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龙门演义 第六卷 雄起 第15节

七月。

上旬初，运河支队扩建为三个营：原一营不作变动，营长李明和；原二营四连和峄县大队的一中队、二中队，依次编为二营的四连、五连、六连，营长丁桂雄，褚衍佩为教导员克古为副教导员；原七连和原二营的五连、六连合编为三营，依次编为七连、八连、九连，营长为刘友三，教导员为花如景，周振东为副营长。支队部建警卫连和侦通连。

以阚山大队和柳河大队为基础合编为柳河大队，下辖三个中队。华金起为柳河大队大队长，甄明为政委，贺华民为副大队长。

以马兰屯区中队为基础，扩编为台枣大队。孙承贵为大队长，钦乙俊为政委。

本月，政委郑峰调回新四军淮北军分区！

八月。

六日，美军以原   子   弹轰炸广岛。

八日，苏联对日作战。

九日，中共中央毛    泽   东主 席发表《对日寇最后一战》一文。苏联百万红军分四路进入我东北，围歼日本关东军。同日，美军以原   子   弹轰炸长崎。

十日，日本关东军被迫发出乞降照会。

十一日，延安八路军总部朱德总司令连续发布六道命令，命令各解放区部队积极进攻，迫使日本侵略军投降。蒋介石发布命令：八路军、新四军“就原地驻防待命”，“不许向敌伪军收缴枪械”；命令国民党军队“积极推进，勿稍松懈”；命令各地伪军“负责维持治安”。

十三日，毛    泽   东主 席发表《抗日战争胜利后的时局和我们的方针》的谈话。

十四日，日本政府照会美、英、苏、中四国政府，宣布接受《波茨坦公告》。

十五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十五日，运河县委、县政府讨论配合部队进行大反攻的工作任务，布置支援前线和维持后方治安工作。

十六日，山东军区司令部为了统一指挥山东各地区的武装部队，迅速向济南、青岛、徐州、连云港及交通干线进军，将全省我抗日部队编成五路大军，共辖八个师，十二个警备旅、四个独立旅，共二十七万余人。

运河支队被编为警备九旅十八团，归入第五路大军序列。

自此之后，再无运河支队番号，只有警备九旅十八团。

十九日夜，警备九旅十八团包围贾汪煤矿北矿井据点，拟歼灭据点内一个伪军大队之后，再向南矿井日军一个小分队约四十余人发起进攻。正欲进攻，突接山东第五路大军首长、野战军第八师师长兼政委王麓水之命令命令，暂停进攻贾汪，撤出战斗，集结于杜安集驻防待命。

二十一日，山东第五路大军第八师的右路军十八团（配属第八师）、第二十二团，左路军第二十三团、第二十四团，向徐州进军，接受日军、伪军投降。右路军由二十二团王吉文团长、刘春政委指挥，其任务是沿津浦路西南下，首先占领九里山，视情况发展再进徐州；左路军的任务是攻下贾汪后，由贾汪西南进至徐州东郊，占领通往徐州有利地形，视情况进入徐州。

右路军首长赋予十八团的任务是：进入津浦路茅村以西地区，首先肃清日伪顽合流之国民党龙虎团游击队，然后进入留武湖南之前且留武湖村与上下洪里之二十二团会合。

“龙虎团长”系河南夏邑一带的国民党游击队，五、六百人，奉命进入苏北国民党挺进军第四分区指挥官耿继勋的防区，并受其指挥，部队位于茅村西十里之东镇口一带。

耿继勋外号耿聋子，他的这个龙虎团，手背或脊梁上多刺有龙虎花纹，故自称龙虎团。打仗时先念符吃咒，然后脱光上身，拼大刀、朴刀，有一定的战斗力。

耿继勋的队伍一向活动在徐州九里山西北郑集周围的三角地区，不打日军，专与共产党人作对，屠杀抗日群众和干部，是当地人民的一大害。

二十一日下午五时左右，十八团由杜安集出发，经过青山泉过贾柳铁路支线，再由茅村以南过津浦路直插东镇口。

十八团刚过茅村，侦察员便报告了龙虎团的设防布署。

十八团当即就地决定：第一营二、三连担负围歼驻东镇口之顽敌团部和两个连；第三营七、八两个连担负围歼驻张家圩之顽敌两个连；一连和九连围歼西桥之顽敌两个连。二营为预备队。

