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熵减文学网 > 历史 > 寒门宰相 > 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降表

寒门宰相 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降表

作者:幸福来敲门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05 13:44:16 来源:平板电子书

灵州大捷传来之日,司马光也于同日病逝了,前后差了不过一个时辰。

这时太后与天子正在武英殿询问章越,灵州大捷的详细之事。

殿外蝉鸣聒噪,殿内冰鉴散着丝丝凉意。

侍者躬身呈上司马光遗表时。

“司马相公临终仍谏阻用兵,言辞耿切“帘后向太后读之后道:“但为何不识天时地利与人和所在?实令人可惜。”

天子亦道:“侍中以为司马相公如何人?”

章越一身紫袍玉带坐在御阶前,想起二十余年与司马光共事的一幕,当即道:“回禀皇太后,陛下,臣与司马相公相交几十年,觉得司马相公脚踏实地,如古松劲竹。”

天子道:“程侍讲也曾同朕言,我接触人多了,不杂者三人,张载,邵雍,司马光。”

章越道:“至于司马相公的遗表之事,臣见了不免挟怨而书,成见根深蒂固了。但其学主以诚,守以谦,极有可观处。”

“当初仁庙未立太子,正是司马光连上三封奏疏给朝廷,请求仁庙选宗室子弟入宫,暂摄储贰。”

殿外忽然风过,檐铃清响。

夏日炎炎中,章越缅怀起司马光言谈举止最后道。

“之后英庙登基之事,司马光出力甚多。而其所撰的《资治通鉴》更是先帝可名留万载之遗产。”

天子徐徐点了点头。

扶英宗上位是当年司马光提携着章越办的事,这个恩情章越记得一辈子。

所以要在天子面前点出来,同时也是为自己。做皇帝的一定不要忘了当初帮你上位的人,否则以后谁敢拿脑袋当这风险。

同时《资治通鉴》这本书在历史上的地位也是不用多言。

天子凝视着章越轻声道:“这份恩情,朕记得。“忽然话锋一转,“若当初听信其言放弃灵州“

天子最后还是耿耿于怀。

章越看见少年天子眼中闪过的锋芒,恰似先帝当年在延和殿问他“灭夏需几年“时候。

事情就是这般。

如果这一次攻灵州失败,章越这边就要下重手处置旧党,巩固自己的地位。

但既攻下灵州,自己的威望已是无以复加,那么则当表示宽容,继续朝着之前弥合党争的方向前进。

章越道:“敢问陛下一个问题,若官渡之战袁本初胜了,会如何处置田丰?”

官家近来已是在读史了,郭林早已成为了崇政殿说书,平日向天子讲史。

官家喜欢读三国,因为三国在民间话本最多,瓦舍里三国的戏目也多。

章越就捡起历史上袁绍杀田丰之事来说。

当时袁绍内部派系斗争也很复杂,郭图逢纪许攸是最早跟随袁绍入河北的心腹派,田丰沮授审配是河北本土大族,是袁绍入河北后招揽的。

袁绍坐拥河北四州,击败公孙瓒,都是依托于河北派。

官渡之战时,以田丰沮授为代表的本土派反对与曹操决战,因为觉得太急,胜算不大。

而郭图逢纪等心腹派就支持袁绍主张。袁绍除了军事,也有更多出于政治上的考量。

沮授当时监统内外、威震三军,引起了袁绍的担心。所以官渡之前,袁绍将沮授军权一分为三,让郭图,淳于琼,沮授各典一军。

以此削弱河北派的势力。

可以想象河北派的田丰沮授肯定看不惯,郭图逢纪这等人只懂得迎合袁绍的心思。

就如同司马光当年看待王安石,吕惠卿这般。

跨越千年,立场都一样的,但胜负不可同样言之。

武英殿中,章越坐在交椅上与天子侃侃而谈,而太后却已是疲惫先下去歇息了。

太后对这样军国大事本不感兴趣,即便是收复了灵州也是高兴一阵罢了。而眼前天子参政之意渐盛,攻去灵州之后,更是踌躇满志。

他命内侍将御座搬到阶下,几乎与章越并肩而谈。

众内侍们还记得章越初相攻取青唐时,先帝也是这般与章越在宣德门上坐而论道。

而今天子优容,私下之间对章越更是尊以师礼,以武侯视之。方才在太后面前尚且讲究君臣之分,眼下就已是不同。

以宋用臣等为首的内侍自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天子当即吩咐,宋用臣等人往武英殿上的陕西舆图上涂色。

