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特克的永生者 一千六百三十五章 荣耀！女王！死亡！

海风阴冷，卷着远处浅浅的火光，带着风中的血腥味吹来。潮水翻涌，一阵阵波涛拍岸，拍打在圣胡安湾中最后的两艘克拉克大帆船上。

其中，明显大一些的，是卡斯蒂利亚远征军的真正旗舰，“圣光明号”。这艘大帆船有着200吨的排水吨位，装载4门10磅炮、6门4磅炮，毫无疑问是这个15世纪尾声，欧陆的主力舰！而另一艘稍小些的，是“圣保罗号”，排水大概150吨，火炮则是4门8磅炮、4门4磅炮。

不过，哪怕是“圣保罗号”，也是远征军前三的大船之一。安东尼奥作为司令，自然有这种私心，把最好的大船留给自己人！

“圣母庇佑！快！让我们上去，上去！”

几艘小艇摇晃着靠上船侧。一批批佣兵踏着潮湿的舷梯，带着盐味的喘息，眼中藏着些莫名的神色，急切的往船上爬。他们腰间挎着刀剑，甲片下则藏着匕首，一步步挤上“圣光明号”。火把零星点亮，照亮一张张粗鲁的日耳曼面孔。他们粗野地推开拦路的水手，脚步像没拴牢的链条，在整洁的甲板上散开，散成一滩松乱的威胁。很快，就有十来个神罗佣兵，上了圣光明号的大船，后面攀爬的更多。

“阿尔伯特！我陪司令上圣保罗号。你去把圣光明号的弟兄们管管，乱糟糟的像是什么样子！我们现在是司令的亲兵，可不能这样遭人笑话！”

“是！头儿，我一定把弟兄们‘管好’，就像您吩咐的一样！”

佣兵队长莱因哈特笑着开口，当着副司令安东尼奥的面。接着，他狮子一样凶悍的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恭敬地对副司令安东尼奥道。

“司令阁下！我们也上船吧？”

“嗯！莱因哈特，你说的不错。以后，你们就当我的亲兵，替我在巴巴多斯岛上坐镇！记住，早点断了和哥伦布那家伙的联系！”

“是！是！司令请！”

岸上的厮杀声一阵阵传来，似乎离船上更近了些。副司令安东尼奥也不再拖延，跳上小艇，就往圣保罗号登去。圣光明号上的洛雷斯船长，是他安东尼奥亲手提拔的年轻贵族，可以肯定会站在他这一边。而巴尔塔萨尔年纪更大，资历更深，刚才又显出了些“不够忠诚”的苗头。他需要登上这艘船，和巴尔塔萨尔好好谈谈，恩威并施，安抚住这个老兄弟。

“滚开！滚开！让司令先上！”

“上主啊！看在上主的份上，快！拉我们上船！”

神罗佣兵们依然粗鲁，就像卡斯蒂利亚贵族们印象中的一样。几个神罗佣兵竟然抢先跳船爬绳，穿着甲胄先登上了圣保罗号。这种浑身沉重的甲胄模样，若是水手们有意阻挡，只需用刀矛一刺，就能把他们挑下海里喂鱼！只不过，眼下这些佣兵，算是远征军仅存的武力了。面对野蛮人的威胁，水手们不得不捏着鼻子，丢下绳索，伸手拉扯着，把佣兵们拉上来。

“呼！巴尔塔萨尔，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是的！司令阁下，我也想更详细的，知道岸上的情形！那些丁壮也就罢了，死了也就死了。可我们还有近两个连队的圣战老兵，留在据点里！难道一支都接不到吗？”

“南边有大队的野蛮人，还有一个野蛮人大酋长亲自带领！我们留在南边的老兵，不可能撤回来了。东边的那队，莱因哈特说，也去支援了南边至于西边？这情形”

副司令安东尼奥与船长巴尔塔萨尔，并肩站在船尾，眺望着据点处惊心动魄的火光。西边的大火烧的更加亮了，那些冲入林中的老兵，似乎砍杀了一阵，又再次奔回了西边。在燃烧的火光下，那些蚂蚁大小的人影，隐约更少了些。然后，西边的老兵们发出一阵喊声，竟然顶着野蛮人的箭矢，开始往据点的深处撤退了。