二连连长单立珍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过津浦路西去约四、五里，突然发现前面有个人影，紧接着就是一声：“口令！”

连长单立珍虽说仅二十余岁，但实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战士，反应极为快速，灵机一动，当即答道：“我们是二团的。”

单立珍知道这个龙虎团也是初到此地，弄不清本地情况，故而如此回答。没等对方反应过来，立马又说道：“八路已到前面去了，你们碰到没有？”

前面那人说道：“我们营长在后边，你可以问问我们营长。”

单立珍闻言心中一转，有了计策，便说道：“快叫你们营长过来，我们团长有情况要交谈。”

那人应了，立时转身走了。

此时，指导员胡林自后面赶上来，两个立时商量，如何缴对方的枪。

没多久，营长带着一百多人过来了。

通讯员黄桂兰迎上去说道：“你们赶快整整队，营长去见我们团长？”

那营长让队伍在路边一块空地上站好了队，自己带着一个护兵跟着黄桂兰走，口里不停的说：“团长在哪？团长在哪……”一直来到了单立珍面前。

月光下，单立珍故作傲慢：“你就是营长？”

那营长恭恭敬敬的答道：“是，是，团长。”

单立珍：“我们好像在哪见过，你就是‘龙虎团’的吧？”

那营长：“是，是，我是‘龙虎团’的！团长。”边说话边连连点哈腰。

单立珍估计指导员胡林已完成的包围准备，便说道：“我去对你们部队讲讲话。”说完便走，那营长也只有尾随。

单立珍眼见着战士们已完成了对顽军的包围，当即厉声喝道：“我们是八路军，命令你们立即缴枪投降！”

尾随于后的营长闻声，惊得“啊”了一声，声音刚落，黄桂兰等战士已然上前缴了他的枪。

单立珍向那营长说道：“抓紧，叫他们投降。”

那营长也是个识时务的，见自己这一百多人早已被对方围住，情知反抗无益，当即说道：“弟兄们，缴枪吧，我们被八路军包围了……”

二连未费一枪一弹，俘虏了此部一百余人。

夜十一时，二三连在东镇口东面，七连在张家圩子北面，向顽军展开进攻。

东镇口、张家圩都有高大围墙，系易守难攻之地。而就因为此，顽军反而大意，防守不严。

二连、三连仅二十余分钟便冲入东镇口围子。进入村子这后，便是巷战。

龙虎团成员虽说平日里有着恶性心态，大刀抗着，一副天地不怕的样子，只是在训练有素的战士面前，明显心有余而力不足。尤其是十八团战士，每人一支枪，一把大刀，经过严格训练，又多是与日军作战多年的老战士，经验极为丰富。特点是夜战更是拿手好戏，短兵相接，更对战士们的脾气。