章越看着这一幕,想起这是先帝生前最喜欢的事,而今天子年幼,而且他好像也不是先帝事事亲力亲为的性子。

所以这涂色的事,便假手于内宦。

章越目光投注在舆图上,但见宋用臣已是拿起朱笔开始刷韦州的地方,就在环庆路和泾原路的上头。

天子看了一眼,非常高兴,但早已知道在章越面前压制自己的欣喜,这点不似先帝私下对章越那般喜形于色。

天子比当年的先帝更沉默内敛。

武英殿内,檀香氤氲。天子将御座又挪近三分问道:“方才卿家以田丰喻司马君实,朕细思之,若袁本初胜了官渡,郭图与田丰怕是要颠倒乾坤了”

内侍给章越奉来茶食,章越道:“臣确有此意。”

“试想若袁绍赢了官渡之战,那么郭图与田丰沮授怕是忠奸之评会逆转””

“成王败寇,自古皆然。”

天子想到确实,如果袁绍赢了官渡之战,那么劝袁绍出兵的郭图和反对袁绍的田丰沮授就是两个待遇。

天子突然倾身问道:“那么章卿,何为忠臣奸臣?”

“若朕是袁绍,到底是听郭图还是听田丰沮授。”

章越道:“陛下,臣请为陛下说个渔樵故事。一日渔夫与樵夫在山林间相遇。”

“樵夫问渔夫,鱼可钩否?”

“渔夫答,可。”

“钩非饵可乎?”

“不可。”

“樵夫问道,钓鱼非钩也,而是饵也。可知鱼利食而见害,人吃鱼而受利,为什么其利同也,其害相异也?”

“渔夫对樵夫道,你只看到我食鱼得利,鱼因食而得害,却看不到,我既食鱼得害,鱼因食而得利。”

“樵夫问这话怎么讲?”

“渔夫道,你只知鱼终日得食为利,又安知鱼终日不得食为害?我整日在此钓鱼以得鱼为利,若钓不到鱼,则以失鱼为害啊。”

“鱼终日不得食,则饿死,若鱼儿觅食,就有以饵丧命之害。”

“陛下,是食是饵,其中如何分辨?是否将劝鱼食者,皆视为忠臣,而劝鱼视饵者,皆视为奸臣呢?”

天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章越与天子对话不过是短短瞬间,但宋用臣已是将韦州涂成了大宋的炎炎朱色。

现在往北再涂顺州。此乃过了惟精山,已是抵至黄河了,离兴庆府已不足两百里。

章越看着宋用臣涂色心道,自己毕生的功业,终究也化作了地图色块。

章越看着感慨道:“陛下,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此乃臣毕生之夙愿。”

“今灵州已下,臣是当功成身退了。”

官家道:“卿家怎言如此,万万不可再有此话。”

章越如今也是担心,身位越高,功名越大,此乃从古至今的取祸之道,所以必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到这个位置,做人就是要假一点,在天子面前表现出自己随时可以交出大权的样子。

千万不要等到事情不可挽回时才说这话,那时就晚了。

章越再三谦让,官家忙岔开话题道:“卿家方才之言怎讲?”

章越重新调整语序道:“陛下,此乃臣读安乐先生(邵雍)的渔樵问对有所得。”

“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利生于害。”

“有利则必有害,有害则……未必有利。”

天子徐徐点头,他听过邵雍的名字,他是程颐和司马光都很推崇的人,之前程颐说他见过天下能不杂之人,除了司马光外,还有一个邵雍。

不过天子不免有些先入为主。不喜欢司马光,也连带到他的朋友。

章越道:“大臣们进言都是在尽自己的责任。古往今来只有明君方辨利害,而庸主则喜论对错。”

“先帝在时,司马光反对变法,王安石力主新政,二人却都是忠臣。”

