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尽韶华：半曲天姻误 第43章 故人相逢

天地扭转，乾坤突变，原本站在玉阶前接受簪花水露赏赐的柳霜，忽然被卒金羽来到另一个陌生的世界。放眼望去，此地是穿异域服饰的路人来回穿梭的街道，此时夜色万千灯影婆娑，满目橘红，似梦似幻。

这是哪里？她在潜迹从未见过有这样的地方，而且刚才明明是白昼，为何忽然转黑？

柳霜忽地想起罪魁祸首的卒金羽，赶忙朝周围查看，发现并无卒金羽的痕迹，就连自己身上也没有。她冥思苦想，对于卒金羽的去向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很快，她发现了极大的不对劲。这街上来来回回走动的人，为什么都长得这么高？！不顾街上人的怪异眼光，柳霜跟着一个人身后默默和他比划，发现自己才到人家腰那么高。

难道这里根本就不是潜迹，而是一五大山中的另一个灵器世界？就像取扶桑铃时的彩虹湾一样，它们都是相对于潜迹而独立的世界，所以根本不能用常理判断这地方的一切事物！

正如此想，前面那个人忽然调转头凶恶地看她，先是劈头盖脸骂一顿，后是甩给她一小包碎银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贵公子，还朝她嫌恶地挥手，道了句，“现在的小屁孩儿，真是越来越没教养！”

次奥，他以为他谁啊？！竟敢这么说她！

柳霜感觉自己心头那个怒火，万分的旺盛，仿佛下一秒就要七窍生烟。而后又有个人走到她跟前，弯腰蹲下和她讲话，是个柔和温良的少女，“小妹妹，一个人走丢了？姐姐送你回家吧！”

开什么玩笑？！她好歹也是个及过笄的人，怎能被一个小小的少女称呼为妹？莫不是……

柳霜伸出双手仔细观察，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这这……白白胖胖的小手掌，上面褶痕少了许多。再看全身，胳膊腿明显短了一大截，一个十分可怕的意识从她脑海中闪现，她几乎拔腿就溜。亏得那位少女“姐姐”在后面还好心追了她一会儿，奈何柳霜跑的太快，她一个没有武功的凡夫俗子自然追不上。

柳霜气喘吁吁地跑到一个偏僻点而且有光的地方。她想拿水灵幻化出一面水镜，看看自己现在到底成了何种模样，前后左右手势试了个遍，发现怎么都变不出水镜。再试试其他灵系的灵力，一样使不出。

苍天！大地！不是吧？……卒金羽带她来的什么破地方，不仅身体缩小，就连灵力都失效，墨云箫和小越他们又没在她身边，要是遇上危险如何对付？

可惜现在是黑夜，要是在白天，一定能将柳霜此时如灰土的面色彰显的更灰一些。

柳霜现在可是个活生生的“流浪儿”，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无人倚靠，甚至可能无力自保。

于是基于这种没有安全感的心理，当背后忽然有只大手伸出，拍上她肩膀时，她被惊吓住，破口大叫一声。

“姑娘，在下不是恶人。”身后的人急忙解释道。

柳霜缓缓转头看他，一身玄青圆领异域长袍，质地一看就很珍贵，长相还算过得去，年龄应该比她小一些。

见她目中如此茫然，男子声音虽然恢复平常语速，但带有少许疑问，“姑娘不记得在下？”

柳霜又仔仔细细观察了遍，仍旧想不起何时见过他，于是摇头说不知。

那男子不知是自嘲，还是觉得好笑，总之笑得有几分苦涩，“我还记得与姑娘见过两次面，这是第三次。”

一排排问号在柳霜头脑中挥之不去，她尴尬笑道，“抱歉，我平时记性不太好，可能真忘了。可以直说你是谁吗？”

“我是正哥儿，当时你来我家借食物和水，我们见过，但你不慎把一个香囊落在我家。后来你和你的兄长来还食盒，顺带取走了香囊。”