战斗不到两个小时，二、三连占领了东镇口。除了一小部分顽军随着团长逃跑外，一个团部，两个连的的顽军全部歼灭。

同样，七、八连也很快占领了张家圩，部分敌人突围，在薛桥又将他们包围，经半小是激战，全部歼灭。

二连三连既占了东镇口，立即增援西桥。

二连长单立珍与指导员胡林到达之后，于北门察看了地形后，立即组织了突击队，布置好了火力，同西门的一连同时发起进攻，迅速将顽军压到村东南角。

九连、三连也相继突入村中，多面夹击，经一个半小时激战，全歼顽军此两个连。

自东镇口逃跑出来的“龙虎团”团长带着十余人路到离西桥约三里路时，被十八团侦察部队发现，当即予以追打，团长与几个士兵被打死之后，余者缴枪投降。

经过四个多小时战斗，全歼灭“龙虎团长”五百余人：毙伤敌团长以下一百六十余人，俘虏三百八十余人。此一战缴获步枪三百一十余枝，轻机枪六挺。

此一战，为运河支队编入野战军的第一次战斗。

二连、七连表现皆出色。

二连更胜一筹。

此一战大胜，令整个十八团战士极为兴奋。

二十二日晚，二十二团自利国峄南下，与十八团在前刘武、后刘武、上江里、下江里一带会合，两个团连以上干部到九里山北观看地形，部署二十三日晚攻占九里日任务。

二十三日上午，接到八师王麓水政委急电：停止行动！立即返回运河地区，在黄丘套、涧头集、杜安一带集结待命。

二十四日，台儿庄解放。

原来，就在二十日，台儿庄日军首领派人到涧头集送来致运河支队首长信函，文中称：“奉皇军命令投降，准备向贵军交枪，请派员来台儿庄接收为荷！”

然而就是这股日军，一面送信，一面带人逃出台儿庄，北上进入了峄县城。

二十六日，鲁南军区公布十八团领导人任命：胡泰员为团长，童青峰为政治委员，邢仙文为副团长，曹富贵为参谋长，张启曙为政治处主任。

二十八日，中共中央派毛   泽    东、周恩来、王若飞三同志赴重庆同国民党进行和平谈判。

关百胜自山东分局高级党校参加整风学习后至运河县任运河县县长。

关百胜：山西省襄汾县贾朱村人，

九月。

二日。

上午九时五分，中、苏、美、英、法等国代表于日本东京湾参加接受日本投降的正式签字仪式。

三日。

定为抗日战争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纪念日。

七日，八师二十二团进攻峄县城，十八团由涧头集地区转向汴塘、大吴家、大马头、小马头、沙河涯一带，监视和阻可能来自于陇海路大许家、八义集增援峄县城之敌。

八日晨二时，八师二十二团歼灭伪军一千五百余人、部分日军及生俘伪县长石镇九，另有二百余日军于夜间突围，奔向枣庄。

此一战还有一个收获：捕获了 龙西昆。

龙西昆见大势已去，便向伙夫要了一件油迹斑斑的破衣穿在身上，夹在投降的伪军士兵之中。没想到的是他碰到了一位做地方工作的运河支队指导员，这位指导员和 龙西昆打过多年交道，他在俘虏面前走过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混迹其中的“龙瓜屋子”。

此前的六月，运河支队刀劈黉学兵营的时候，有一个任务：活捉 龙西昆！奈何当夜 龙西昆混迹于妓院，这才躲过。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时隔三个月，这一缺憾由八路军八师二十二团给补上了。

在得到已捕获 龙西昆的信息之后，当日下午，运河县委即派运河县副县长兼司法科长孙武仁到峄县城押解 龙西昆回运河县公审。

孙武仁即刻带着警卫连一个班来到峄县城，在耶稣教堂内，孙武仁见到了八师参谋长马冠三，并递上了运河县委的介绍信。马冠三看过介绍信，随即请示八师师长王麓水。王麓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还是等打完枣庄再说吧，如果先枪决了 龙西昆，会使枣庄的王继美反抗到底。”

马冠三把王麓水的话传达给了孙武仁。孙武仁带着一个班的战士当夜就住在旅店内，次日返回汇报。

八日晨三时，宿羊山刘黑含部展开对井町村攻击并予以血腥屠杀。

江苏邳县井町村，位于宿羊山和八义集之间，南距陇海路八里。井町村本有民枪二十二支，耿集区抗日政府又送了他们八支枪，因此建立起一支有三十支枪的民兵基干队。有了这支队伍，宿羊山的伪军首领刘黑含来往八义集，也得绕道井町村东三里的代场村。故井町村早已是刘黑含的心头刺。六天前，也就是上个月二十八日凌晨，刘黑含集合宿羊山与八义集五百余伪军对井町村村进行攻击，至上午十一时，依然未能攻破。柳河大队援军至，刘黑含部方才向宿羊山与八义集方向撤退。

时隔六日，刘黑含卷土重来，必欲置井町村于死地而后快。

刘黑含调集宿羊山彭福元、黄牛江、高发庆、纪广烈等部及八义集曾现仲部伪军近千人，于八日凌晨三时兵分两路包围了井町村。另外布置张金房（外号六麻子）和孙继胜两个大队共六百余人，在耿集及其以西月李家、前马家、张庄、马楼一线，阻击八路军对井町村的增援。

