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府门阁处,赵彦下马。
唐宪快步上前迎接,低语:“赵公,赵侍中已入。府内虎贲百人,已换防护卫禁中。”
赵彦就问:“可伤公卿?”
这时候,两个虎贲拖着一具死尸就那么走了出来,赵彦不由一叹。
唐宪立刻招来询问,一个虎贲回答:“天子有诏,阻挡赵侍中入朝之逆臣,由尚书裴公执尚方剑斩之。此贼辱骂赵侍中,又拔剑刺击,赵侍中躲闪后,裴尚书手刃此贼!”
见不是赵基动手,赵彦嘱咐:“悬首北门,发布告示,使吏民知晓!”
“喏!”
几个虎贲应下,赵彦就要迈步走台阶,赵敛想跟上来,却被赵彦一把推开:“去城中军营,与虎贲为伴。”
“……喏。”
赵敛不甘心放弃觐见天子的机会,天子随手撒出来的雨点,都够他奋斗一辈子。
赵彦不准,虎贲自然不会放行,他只能目送赵彦与来迎的侍中公离去。
随即赵敛翻身上马,汇合伙伴,向城中军营赶去。
一路上就见虎贲骑士五人一队,巡视街道,纠察治安。
轻则喝斥,敢当场执械反抗的,竟然敢击杀斩首。
“议郎赵彦入殿~!”
传名唱诵之际,赵彦脱了靴子,进入大厅,长拜:“臣赵彦救驾来迟,陛下恕罪。”
“赵公何罪之有?赐座。”
刘协坐姿端正,等赵彦坐到前排后,刘协就问:“适才赵卿提议各军封赏,诸卿如何看?”
赵彦观察大厅,不见周忠、三公,也不见桓典、杨琦,只有三独坐之一的御史中丞杨众在末席,都快从大厅挤出去了。
侍中刘艾回答:“臣以为可试行三省之制,以判此事。”
赵彦一头雾水,刘协环视大厅,目前有刘艾、台崇、丁冲戴貂蝉冠,另一个戴貂蝉冠的杨琦被扣,赵基戴金盔。
五名侍中,只有四人在场;赵彦肯定要补入侍中,行使参政、议政之权。
可尚书裴茂又传话,似乎赵基也想让裴茂当侍中。
这让刘协迟疑,侍中肯定是越少,权力更大;侍中数量越多,越不利于政事专一。
刘协思索之际,侍中台崇、丁冲就直腰拱手:“臣附议。”
见此,刘协扭头看尚书台众人:“拟诏,拜赵公侍中。”
赵彦也不推辞,他起身施礼之际,几个侍中稍稍交流,就搬动矮榻,在大厅右列组成一排。
赵基扶赵彦坐在上首,就对其他三人说:“我等皆为天子之侍臣,位次当以年齿排序,我就坐在末席。”
“也可。”
刘艾应下,台崇、丁冲也不反对,他们很想尝试这套制度好不好用。
于是门下省新设以来表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他们的座位排序,赵彦不明所以,但他肯定在这种小事上支持赵基,又有刘艾附议,就这么顺利决议下来。
五名侍中依照年龄坐在大厅右首,左首第一是仪同三司的辅国将军伏完,其次是光禄大夫刘松,再次是右贤王刘去卑,末席御史中丞杨众。
其他公卿要么出使河北,要么出使袁术不在朝中,要么被赵基、赵彦的军队扣留,再要么就腿断了养伤。
但大厅两侧还有跪坐在地的尚书、黄门侍郎、议郎这类充数、领事的公卿储备。
刘协端坐上位,观察右首五名侍中,就说:“列位爱卿可以议事了。”
赵基坐在末席,跟着几个人微微欠身,但中间三个人不开口,首席赵彦就问:“各军赏赐一事,所需钱财不菲,多少适宜?”
次席丁冲就说:“某以为,每军军士赏钱三千,次第往上各加一千,百人督万钱。”
说完扭头看右侧刘艾,刘艾摇头:“过多,各军战力有别,功勋深浅不同,岂可一并论之?难道闻喜义兵,也要每人授发三千钱?”
才过了几天好日子?