此刻，岸上西边的情形，是如此吸引着他们的注目！以至于他们没有发现，佣兵队长莱因哈特在暗中使着眼色，让陆续登船的佣兵们，分散到船上的各处要点。一种更阴冷与可怕的刀刃，就悄然延伸，隐藏在看似安全，已经逃离了岸上地狱的大船上！

“撤！快撤！往据点中央的木堡撤！”

风助火起，大火又带来了更猛的风。老兵连长菲利普双目赤红，压制着疯牛般的怒火与狂躁，对周围仅存的二十多个老兵，大声吼道。

“我们去中间，汇合了那些老兵！然后，掩护司令与营长，去往北边的海湾，登上大船！”

“上主见证！敌人太多，野蛮人太多，还有破甲的火绳枪手！这据点守不住了，我们必须撤退，这是我连队长的命令！一切由我来担责！”

“嗖嗖嗖！”

野蛮人的利箭还在射击，只是箭头上早已不见了可怕的绿光，而变成了普通的铁色。这些箭矢对他们重甲老兵的伤害有限，除非命中要害，否则根本没法破盾破甲。然而，最让人恐惧的，却是那些隐藏在野蛮人弓手掩护中的土人火绳枪手！

在刚才的一刻钟里，那些撤走的火绳枪手，又一次在后方装填完毕。紧接着，野蛮人的矛手发动了一次突袭，近距离从三面投掷梭镖。而当他们举盾挡下这一波进攻后，土人的火绳枪手，竟然跟在野蛮人矛手后面，又一次近距离站定，射出了可怕的一轮齐射！

“该死的，狡诈的土人！若是我有两个连队的老兵，一定把你们所有人的脑袋都割下来，全吊在一个大树上，就像我们屠掉的摩尔村庄一样！”

想到刚才那火光爆起、雷霆轰鸣的一幕，老兵连长菲利普就心中滴血，恨的想要发狂！当可怕的铅弹铁弹射来，举盾的前排老兵，当场被打死重伤了六七人，露出了后排的缺口！然后，又是一轮野蛮人的箭矢，射死射伤了几人！

连番受到这种单方面的火力打击，他当时就发了狂，带着老兵们冲杀出去，砍死了四五个逃得慢的火绳枪手，又和那些投掷梭镖的野蛮人矛手杀了一气！

这些火绳枪手身形高大，却几乎没有任何的近战能力，砍起来比杀羊还容易！可一旦他们装填完毕，在其他野蛮人的掩护下发射，就会比所有野蛮人射手、矛手，加起来还要可怕！

至于那些染着奇怪颜色头发、身上挂着骨饰的野蛮人矛手，虽然也凶悍无畏，但打起来比那些重甲列阵的野蛮人武士容易的多。只是这些弓手、矛手、火绳枪手，最大的特点就是敏捷灵活。他们的冲锋一共杀了十几人，自己也折了两个。然后，就再也追不上了。野蛮人弓手从四面站定，射出更多的利箭，前后左右难以列阵阻挡，他就又带着老兵们撤了回来。

而这一突一撤，老兵连长菲利普也看到南边爆发的激烈厮杀，似乎比这边还要规模更大。今夜的野蛮人大举出动，可营地里的人手，却被离开的哥伦布、撤离的教会带走了许多。作为打老了仗的圣战连队长，他当即意识到守不住了，只能借助据点的地形后撤。

“圣母庇佑！快走！”

西门的二十四个老兵，发出一声虔诚的呐喊，做出突击的架势，吓得周围乌鸦一样聚集的野蛮人后退。然后，他们果断转身，飞快的就往中心木堡处撤退。外面的犬裔蛮兵怔了数息，这才反应过来，这些被围猎的“野牛”要逃了，就像他们围猎那些北美大草原上的野牛一样，对方到了极限了！

“嗷！地母庇佑！南方大主神庇佑！追上去，吃掉他们！”

“吼！这是我们的猎物！吃，吃！”

红发犬裔们发出惊喜的狼叫，草原蛮兵们也如同野兽般咆哮起来。接着，他们一拥而入，从西边的栅栏冲入据点。原本一同在这里驻守的些许丁壮与水手，勉强阻挡了两下，就发出恐惧的喊声，四散乱逃起来！

“野蛮人杀进来了！他们从西边杀进来了！”