井町村民兵基干队三十余人，加上本村土枪、土炮，在郑友年、冯文治、邱培全指挥下，奋力迎战。六时许，村破，敌入，共产党员邱培全带人与敌逐院逐屋争夺战，十一时许，邱培全在子弹打尽之后，战死在炮楼上。

柳河大队战士郑冠福，正请假回家探亲，他和父亲郑孝武、大哥郑冠周三人坚守宅院，兄弟二人战死，郑孝武重伤。

此一战，彰显刘黑含部伪军之恶：火烧房屋二百余间；八十岁老人郑太昌被杀之后，投于火海；杀害基干民兵二十一人；百姓被杀者多人。最后伪军割下十六位烈士头颅抬回宿羊山。此谓“井町惨案”。

民兵基干队郑友军、冯文治、邱培祥三人于六时许村破之时冲出，八时刚过，便跑到二十里外不老河北岸的大马头、沙河涯报告求援，此恰是十八团三营最前沿防线。

团长胡泰员等人得到消息之后，立即组织全团部队变防为攻，分别从耿集以北的集渡、茶棚、夹河滩三个不老河渡口，南下支援井町村。

三营在营长刘友三、教导员花如景的带领下于十一时许最先到达战场。

伪军大队长张金房与孙继胜部本就是刘黑含用以阻击八路军的，他们到达月李村之后，一面布防，一面邀请附近各村与他们有关系的人物，要粮要饭，并抓到与八路军关系友好的村民李果，宣布将其枪决。

十八团一营、三营到达之后，抢先包围了马楼、前王家、张庄。

三营营长刘友三、教导员花如景紧接着带着八连、九连包围了月李家。

伪军孙继胜部闻听枪声，情知不妙，立时组织自己的队伍从耿集分路南逃，故仅围住了张六麻子的三百余人。

十八团一冲，敌人即退，战士们挥刀向前，与敌短兵相接。一个小时左右，马楼、前王家、张庄、前楼的敌人全部解决。

张六麻子带着数十人困于月李家耿寿山的宅子里。

三营组织强攻，九连一班长小钟带着四个战士率先冲入院子。敌反击，小钟牺牲，一战士伤，其余三战士只得退出。复组织战士爬墙上屋，揭瓦掷手榴弹。张金房急派人手执白旗，跑出屋外，大喊“缴枪投降”。

此战于下午三时结束，俘虏敌大队长张金房、中队长耿培法、耿道青、张儒铎和伪军士兵共一百五十余人，砍死击毙一百余人，缴获轻机枪两挺、步枪二百余支。

此一战初步报了“井町惨案”之仇，然主谋系刘黑含，故解放宿羊山已被提上日程。

宿羊山系江苏邳县西境，陇海铁路与台儿庄——赵墩铁路相接三角地区的最大伪顽据点。司令刘黑含既受伪淮海省省长郝鹏举管辖，又被鲁南顽固派张里元委为纵队司令，可以说伪顽双兼。其下辖六个大队，张金房部已被全歼，其全五部一千余人困守宿羊山圩寨和外围据点。

紧靠宿羊山圩北系东西走向的小山岭，大小山头共三组，每组在最高山头设有碉堡，计有四个伪军国队守于此处。

宿羊山据点的围墙高约一丈，外有一道转壕，沟宽两丈，附有鹿砦、铁丝网，围墙四周有密集的地堡，火力可以交叉相互射击，且可以与围北各山头相互支援。

火力上，刘部配有迫击炮两门、重机枪两挺、轻机枪四十余挺。

最后，陇海线上的日伪军是其强有力外援。

因为这个，刘黑含自然高枕无忧，在其心中，八路军能耐他何？

二十五日，在运河县政府收到了八师参谋长马寇三要他们派员到峄县城去押解 龙西昆的信件之后，依然派孙武仁带着一个班战士前往。孙武仁见到马冠三后，马寇三开了张条子，孙武仁持条到了鲍家大院，把条子交给那里的负责人，把 龙西昆提出来，押到运河县驻地涧头集，交运河县公安局关押。