“不可轻易将过错推诿给臣下啊。”

天子道:“此言有理,这位邵雍多有人称赞,乃孔门大儒。朕看所言确实有理。”

殿外忽有蝉鸣刺破寂静。

天子望向已涂成朱色的顺州忽道:“所以朕该.“

章越道:“陛下圣明,其实依臣看来,从袁绍到今日,历朝历代法家与儒家之争,说白了,就是天子与士大夫之争。”

“陛下,臣以为历朝历代之党争,之危局都在选法家亦或者是选儒家上,也就是变法不变法之争。”

“但古往今来要解决这个问题之办法,从来就不在这二者之间。”

天子又是焦急,又是惊讶地道:“卿家有什么高见?”

几千年党争的危害,似章越一句话间就可以化解。

难道真有这等办法?

章越道:“陛下,就在于天下家国这几个字上。”

天子问道:“天下家国!”

章越道:“陛下,无论是儒家还是法家,这都是惟心之道,务体而不务用。”

“唯有将惟心之道,用在天下家国上,才是明体达用之道。”

这是宋儒争了一辈子的体用之道。

天子道:“卿的意思是哪个好用,用哪个?”

章越道:“要因时而变,国家要持续保持开拓进取,无论是文是武都可以,切莫固步自封。”

天子问道:“朕明白,其实这就是章卿经筵时,常对朕讲的惟精惟一之道。”

“天下家国之事要么取其精,要么取其一,但是朕问如果一定要择其一呢?”

章越想了想,这时候宋用臣已是开始涂抹灵州了。

这也是此次夺取党项三州中最后一州。

眼见大宋的赤红朱色,徐徐占据了大半幅舆图,章越心底也是感慨良多。

当初在熙宁时所看到的此图,朱色只有一点点了。

章越徐徐顺着舆图看去,从巩州(最早古渭寨后称通远军,最后升格为州),再到会州、熙州、河州、岷州、洮州、再到湟州、廓州、西宁州、兰州、积石军、西安军、怀德军、凉州、而如今画上的韦州、顺州,以及宋用臣正在涂画的灵州。

二十余年,一个州一个州的色块涂抹过去。

这张舆图不日就要卷起来了!

再添新图。

“章卿。”

章越有些失神。

“陛下。”章越想起方才天子的话语,最后道:“陛下,若真的要择其一。”

“臣也不知道。臣最喜欢史记,司马迁在《史记·十二诸侯年表》中,以共和元年为起始,记录了此后之大事。”

“当时周厉王乱政,以召公、周公共同执政十四年!臣以为要治天下,还是要君臣共治。”

天子徐徐点头道:“正是如此,天子亦非事事圣贤洞察,不可一人独治天下。”

“卿家忠心,字字句句溢于言表,朕有所获。”

说到这里,君臣会心一笑,皆看向了武英殿上徐徐绘制完成的舆图。

天子忽而感伤道:“若先帝在此,看到这一幕当多好!”

章越闻言动容:“陛下之孝心,先帝在九天之上必会知晓。”

天子起身道:“朕当告祖宗于太庙!”

这时殿外蝉鸣忽响,几个侍卫正在用网兜殿外扑蝉。

章越笑道:“太庙的事大可缓一缓再说,臣听闻陛下少年时喜欢扑蝉。”

天子点点头道:“年少时被父皇被呵斥过,以为此非人君所谓。”

“程先生也不喜欢,朕有一日折柳,程先生言‘方春发生,不可无故摧折’。”

“朕大是不喜。”

章越闻言大笑,程颐这件事被人笑了一千年。章越老觉得历史上这位天子性子有些阴郁,多半是程颐他们逼的。

这位天子还有句抱怨之词‘朕只见臀背’。

说大臣们奏事时,只向着高太后一人,他只看到大臣们的臀背,连脸是什么样的都没看清楚。

章越道:“臣听闻了,这是程先生的事,臣不敢管。”

“不过今日灵州大捷,陛下正可扑蝉。”

天子一愣,章越竟似看透了他故作老成后那孩童之心。

天子还有些迟疑。

章越则道:“臣有一句诗,天下事少年心,梦中分明点点深。”

“陛下为人君,先从少年始。”

“少年心可体得天下事。”

天子徐徐点头。

章越徐徐点头微笑心底对天子道,趁着今日大捷,好生去玩吧!