没有卫氏金库,就丁冲那种洒脱性子,又得提议赖账。
刘艾不见丁冲反驳,扭头看右边台崇。
台崇斟酌一番就说:“国事艰难,闻喜义兵每人发五百钱,再上一等发八百,如虎贲辅兵、郡兵之类。河东骑士、匈奴义从俱赏千钱,虎贲、羽林可增至两千钱。”
说罢扭头看赵基,赵基自然不想克扣赏钱:“可依台侍中,也不能贵军吏而轻军士,百人督两倍于本部军士,队官增五成,什长、伍长各增三成、两成。”
刘艾这时候开口:“某赞同。”
众人都不需要去看丁冲和赵彦,已经三票,丁冲反对无效,赵彦肯定会支持。这时候刘协就说:“暂以议郎赵蕤为中书监,拟诏。”
“唯。”
边上跪坐的赵蕤起身长拜,走到尚书台众人身边,算是正式夺走了尚书台发布诏书的权力。
赵蕤根据侍中的讨论结果,重新组织语言,捉笔疾书,一道草拟诏书写好,他亲自捧到刘协桌案前过目。
刘协瞥一眼,又观察赵彦、赵基,见他们没有什么特殊情绪,就对赵蕤说:“凡是门下省集议表决之事,中书省拟诏发布即可。”
话是这么说,真到一些关键的诏书,肯定不是这种说法了。
“唯。”
赵蕤捧着诏书回到桌案,扭头看向符宝郎:“用印。”
“喏。”
符宝郎是一位器宇轩昂的青年,不知是谁家勋贵子弟。
他捧着玉玺上前,用印盖下。
赵蕤捧着诏书去看民曹尚书,也就是民部尚书冯硕,上前递交诏书:“立刻点选郎官,前往各军统计赏金。”
“喏。”
冯硕应下,但没急着走,这个事情不是一天能做完的。
这时候赵彦开口:“闻喜义兵前后相连,宜早早遣返。立刻封闭涑水木桥,并输运城中钱币,犒赏闻喜义兵后,使之返乡,以免延误农事。”
“附议。”
“附议。”
赵基还没开口,就听丁冲、刘艾附议,这下民部尚书冯硕坐不住了,立刻引着几个郎官出列,对刘协长拜:“臣等告退。”
“准。”
今日实属特殊,正常来说三省不会聚集起来,更不会有他这个皇帝在侧旁观,不会这么急迫。
赵彦见自己说话这么好使,立刻就问:“白波旧将家眷妻室如何处置?”
次席丁冲顾虑较少,直接说:“都已下狱。”
台崇、刘艾思索不语,似乎在等赵基的态度,免得生出误会,被归类于旧日公卿。
赵基闻言,就说:“天子受困弘农之际,白波诸将协调右贤王率义兵助战,吏士多折损。后朝廷窘迫,诸将部曲也多叛走,无处栖身,进退失状,事出有因,这才忤逆作乱。我以为,论罪诸将自身即可,宜征其子弟为郎。四家岁给百户食邑,以养家室,限期十年。十年后子弟皆壮,自可撑举门户。”
身边台崇感慨:“赵侍中宽厚,我以为可行。”
刘协也是缓缓点头,白波诸将是真的救过朝廷,奋不顾身战斗过。
他们本可以不来,正是来了,部曲遭受重创,留在河东的部众或叛逃,或被兼并,断了根基。
现在去卑还活着,虎贲又收编了逃亡的白波旧军,适当的回馈白波四将,也不算意外。
经历过东涧血战的其他几个侍中也是开口附议。
见都没有异议,赵彦就看向赵蕤:“白波诸将功过分明,瑕不掩瑜,就以此拟诏。”
“喏。”
赵蕤去草拟文书,这次没有请刘协看,捧到赵彦面前,赵彦阅读后转给其他人。
见都没有异议,赵蕤捧着草拟文书回去,又请符宝郎用印。
几个侍中都有意不谈旧日公卿之事,不等赵基提议,刘艾就开口:“河东宗贼猖獗,该如何处之?”
这是个十分得罪人的事情,处理不当,很快就要各县爆贼兵了。
就连赵彦也不想贸然开口,就听赵基说:“清查田亩,编户造册。以编户数量,田亩数量,补交十年田税、刍稿税,再缴纳十年口赋,此事就此揭过。”
机会给河东豪强,肯不肯珍惜就看这些人了。
反正连续灾荒,很多旱田处于荒废状态,与野地没区别。
想认下,掏田税就好;可田税好掏,刍稿草料你从哪割?
从前汉时,口赋人头税系数就不一样,最高的是适龄未婚处于生育年龄的女子,然后是商人、赘婿、仆僮之类。
只有自耕农、佃户才是原始系数的人头税,其他人都有增幅。
见赵基给出办法,不想做恶人的众人也都附议,拒绝提供其他处理办法。
赵彦沉默,他清楚赵基的处理办法并不重,可对豪强来说,多收一钱,都是血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