二十七日将 龙西昆押出示众，从涧头到汴塘的来往途中，见者无不切齿。

十月。

经过近一个月的准备，在摸透刘黑含的防御工事之后，八路军计划强攻宿羊山。

八路军八师二十三团及师特务营负责强攻宿羊山据点：三营主攻宿羊山围寨，二营和师特务营为第二梯队，一营两个连夺取宿羊山围西北角三个小山头，另两个连在宿羊山西南阻击八义集可能来援之敌。

十八团：二营、三营（欠七连）夺取宿羊山正北、东北之大小山头，一营位于耿埠东西线，阻击可能从碾庄、赵墩两个方向来援之敌，三营以七连在宿羊山东担任警戒。

三日。

夜十时许，部队秘密进入阵地，将敌全部包围，部队行动迅速秘密，守敌没能发觉。二十三团三营十连进行偷爆，围墙碉堡立即炸垮，部队五分钟突击营寨，抢占了要点。敌四次反击，皆被三营击退。二营和师特务营继三营之后，进入纵深，展开激战，约两个小时将围内敌人全部歼灭。

十八团二营、三营进攻正北和东北山头，战斗打响之后，敌已发觉，无法偷爆，只能强攻。然而山头太小，部队无法展开，便取围而不攻之法，时到天明，对敌展开政治攻势，劝其缴械投降。眼见着宿羊山整个围内战斗已然结束，守敌再无援兵，故全部投降。

此一战，十八团三营营长刘友三牺牲。

此一战，二十三团三营教导员杨柏牺牲。

宿羊山解放！

四日，下午。十八团三军驻守宿羊山，余皆撤出。

紧接着，运河县委、县政府跟进，于中旬，运河县建立了碾庄区区政府。

十四日，运河县委开会，运河县副县长兼司法科长孙武仁提出应尽快处理 龙西昆，并给出了理由：由于军事任务重，为堵击顽军北上，县政府要组织民众破路，另外宿羊山刚解放，区乡政权急待建立并完善，要做的事太多。

经讨论决定于次日公审，执行枪决，遂命秘书科长王建同同志作好准备，并向县长关百胜同志汇报准备情况。

十五日，涧头集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两边土墙上贴满了红纸字的大标语：“庆祝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大汉奸卖国贼 龙西昆罪该万死！”……

这一日也恰是涧头集逢集之日，老的、少的，从四面纷纷赶来。

公审大会在涧头东门外大兵房西边的空地上召开。公审棚座东朝西，上悬红而横幅，上书：山东省运河县人民政府公审 龙西昆大会。

九时许，大会司仪褚贯一走上台子，激动宣布：“山东省运河县人民政府公审 龙西昆大会开始！”台下万余名群众闻言，慢慢停止讨论，静了下来。

主 席团成员县长关百胜、副县长孙武仁、公安局长侯季五，、各区和运河支队留守人员的代表，相继跨步走上主 席台就座。台下立时掌声雷动，群情激昂。

当大会宣布把 龙西昆押上会场时，台下一时无声，尽皆凝目主 席台。

龙西昆双手反剪着，戴着一顶纸糊的高帽子，被押上了审判台，他耷拉着眼皮，脸色腊黄，浑身哆哆嗦嗦像筛糠。

这个曾经气焰嚣张，跺跺脚涧头集就摇三摇的瓜屋子，如今竟然这副模样。

台下群众见 龙西昆上台，立时沸腾起来：有的比划着，有的议论着，有的振臂高呼：“向 龙西昆讨还血债！”当真是一呼皆应，万余只手同时高举，口号声惊天动地。

看着眼前筛糠般的 龙西昆，再看看台下群情激昂的群众，主 席台上的孙武仁心情无比复杂：曾经的把兄弟，如今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在这个万余人的会场之上，没有人比孙武仁更熟悉 龙西昆！

