛地一酸，“扑通”一声屁股着地。

“哎呦！”柳霜手摸到床边，气喘吁吁地疼叫出声。

墨云箫赶紧一手拉她起来，笑嘱咐道：“小心点儿！”

柳霜揉搓自己的两腰和双腿，幽然叹气，“及笄就是不一样，我可能是真的老了。”

“不是老，体力不济才是真。”墨云箫如是说。

柳霜反应过来，气呼呼地挖他一眼。他这不只是插刀，是赤裸裸的挑衅和嘲笑！

柳霜一路磕磕绊绊地走至窗边，拉起些许帘幕，这才有亮光投射进来。来到梳妆台前坐下，柳霜对着镜子定睛一看，本来就颇大的杏眼此时睁的更圆乎，双手立马盖住自己的脸，羞言道：“我今天……今天不出去了！”

小嘴些许浮肿，整个脖子上好几片红印，一直蔓延至耳后，脸上也有一些印记。这这……根本没法出去见人啊！

爽朗愉悦的大笑声在身后响起，墨云箫幸灾乐祸地调侃，“偷鸡不成蚀把米，谁让你招惹我？”

柳霜气道：“你等着，我下次也抱你滚来滚去！”

墨云箫向她挑眉质问，“你抱得动么？”

笑话，她又不是软柿子，都能背起他，抱有何难？

柳霜用怀揣危险的眼神斜瞄墨云箫一眼，“你不信下回试试。”

这样的眼神简直就像是拳头打在一团棉花上，墨云箫一点也不惧，好笑反问她，“你还想有下回？”

柳霜低头瞧瞧自己肚子，一时蔫败下阵。

房间里好不容易惊起的热闹就这样消散，一下子静悄悄的，除了频繁冒出的腐蚀声，再无其他声音。

片刻后，柳霜不再直视自己小肚子，战起回到床边，观察墨云箫的功果。

只可惜结果并非圆满，前肩的寒伤没能被根除，柳霜一眼就能想起和认出这是罗寒至冰刺致伤。冰灵顶级术法之物制造的伤，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消除。

“这是我们家欠你的。”柳霜落下睫羽道。

墨云箫动唇想说什么，柳霜已经将脸凑过来，柔软的双唇像羽毛般轻轻吻上前肩那枚圆形寒伤。

她抬起头，以纯净晶亮的眼睛看他，“这回不欠了。”

墨云箫缓缓将柳霜搂入怀，一下下地抚顺她的长发，想着她收买人心的功夫倒是水到渠成。

柳霜十分安稳地倚靠在墨云箫怀中，很轻易瞥见他心房周围五个指印的伤，她轻触上其中一个指印，询问道：“这些也去不掉吗？”

“去的掉，但我不想去。”墨云箫看着柳霜温声道。

柳霜从墨云箫怀里退出来，跪坐在他正对面，凝视他胸膛前这片伤迹。不久前，这里还是血肉模糊成一片；现在，五个小小的指印，赫然联合起来，恰似组成一朵精巧别致的梅花，独特又有纪念意义。

小巧玲珑的五指张开，准确无误地覆盖上那片伤迹，柳霜柔声笑叹，“两个愚笨的傻子，就这样凑在一起。”

墨云箫回道：“因为只有傻子不会嫌弃傻子。”

此刻无须过多言语，就已经让他们明白对方暗藏的心意。

在这两人之间，谁能说傻子配傻子不是天造地设呢？

待肤色回归正常，已近黄昏时分，正值闲庭散步时刻。整装待发间，他朝她的方向递过一只手掌，她习惯性握上去，两个人眉眼间全部是和和美美的微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真正做成了世人羡慕向往的神仙眷侣。

但偶尔也会有些另类小插曲。

比如，在上空绿荫密布的秋千上，墨云箫经常见到柳霜发呆发愣，会状似苦恼，极其不安地盯着自己小肚子看。

墨云箫走到柳霜跟前，坐在她身旁，抓过她的手捧在掌心里，正打算说些令她开心的话，却见柳霜忽然攥紧他的手，“墨云箫，我两个月没来月水了……”

“真的？”墨云箫腾一下站起，问话的语气充满惊慌失措。

柳霜弱弱“嗯”声，惆怅着抚摸自己小肚子看他，“该不会真的……”

一举就中？

柳霜第一次看到墨云箫后梅莫及地捂脸，并且深深忏悔道：“那天晚上真不该。”

柳霜急忙否认道：“也有我的问题，明知道自己酒量一般却还一直喝。”说着自己羞愧低下头，“可不论怎样，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应该想办法补救。”

墨云箫惆怅发声，“貌似，不能补救。”

“那……那怎么办？”柳霜扭曲一张小脸快哭了。拿掉孩子，她做不到；不拿掉，信凉一国的颜面往哪里放？

“我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墨云箫蹲地仔细观察柳霜并未鼓起的小腹，百思不得解，“你确定你是有孕？”

柳霜接道：“那不然呢？”

墨云箫半信半疑地反问，“谁家生孩子一次就能这么准？”

“我们家。”柳霜一本正经地回答。

……

墨云箫竟一时语塞。

柳霜眼珠一转，一改忧愁，笑眯眯冲墨云箫道：“原来你这么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一瞬间的静默，紧接着是一声音量猛然拔高的大吼。

“玉轻然！”

“哈哈哈哈哈哈……在，我在呀！”玉轻然一面答应着，一面畅怀大笑。

前一秒还在幸灾乐祸，下一秒柳霜两边脸蛋被墨云箫死死捏住，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切齿，“孕育之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好不好？这种玩笑能随便开么？”

墨云箫力道不轻，柳霜的脸被捏的是真有点疼，她连忙叫道：“不能不能……”

“我看你下回还敢！”

柳霜指指自己下方小肚，对墨云箫眨眼示意。

墨云箫不得不罢手，又怀疑自己下手太重，松开柳霜脸蛋时，还不忘以指尖沾用灵力为她减轻痛感。

墨云箫重新落座在柳霜身旁，两人轻轻荡着秋千，又闲谈些许。最后，他的手摸上柳霜小腹中心，商量着说：“如果是，留下她吧，往后的事我会想办法。”

“嗯。”柳霜含笑答应着。

“我会学着做一个好父亲。”墨云箫郑重其事地道，从眼底洋溢出对未来幸福充满希望的曙光。

目视远方晴空万里，有成群成对的飞雁扑朔而过，柳霜觉得很应景。她将头缓缓倾斜，靠上墨云箫的肩膀，再次肯定地应声，“嗯，我相信。”

柳霜把自己的手也搭在墨云箫的手上，与他一同感受即将从这里到临世界的新生命，“我也会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自小缺失父母关爱的他们，在经历狂风骤雨的摧折后，被迫比一般人提早成熟。也许曾经有过多太多任性与冷酷，做过很多违背常理之事，伤害过别人，迷失过自我，但还好，他们依然懂得迷途知返，不会取他人鲜血暖自己。两个人相互扶持，相互取暖，相互救赎，练就出一副副无坚不摧的赤胆气魄，以及永远对世界温柔以待的善良的心。

他们相信，在和谐圆满的家庭屋檐下，有父亲母亲严慈相济的关怀，有外公外婆的宠溺，用这份无私大爱与温馨小爱结合而成的情感，感化和教育属于他们的新生命，那孩子，必定会在幸福的环境下无忧无虑地快乐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