章越对宋用臣等人道:“不许告诉程先生。”

宋用臣都笑着答允了。

晨光徐徐落在了武英殿阶前,照在了这幅舆图上。

天子忽道:“卿家,这千年党争,恰似殿外扑蝉的侍卫——有人执网,有人持竿,却都忘了蝉鸣本是盛夏应有之景。“

章越点点头。

“容臣为陛下执网!”

章越笑着挽起了袖子。

内侍们笑着看着扑蝉的天子和章越。

……

翰林院的墨香还未散尽,苏辙推门时带进一阵穿堂风,吹得案上《灵州大捷赋》的草稿簌簌作响。

苏辙推门入内道:“兄长,先是去司马相公府上吊唁,还是先贺陛下灵州大捷!”

“自然是贺捷。“

苏辙闻言点头道:“正当如此。”

二人步在街上,但听宣德门门楼钟声长鸣。

忽然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唱喏声。苏轼转身望去,朱雀大街上官员们统一穿着吉服涌来。

右相吕公著的麒麟玉带扣叮当作响,户部尚书曾布的象牙笏板在晨光中泛着暖色,连素来持重的范纯仁范百禄等人都踩着罕见的轻快步履。

“子瞻!“王诜老远就挥着手。

苏轼笑了笑,却见苏辙已被人潮裹挟着向前。

一旁礼部员外郎黄庭坚笑道:“礼部已填新曲《破阵乐》。”

“正好派上用场。”

宫门前金钉映着朝阳,禁军绛衣上的鳞纹甲片亮得晃眼。兄弟二人却见朱漆仪门洞开,当值的内侍省都知手持拂尘宣道:“陛下口谕,百官今日可休沐贺捷——“

“新贡的锦花,各位可取去!”

内侍盛上锦盘,官员们纷纷笑着往幞头簪花,众人都是喜气洋洋,遇到都是身穿吉服入宫道贺的官员。

苏轼苏辙与他们挨个行礼。

兄弟二人并肩而行。

“辽国百万大军正在南下,陛下不愿因此大肆铺张吧!”苏辙言道。

苏轼道:“确实如此。”

苏轼忽道:“子由,你还记得那首水调歌头的词吗?”

苏辙道:“记得。”

苏轼道:“我今日想到,人到中秋时抬头赏月,便可暂时放下人间一切烦心事。”

他顿了顿,望向宫阙飞檐,“魏公一番心血要平息朝中党争,其理何尝不是如此?”

苏辙若有所思:“兄长的意思是”

苏轼收回目光,肯定道:“人要抬头看,不要低头看。

苏辙从宫道上梧桐树上,折下一树枝给苏轼问道:“若司马相公还活着,听到灵州大捷会如何呢?”

苏轼笑了笑没有言语,而岔开了话题。

“你之前说,出使辽国时遇到那个女真人很是悍勇,叫什么完颜阿骨打……仔细与我再说一说。”

……

辽主耶律洪基驻马于南京道郊野。

北风卷起玄色大氅,身后皮室军旌旗猎猎如墨云翻涌。

辽国百万铁骑陈兵边境,弓刀映日,正待趁宋夏灵州鏖战之机挥师南下。

忽见一骑疾驰而来,滚鞍落马时满面尘灰:“禀陛下,灵州城破!”

“宋将章楶以火药炸毁城墙,党项主力折损过半,顺州、韦州相继陷落,李秉常已退守兴庆府!”

