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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喜悦的气氛一扫而空。
大秦君臣尽数不自觉挺直了腰杆，一双双肃然的目光齐齐投向皮管。
魏缭更是忍不住直接发问：“是何处爆发了军情？”
“是哪国趁我大秦遭灾兴兵攻我大秦！”
嬴政却摆手压下了皮管的回答，一边快步走向皮管一边沉声喝令：“赐水！”
“除秩两千石以上之重臣外，余者回避！”
时间紧张、条件不裕，赵高来不及让宦官去找水，第一时间跑到了皮管身边，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水囊交给皮管，甚至还贴心的提前取下了塞子。
皮管来不及道谢，举起水囊便是一阵牛饮。
直到嬴政走到他面前，卫兵们清空了场地，皮管方才双手奉回水囊，而后肃然拱手：“启禀大王！”
“据我部候者查探，代王急召代武安君回师，代国北伐军于蔚县休整两日之后，便开始向东南方向挺进，主帅仍是代武安君。”
“北伐军拔营当日，代王传令代国各郡县，尽征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之黎庶青壮，身有官职者，五中取三！”
“依代王此令，代国此战预计可得兵十二至十五万！”
大秦在最艰难的时候也不过是尽征青壮后再在基层官吏中五人取二投入战场。
但代王嘉却在尽征青壮后又在所有官吏中五人取三！
毫无疑问的是，代王嘉已经将代国社稷压在了这一战上！
但嬴成蟜却没有关注代国敲骨吸髓方才榨出来的兵力，而是肃声发问：“北伐军全军尽出？”
若是旁人询问，皮管的语速停顿一下那都是对嬴政的忠诚不绝对！
但当嬴成蟜问话，皮管却果断拱手道：“北伐军伤员散入各部充作教习。”
“余者精简建制后，全军尽出！”
嬴成蟜心里猛地一沉：“大兄，依弟与代武安君交战的经验来看，代武安君长于练兵、喜好精兵。”
“于滏口陉一战，弟亲自率领家兵、旧部冲杀，陷阵之际也倍感艰难。”
“若非我大秦有苏侍郎等多位猛将带头破阵，甚至会被代武安君麾下部曲倒卷而回！”
“这四万余北伐军追随代武安君北伐一年有余，其中不少将士更是已追随代武安君十余年。”
“当是我大秦大敌！”
四万余将士看似不多，却也绝不算少。
以李牧洞彻战局的眼光，这四万余将士顷刻间便能化作一柄剔骨尖刀，直戳秦军心脏！
这四万余精兵再搭配上十万寻常士卒，李牧完全有能力歼灭由寻常一流将领统帅的二三十万兵马——不是击败，是歼灭！
皮管沉声道：“我大秦的大敌却不止于此！”
“据齐国行人回讯，代相毛遂亲往临淄、拜见齐王。”
“齐王于大殿之上言说不敢忘列代先王大愿，欲再续齐国统一之野望，而后悍然撕毁秦齐盟约，拜代武安君为齐国左相，令齐国各郡县广征青壮，助代攻秦！”
“依照当今齐国国力与齐王此战之决意，齐国此次兴兵数量至少也在六十万以上！”
顿了顿，皮管声音愈发严肃：“倘若齐国各地皆愿助齐王统一之心，齐国甚至可得兵八十万以上！”
一席话落，砸的大秦君臣七晕八素。
一众大国都看不上齐国，韩、赵、魏、楚、燕等国就算是联军攻秦的时候都不乐意带着齐国一起，这让齐国不得不跟紧大秦的脚步，也让齐国避开了一次又一次的战火。
别的国家都在打生打死，一批又一批青壮战死沙场。
只有齐国龟缩在最东方，一边依靠轻工业和盐业赚钱赚粮一边养精蓄锐繁衍丁口。
若非嬴成蟜几次拐带齐国青壮，此战齐王建甚至能发兵百万！
这，就是战国最富国、第一吃瓜国所能爆发出的能量！
吕不韦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轻声喃喃：“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
“本相百般施为力求齐国能延续秦齐之盟，终未能竟功也！”
魏缭身形一晃，无奈的目光投向嬴成蟜：“齐国，终背盟也！”
“有代国之大将锐士，有齐国之数十万青壮。”
“我大秦，危矣！！！”
一名名臣子的目光都转向嬴成蟜，双眼之中满是复杂。
嬴成蟜是为大秦攻城拔寨、开疆扩土的功臣，他很能打，大秦理应以他为荣！