丁壮与水手们慌不择路，就像是诱饵一样，分散着追兵的力量。老兵连长菲利普心里非常清楚，舍弃这些辅兵的时候，也没有半点犹豫。他飞快奔跑着，强壮的体格如同斗牛，很快就撤到了中心的木堡前。然而，他刚刚看清楚木堡前的景象，就浑身猛然巨震，脸上也显出不可置信的惨白。在这中心与南边的开阔处，刺鼻的血腥铺面而来，完全是比西边更残酷的末日审判！

“不，上主啊！这不可能！”

冰冷的夜色，已被火光烧得如残纸般破碎。圣胡安中心木堡南方的开阔处，异常残酷的厮杀，已经在血与火中走入尾声。血泊一样的泥地上，滚落的羽冠、碎裂的十字架、折断的矛柄与钢刀，还有层迭的披甲尸体，就像炼狱中发生的杀戮！

“受死吧！魔鬼的野蛮人！”

“主神庇佑，杀死邪魔！”

“救救救我！呃！”

“哈哈！我阿虎砍下了邪魔的头！我得了神战中的第五个首级，能够晋升资深武士了！”

“上主啊！死魔鬼啊！”

“吼！听我科皮利的命令！砍下所有的邪魔脑袋，不留一个活口！”

老兵连长菲利普瞪大了眼睛，就看到一百多步外，上百具血淋淋的尸体！那些尸体半数是圣战老兵，半数是野蛮人勇士，都在火光与嘶喊中战死，最终互相插着武器倒下，根本没法分开！

一名墨西加武士倒在街口破碎的石柱旁，他的铜斧还深深卡在一名老兵的咽喉，两人如同雕像一样僵死相拥。血从他们的伤口汇聚成一滩，沿着土路微微流淌，映着跳跃的余火，像夜里燃尽却未冷却的怒焰。另一具老兵的尸体上，锁子甲早被劈碎，破裂的胫甲下是被砍烂的腿骨，手里的长剑还刺进武士的肋骨里，却早已没了力气拔出。

可那些依然站立的野蛮人武士，还有足足一百多人。他们穿着沉重作响的盔甲，甚至穿着与他同样的胸甲，脚踩在圣战老兵们的尸体上。他们喘着粗气，哈哈大笑着，浑身染透了血，战斧与长剑上也滴着血，一滴滴汇聚成一片浅浅的血泊！

“哈哈哈！我们赢了，杀死了这么多邪魔的精锐！”

而一个野蛮人的首领，就单手拄着一把格外大的双手长斧，如牛般喘着粗气，脸上被不知道多少血染成暗红。他的另一只手，则举着一个反光的东西，正在高兴的笑着说话。

“啊哈！英勇的邪魔武士队长！你看到了吗？你手下带的，可都是好样的勇士！他们没有一个逃走的，都战斗到了死的时候！”

“这可真是令人欣赏的勇武！就连注目的主神，也会为你们的勇气，为今夜的这一场厮杀流血、为了如此盛大的祭祀而高兴的！英勇的邪魔武士队长，你放心吧！我会把你的脑袋做成骨碗，传承给我的儿子们！嗯，如果我能活着回到王国，从接下来的瘟疫中活下去”

“啊哈哈哈！”

武士队长科皮利哈哈狂笑，完全激发了凶性，变得如疯虎般癫狂。老兵连长菲利普努力看去，却看到那被对方举着的东西，竟然是一个戴着头盔的脑袋！而那头盔的形状，与绘饰的军官颜色，只有唯一的可能！

“上主啊！是老兵营长佩德罗的头！佩德罗营长竟然战死了！营长战死了！！”

“仁慈的圣母啊！营长怎么会战死在这里？那司令安东尼奥阁下呢？司令与营长始终在一起，从不会分开。难道，司令也战死了吗？！”

老兵连长菲利普浑身发抖，直感到某种可怕的、无法想象的残酷未来。他根本无法在这种情形下逃走，无法做一个懦夫，回到卡斯蒂利亚王国，向女王与贵族们交代！底层的军官勇士总是如此简单，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赴死就行！他终于彻底红了眼睛，对着那被他声音惊动、如野兽般猛然望来的野蛮人酋长，大吼道。

“该死的魔鬼野蛮人！我要为了司令与营长报仇！与你死战到底！”

“荣耀！女王！死亡！”

“荣耀！女王！死亡！”

这一刻，最后剩下的二十四个圣战老兵，就此发出决死的大吼。然后，他们举起最后的长剑，如同红眼的西班牙斗牛，向王国数倍人数的战阵，决死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