耶律洪基握鞭的手骤然收紧,犀角马鞭在掌中发出脆响。他鹰目如电扫向南方天际,仿佛要穿透千里烟尘望见那个执掌宋廷的对手长叹道。

“灵州已破,党项必灭。”

“章度之先平西夏再御北疆真英雄也!“

文武噤若寒蝉,战马不安地踏动着蹄子。

“宋人火器凶猛,那宋军彭孙炸城墙如破腐木如今章楶坐镇灵州,章越更调三镇辅军陈兵大名府……“

想到这里,耶律洪基长长叹息。

……

次日百官贺捷之后,天子告于太庙。

晨钟撞破汴京清晨的宁静。

年少的天子着十二章衮冕,玄衣纁裳上的日月星辰纹随步伐晃动。

礼官高擎灵州捷报于前,章越率文武百官分列丹墀两侧,庆捷的红绸在风中高高飘扬。

太庙朱门洞开,三牲醴酒的香气混着松柏清冽。

天子执圭的手微微发颤——这是真宗朝以来收复灵州,更是先帝遗志得偿。

韩忠彦展读祝文时,声线罕见地起伏:“…章楶破城之日,党项铁鹞伏尸百里,李秉常夜遁兴庆…“

丹墀两侧,章越立于百官之首,风卷红绸掠过他的幞头。

章越凝视着天子,看着庙宇里神宗的牌位。

“……赖祖宗威灵,将士用命,今复灵武故土,雪好水川之耻……”

他侧身目光扫过,百官中旧党诸臣面色复杂——他们曾如司马光般明里暗里反对用兵,此刻却见天子将捷报供于祖宗案前。

司马光病榻前“穷兵黩武“的谏言却依旧在耳。

章越瞥见蔡京偷拭眼角,而苏轼正以翰林学士身份道:“灵州既复,西陲永靖,此陛下圣德配天,更乃先帝遗志得伸!“

话音未落,礼乐骤起,编钟磬鼓声中,天子将祝文投入燎炉。

火焰腾空的刹那,章越目光凝重,仿佛看到将士浴血于灵州城头。

大宋的炎炎赤旗插在灵州城头上,插在贺兰山之上!

随着燃烟升起,此刻仿佛捷报飞上九天,传递至太祖,太宗,真宗面前,告慰着他们在天之灵。

章越看过一则统计,宋朝是中国历朝历代中人均占有粮食最高的国家,达到一千四百斤,甚至远超后来的明清。

或许国家不够强盛,可百姓确实称得上历朝历代中最富足的。

……

章越同时心道,司马光病逝后,门下侍郎之位空悬,正值灵州大捷之际,朝堂人事调整的时机已然成熟。

攻下灵州不仅是一城一地的得失,更是对章越攻伐党项路线的有力证明。

此前,他虽掌控枢密院,却未动三省参政之位,便是为了稳定大局。

自己成为首臣骤然罢黜官员,引起了百官们普遍担心,容易激起党争,挑起与吕公著等人的争执。

他就是要等灵州大捷的胜果落地,再着手调整人事,这是推行新政的最佳时机。

同时对于官员选拔的制度,也要变一变了。

苏颂、黄履、沈括、曾布、蔡京、蔡卞都是他期许可堪大任的宰相之才。

告太庙后。

章越与韩忠彦道:“先帝实录之事,我想让你与元度来负责此事!”

韩忠彦听了一愣,他心底本期许这一次灵州大捷,自己会趁势进入中枢。

不过章越今日让他修先帝实录,就是让他暂时不要想这件事了。

韩忠彦看了章越一眼,抱拳行礼。

章越见他神色不豫,便温言道:“师仆,莫要心急。变**过,事关我等身后名声,此事唯有交予你,我方能放心。还望你实心为之。”

没错历史上这一版的神宗实录前前后后修了五次。

先是是司马光吕公著的版本,后来则是章惇的版本,宋徽宗又修了两次,到了南宋又修了一次。

几方改来改去的,

章越让韩忠彦和蔡卞来修实录,便是想二人能客观公允一些,不要引起后世的争论。

韩忠彦道:“大丞相既是决定了,韩某照办就是。”

章越看韩忠彦这脸色,心道这排队分果果没轮到你,不高兴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对方确实在自己上位出力甚大,但是出力太大,结果超过自己控制范围了。

韩忠彦沉默片刻,终究难掩心中郁结,负气走了几步,却又蓦地停下,转身道:“不成,改日你须与我罚酒三杯!”

章越闻言,不由失笑。

韩忠彦走后,章越看向吕公著。

吕公著先一步道:“见过侍中!”