仿若灵光大开，柳霜立马想起那次和墨云箫在辰族北郊的事，原来眼前这男子是当时那户人家的儿子！不过那时他穿的寻常百姓家的粗织麻衫，怎么看都不像现在这个华服贵公子。

男子观柳霜神色，知道她已想起，乐不可支，“姑娘可算是想起来了，当年虽只有短短两次相见，但对在下来说是十分值得铭心的事。”

柳霜微笑而过，微服身子对他见礼，“经年小事，不必挂怀。”

男子只是淡淡笑了笑，又问起她的名字，“敢问姑娘芳名？今后相见方便称呼。”

“你叫我柳霜吧！”柳霜说。

没想到男子一听几乎惊掉下巴，脚都有些站不稳，险些闪一跤。

柳霜奇怪问他，他却立马懂得尊卑礼数，实实在在跪地行礼，“见过柳霜公主。”

想想也是，正哥儿一家当初在辰族北郊住着，怎么不可能清楚天下事？何况信凉的柳霜公主也是很出名。

柳霜赶紧让他起身，没成想他说了句，“在下觉得还是叫公主的好。”

“随你吧。”对于这些，柳霜并不在意。

“在下名叫秦正，公主直呼我名就可以。”

“好。”柳霜温声答应道，又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一五大山境内一个独立于潜迹大陆的世界，外来修灵者的灵力在此皆不作数，这点公主千万要当心。”

柳霜点头表示明白。

秦正笑说，“公主初来乍到，对此地界不甚熟悉，在下可为公主谋得一个绝对心安的容身之所，不知公主可愿同在下走一趟？”

联系上次彩虹湾扶桑铃事件，没有取得灵器，短时间内根本走不出这里。柳霜自然高兴不用愁衣食住行，客气有礼地道，“有劳了。”

“公主客气。”

简单地客套几句，柳霜进入主题，边走边问，“你如何认出的我？”

秦正自信笑道，“刚办完事，碰巧在街上撞见一个小姑娘跟在一个人身后，觉得好奇，就跟过去瞧一眼，没成想是公主。且公主蕙质兰心，有一双极其美丽的眼睛，容颜虽改，但眼睛却不会骗人，它会发光。”

疑问被秦正轻而易举就解答出来，柳霜虽心有疑虑，但也不得不得选择跟随他，但愿秦正不要存什么歪心思。

秦正带着柳霜步入一扇华重又肃穆的大门，上面红漆布满，门扣渡上一层珍金，两边各雕刻有一只喷火麒麟，在白洁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严峻。

柳霜抬头望去，这里是一座极其庄重的府邸，牌匾的三个大字，由右到左念作“离火堂”。

守门人一见到秦正，纷纷有礼有矩地开门，并随口一声“副堂主”的称谓。

柳霜心中淡笑，看来秦正在此混的很不错，都可以登上副堂主的宝座。

秦正亲自吩咐下人为她收拾出一处房间，柳霜住进去正正好，不寒酸也不过于华丽。一天内经历了太多，她实在累得睁不开眼睛，确认无危险后，安心地钻进被窝睡去。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晚上，也就这么过去了。

梦里，她见到墨云箫和小越他们一直苦苦寻找自己无果，不仅他们捉急，她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偏这事是个瓶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柳霜就醒了过来，将自己通体上下好好打扮好后，推门而出。

秦正一早就守在门外，见柳霜整装出来难掩激动的情怀。

柳霜微微点头示好，“秦公子有事？”

秦正笑道，“劳烦公主随我去见见堂主，和他老人家打个招呼。”

柳霜欣然答应。住在人家的地盘，不去拜见，岂不是显得太过无礼？必然是要去的。

根据秦正口中得知，离火堂是这个世界的主管方，堂主江无际为人谦逊客气，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其膝下唯有一子江兆，小名皮皮，年方二十，只不过脑子不太好使，总是给人憨憨傻傻的感觉。

眼下柳霜除了和江无际客套，还得应付一旁好奇瞅来瞅去的江兆。

堂主江无际无奈抚头劝诫，“皮皮，你不要总是盯着人家小姑娘看，影响不好。”