没有人比孙武仁更懂 龙西昆！

孙武仁闭上眼，身子靠在椅背上，与 龙西昆的交往在脑中缓缓滑过。

时至今日， 龙西昆叛变运河支队整整五年了。

换句话说，运河支队与 龙西昆斗了五年。

再换个角度说， 龙西昆在涧头集作恶了近五年。

这五年之中除了日本人之外，没有他 龙西昆不敢杀的人：百姓、亲友、运河支队成员……

五年前运河支队被日军围剿之后撤退， 龙西昆便叛离运河支队投靠日本人当了伪六区区长，自此便开始了他的肆意杀戮人生。

其实这是 龙西昆的第二次叛逃运河支队。

龙西昆第一次叛逃后，曾经被褚思桂抓捕，当路经曹楼时，村民田世耀用罾搬鱼，一拉网，见有条大鱼活蹦乱跳，田世耀高兴得脱口说了一句：“思惠，你看逮住个大的。”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龙西昆以为是奚落他，从此怀恨在心。田世耀是被 龙西昆杀害的第一个无辜平民。

第二个被杀的是刘庄的王兴暖。 龙西昆强拉民夫修碉堡，王兴暖锄土稍有怠慢，被 龙西昆使人活活打死，用来儆众。

第三个是贺窑的王兴汉。王兴汉受过抗日训练，但并不抗日。事实上他与八路军确实没有丝毫关系，被 龙西昆以通八路的罪名枪决。

第四个是涧头集的曹三妮。曹三妮原是运河支队二大队的战士，后被迫跟龙瓜屋子当兵。本街的张士明做他的工作，要他在 龙西昆的伪军中活动活动，寻机杀敌抗日。因不慎暴露，被立即枪决，可贵的是曹三妮至死没供出张士明。

民国三十年春末夏初， 龙西昆将其父龙有道的尸体从台儿庄扒出来运回家送殡，把他本家祖父龙六先生和龙六先生的侄子龙三锯叔侄二人在棺前杀害，作三牲祭礼，祭灵雪恨。理由是龙有道被日军抓去是由他二人告的。不过这是传言，谁都不能证实这件事。

某一天，涧头集来了个戏班子， 龙西昆的儿子龙枭光也去听戏。见唱旦角的女演员既年轻又漂亮，就强拉到家里去唱戏，留着不叫走，要强霸为妾。这个演员不愿意，结果被枪决了。

六区内有一对青年夫妇吵架，一气之下跑到伪六区区公所要求离婚。龙瓜屋子见女的长得不错，不问是非判了个“男的回家，女的跟我好了”，就把这个女的霸占了。

这些仅是民国三十年的事。 龙西昆先后在涧头四年之久，作了多少罪恶，就可想而知了。

……

龙西昆曾亲手枪杀抗日战士赵建德、刘兆相等人；多次带领日军扫荡，屠杀爱国军民；三十三年， 龙西昆在日军的保护下逃出涧头集时，见到拆除碉堡的民夫就开枪，他的儿子龙枭光端着刺刀跟随，打倒一个用刺刀挑一个。单只这一次就杀害民夫二十二人。

抗日干部刘克已也是死在 龙西昆手下……

孙武仁对自己这个把兄弟如此作恶也是恨之入骨，曾经在得到确切情报之后，令自己的胞弟孙承贵带着数名运河支队战士于涧头集伏击，本来是一击必中的事，偏偏就让孙承贵给搞砸了。

……

台上公诉人公安局长侯季五列举 龙西昆的一桩桩罪行的慷慨激昂声把孙武仁的思绪又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侯季五历数历数 龙西昆投靠日寇与人民为敌和他杀害三十四个无辜百姓的滔天罪行。

公诉后，县长关百胜起立向前。

关百胜：“ 龙西昆，以上控诉如果有不实的地方，你可以当着台下这万余名老百姓讲。”

龙西昆：“都是事实。”

关百胜：“承认都是事实，没有冤枉你，这就好！”

关百胜抬头面向台下：“今天召开公审汉奸 龙西昆大会，也是庆祝抗日胜利的大会。汉奸 龙西昆作恶多端，罪大恶极，血债累累。”