但他实在是太能打了！
无论是吕不韦的计划还是魏缭的计划都能保证齐国直到统一之战的最后才会不得不撕毁秦齐盟约。
但正因为嬴成蟜太能打了，更是屡次拐带齐国青壮，方才逼得齐国提前参战！
大好战略，付诸一炬啊！
皮管沉声道：“除此之外！”
“据驻燕候者回讯，燕王亦在广征青壮，其所得兵力或在二十万至三十万之间。”
“此战，燕王将亲自挂帅出征！”
又是一个重磅消息砸向大秦君臣。
代、齐、燕三国兵力相加，或将在百万以上！
以往参战双方调动总兵力过百万的战争都寥寥可数，更是每战都可撼动天下！
但在这一战，仅仅敌方便调动了百万大军。
百万青壮将如汪洋般撞向大秦这艘尚未稳固的大船。
大秦，又该如何抵挡！
不少朝臣都已忧虑的呼吸不畅、内心惶惶，甚至开始思考大秦战败之后的他们应该何去何从。
但嬴成蟜却是双眼一亮：“燕王亲自挂帅出征？还有这等好事？！”
不少臣子忧虑的心情都不连贯了，皮管更是愕然抬头，看向嬴成蟜的目光满是无语。
燕王以君王之身亲自率领二三十万燕军出征攻我大秦！
这是好事？
你管这叫好事？！
但皮管却惊讶的发现，魏缭、吕不韦、王贲等重臣的脸色竟都因这消息缓和了几分。
嬴政更是轻声笑道：“可还有其他喜讯，一并道来！”
皮管的声音难得有些发虚：“臣不知何为喜讯。”
“除代、齐、燕三国皆在大兴兵外，据驻齐候者回讯，齐王并代相共同于临淄城内拜请郑仙臂助此战。”
“郑仙虽多有推拒，却感念于代相遂衣不解带的侍奉三日之心，愿往前线以方术臂助！”
嬴政呼吸不可控的一促：“郑仙？”
“莫非是千岁仙翁、安期生乎！”
嬴政对郑安期的崇拜由来已久。
甚至早就已经多次派遣使者前去拜访郑安期，不吝重金厚礼只求郑安期能入秦与他一见，却至今未能竟功。
在嬴政看来，若是果真有行走于人世间的仙，那么此仙必定就是郑安期！
午夜梦回之际，嬴政已经设想过太多种他和郑安期相见的场面。
或是郑安期大手一挥赐予他一枚仙枣，嬴政吃了就能长生不老，继续批阅奏章千万年。
或是郑安期认为他有成仙之姿，传他神功一卷，嬴政一边练功一边执政，继续批阅奏章大秦千万年。
亦或是……
但嬴政万万没想到，他与郑安期的第一次正式接触，竟会是兵戎相见！
嬴政倍感遗憾，而后又满心担忧的赶忙转头看向嬴成蟜：“王弟……”
但刚刚转头，嬴政就见吕不韦、魏缭、嬴乐等所有朝臣竟是齐齐转头回望那尊刚刚完成祭祀的祭坛！
吕不韦声音莫名：“郑仙往前线以方术助敌军？”
魏缭声音古怪：“是谁给了郑仙如此勇气？”
嬴乐砸了砸嘴：“郑仙只欲为千岁仙翁，而不愿为万岁仙翁乎？”
郑安期之名，大半朝臣都有耳闻。
但那郑安期懂呼风唤雨吗？会操火纵水吗？能号令地龙吗？
他的长生术，能扛得住长安君一戟吗！
据传闻来看，他都不能！那他凭什么胆敢于两军阵前与我大秦长安君斗法？！
见群臣皆如此，嬴政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但依旧担忧的看着嬴成蟜道：“王弟，可有把握？”
嬴成蟜有些想笑。
身为装神弄鬼之辈，去糊弄糊弄权贵富商也就罢了。
他还敢上战场？！
但想到自己的人设，嬴成蟜还是忍住了笑意，肃然拱手：“弟，请战！”
蒙武当即随之出列：“臣，请为长安君副将！”
紧随蒙武之后，杨虎、李信、羌槐等一众将领齐齐出列拱手：
“臣，请为长安君副将！”
吕不韦近乎于迫不及待的拱手道：
“臣谏，请长安君挂帅出征！”
终于能让嬴成蟜出去祸害别国了！
若是再让嬴成蟜在内史郡逗留，天知道嬴成蟜还能再交给他多少烂摊子！
魏缭、韩仓等朝臣在犹豫了一番后，也不得不拱手：
“臣谏，请长安君挂帅出征！”
如果有的选，魏缭、韩仓等臣子都不希望嬴成蟜再度出征。
但，他们没得选！
当敌方率先派遣了郑安期这等仙人臂助，大秦便将不得不派遣嬴成蟜出征！
满朝重臣齐齐举荐嬴成蟜出征，但嬴政看向嬴成蟜的目光却依旧满是担忧。
此战王弟的敌人终究不是人，而是仙啊！
嬴成蟜见状低声道：“大兄且放心。”
“论及鬼神事，郑仙不及弟万分之一！”
见嬴成蟜说的如此笃定，嬴政也只能强压下心中担忧，肃声开口：
“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