皮皮冲江无际憨笑几声，走到柳霜面前道，“爹，她长得好漂亮，是你给我找来当童养媳的吗？”

“咳咳咳……”柳霜一口茶水呛在口鼻，止不住咳嗽起来，一张小脸由白转红。

皮皮反而傻到幸灾乐祸都不自知，还嘻嘻哈哈笑指柳霜说，“爹，你看，她和我一模一样，都爱喝水被呛，我们两个简直绝配！”

秦正赶紧替柳霜拍后背。江无际关切问如何，最后自己也没帮不上什么忙。

良久，柳霜脸色终于缓和过来，轻声向秦正道谢。

江无际赔笑说，“小儿无知，小姑娘不必挂怀，全当他没说过。”

皮皮依旧是令人头疼的言辞，“我说过，这那就是我说的！她就是我的童养媳！”最后被江无际让秦正硬生生把他拖了下去。

椅子相对于小孩子的身量有些高，柳霜只能跳下去，道，“多谢堂主体谅。”

“先别急着谢，”江无际秉退一众下人，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双眼幽深不可测，“你的行为举止不像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你到底是谁？”

柳霜淡然一笑，“堂主英明，料的不错，我确实不是这里的人。”

“秦正告诉我说你是他朋友，就说明你也是山外人。”

柳霜不可置否，“实不相瞒，我也不知为何被卷入这里，但有一点我可以明说，我没有恶意，只想找到出这个世界的方法。”

当然，包括卒金羽的藏身之地。眼下离火堂没有什么人值得无条件信任，卒金羽的事目前绝不能透露，只能再想办法。

江无际夸奖她，“小姑娘如此利落坦白，可谓少见。”

话至此处，柳霜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来自山外，且是秦正好友。

江无际说，秦正之前，从来没山外人出现，他很好奇山外是何种模样。柳霜大致把山外景象描述一番，包括五国、西北荒漠、追音涯、东南众星居、西南南笙谷、东北东岳山等地。

什么遥望星河、山川河流、花草树木、大漠孤烟、飞雪连天，都让江无际无限向往。

“你叫柳霜是吧？秦正已经为你安排好住处，你就继续住在那里。”江无际上半句话说得蛮好听的，下半句紧接着就变味儿，“你外貌身形太小，离火堂这里曾经承诺会保证每一个孩子能够读书，未避免落人口实，麻烦柳霜每日卯时到子竹学院读书学艺。”

柳霜当场石化，面色灰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果然，白吃白喝是不行，必须付出代价才可。卯时起倒不是大问题，她也不是个爱睡懒觉的人，只是……学院读书一般要从早忙到晚，日日面对枯燥的大夫授课，她不得被逼疯了？！

江无际像是抓住了柳霜的关键致命点，特意补充一句，“学院除学习伦理，还有离火堂专门法术，柳霜一个小女孩儿不会点防身之处可不行。”

柳霜眼睛忽然一亮，兴奋点头。她的武功底子不是很好，没有灵力法术，很难自保。学习法术这个很合她意，还是离火堂这个世界专有法术，等她学会，就可以横着走了。

离火堂给柳霜准备的换洗衣物全部都是异域风情，柳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清一色的紫霞衣，内有上衣，外着繁星镶边的小坎肩与琉璃紫罗裙。

额饰是呈倒三角形的金色吊坠，最底端相接于一颗火苗形状的宝石。除了这些，还有各种头饰颈饰手饰，就连发型在下人的帮助下也换成了扎一些小辫绑在发后的模样，小辫上还戴上几道发扣。

朱唇点缀一抹红，此刻的柳霜与以往大不相同，似一个魅影重重叠叠，眼间不再冷淡或温婉，尽管只是八九岁孩童的娇小身段，去能散发出勾人心魄的妖魅，仅仅年少，就已经美的不胜收。

柳霜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她，如果墨云箫看见，又是怎样一番惊天动地？

只不过令柳霜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她由秦正领着去书院，发现呆呆傻傻的江兆也在一众学子其中，两人座位还挨得很近。她顿时悔的肠子都青了，心里那个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