“现在，运河两岸人民在共产党的领导下，苦战八年，终于取得了胜利。但是，胜利来之不易，我们还要警惕蒋介石反动派下山摘桃子，保卫胜利果实，保卫解放区，守住南大门，积极参军支前，直至自卫战争的最后胜利。”

“最后，我代表运河县人民政府宣布：对 龙西昆执行枪决！”

此语一出，台下掌声雷鸣，口号震天。

听到“枪决”二字， 龙西昆浑身觳觫。

警卫连长孙茂模，跳上审叛台，伸手去牵 龙西昆，然而 龙西昆已不能站立，孙茂模只能强行拉起。

由于审叛台背东面西，西面为群情激昂的百姓，不得已，只能拆棚从东南角把 龙西昆拉出。

“砰！”

“砰！”

两声枪响，结束了 龙西昆的罪恶一生。

龙西昆刚一倒地，田士耀的妻子董氏手中持刀立即抢上前一步，弯腰割了 龙西昆的一只耳朵；刘钦相的父亲紧接着割去了 龙西昆的左腮。

后面其他苦主也都或持剪或握刀拥上前来。

通信员吴侦全和其他警卫连战士急忙阻拦。

二十四日，十八团抽数十名基层干部编入山东主力部队，并随罗荣桓进入东北。

本月，根据党中央“向北发展，向南防御”和“发展东北，巩固华北，坚持华中”的战略方针，山东分局书记、山东军区司令兼政委罗荣桓，率军区机关大部及山东主力部队九万余人和新四军第三师三万七千余人，陆续开赴东北，协同兄弟部队发展东北。

本月，中共华中局和新四军军部北移山东，华中局改为华东局，统一领导华中和山东工作，并由陈毅军长担任山东军区司令员。

十八团团部，正在召开会议。

团长胡泰员：“同志们，目前的形势较为险恶，国民党十七个军约四十万人，正分批向北推进，意图打通津浦线，进军华中、华东。目前，陈毅司令正坐镇峄县城，组织对敌作战。他在高级干部会议上笑着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过，把枪放下来’，咱们警备九旅旅长胡大荣同志把这句话传达给了咱们十八团。”

“咱们旅长什么意思？同志们明白吗？这鲁南群山，是咱们的地方，咱们十八团最有资格说这句话，国民党军要北去，必经韩庄铁路大桥。咱们十八团能让他们轻易的过吗？要想过，行！把枪放下来……”

北许阳。

集市一隅，鼓声断续，说书之人正是褚思鹏，在其周围众人相环而坐，凝神观看，其中一人便是三哥张茂春。也许正因为有张三哥在，那褚思鹏说唱尤其卖力，只见他口角泛起白沫，口中念念有词，正唱到起劲处:

……

薛名勤、郭德志还有那石铎山，

带着队伍就来到了那龙门山。

（白）各位客官，那龙门山是什么地方？怎么就叫了龙门山？这“龙门”二字可又是随随便便叫的么？我褚思鹏不说，可能还真就有人不知道。各位客官，你们想啊，这龙门山后是什么地方？各位说了，切！这谁不知道，不就是黄丘吗？对了，还就是黄丘！黄丘黄丘，黄帝寿丘！这个地方是黄帝埋骨之所，这黄帝生于此，葬于此，在座诸位都是炎黄子孙，我中华儿郎又自称龙的传人，呵呵，所以吗，这黄帝才是天上的真龙下凡！所以黄丘南面这座山，它是保护天龙黄帝的南大门，所以它才叫龙门山。

唱：龙门山前来了好汉石铎山，

心里说不出悲苦还是喜欢。

你只看他一边慢走一边看。

不知不觉他就落到了后边。

他边走边问究竟是为哪般？

……

褚思鹏说唱之间一转脸，就见到十数条好汉身背大刀匆匆南去，大刀上的红布分外扎眼，内里一个不经意间向这边一瞥，恰就让褚思鹏看在了眼里，他心中咯噔一下，同时口中就不由得大声改了词：“这不是运河支队的好汉谢笑良吗！他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