章越微微一笑:“吕公来得正好,我正有事与你相商。“

二人寻了一处靠近大相国寺和汴河的酒肆落座。窗外人声鼎沸,百姓们仍在为灵州大捷欢呼雀跃。

大街上百姓们奔走相告,孩童们挥舞着彩纸扎成的旌旗,在人群中穿梭嬉闹,口中高喊着:“宋军大胜!党项败了!”

街上已点燃爆竹,噼啪声与欢呼声响作一片。

酒肆里说书人正说着鸣沙城、章楶围困灵州的壮举,引得满堂喝彩。

章越吕公著看见,有一老翁颤巍巍地举起酒碗,热泪盈眶:“先帝在天之灵,终得告慰!”还有不少商贾们则已开始盘算着攻灭党项后的生意,笑声中夹杂着铜钱碰撞的清脆声响。

章越见此笑了笑,吕公著看着这一幕,有些兴意阑珊。

现在门下侍郎司马光病逝,中书侍郎自章直,韩维离任后一直空缺。

司马光章直走后,吕公著知道自己权力早已空悬。

章越找他多半是此事,趁着攻取灵州之势,章越找他商量人事。

章越开门见山地道:“吕公,这一次门下侍郎中书侍郎虚位,我想让……苏颂出任门下侍郎,沈括出任枢密使,李清臣出任中书侍郎,黄履出任尚书左丞……”

“不知吕公意下如何?”

吕公著苦笑,反问道:“先帝实录修撰之事,侍中打算请何人来办?”

章越若有所思地道:“韩师仆和蔡元度。”

章越顿了顿笑着道:“吕公有兴趣,此事你可以挑头。我是不知吕公对身后名声也如此重视。”

吕公著道:“熙宁至元丰一十九年,这中间是非曲直,关系到我等身后名声倒在其次。”

“最要紧是后人如何看待变法的。”

“如今攻下灵州了,党项覆灭指日可待,先帝交给侍中走的这条路可见没有错。但我与君实他们就错了吗?”

章越闻言沉默了片刻道:“事不到最后一刻,仍是难言。”

“辽国三十万大军已是南下。”

吕公著道:“是啊,辽国三十万大军南下了,号称百万!辽主御驾亲征!”

“为了灵州,宋辽这一次要在河北大交兵了。”

章越与吕公著言语之际,忽然身旁酒桌一拍。

一名书生举杯道:“灭国之战,盛世之始!”

说着几名书生相庆。

吕公著见此起身道:“侍中满饮,吕某先告辞了。”

吕公著走后,章越推窗凭栏眺望。

此时此刻大相国寺前。

寺僧们焚香击磬,为阵亡将士超度;百姓们则将写满祈愿的彩绸系满寺前的古槐,枝头红绸如霞,随风翻飞如浪。

还有章越当初所立阵亡将士的碑前,百姓们献满了鲜花。

汴河的河面上漂满莲花灯。

……

章越很快对人事进行调整。

司马光病逝,章直、韩维、张璪先后出外。

门下侍郎由苏颂担任,中书侍郎由李清臣出任,尚书左丞为黄履,尚书右丞则是许将。

沈括出任枢密使,安焘和吕大防出任枢密副使。

李清臣通过韩忠彦已正式投入章越一方,因此章越势力大增,并占据压倒性优势。

朝堂上下原先观望新党旧党之争的官员,也明白如今大势所趋。

事实上随着攻下灵州,无论朝堂上还是民间,都支持中兴大宋这一路线。

吕公著现在也负责修撰实录之事,中书省的事,他大多交给了李清臣。

至于尚书省的事,章越则交给了黄履,许将两位左膀右臂,他们也接过吕公著右仆射的差事。

至于两省官吏也自觉得地将公文先交给黄履,许将和李清臣过目。

这位三朝老臣面对权力更迭,竟显出难得的豁达,还会与章越黄履等人品茗论史,仿佛昔日政争已随风而逝。

众堂吏都对吕公著十分佩服。

事实上吕公著在中书时待人宽厚,不仅有长者之风,而且从不在官员面前摆架子,也不轻易责罚呵斥官员。

不似章越表面宽厚,暗中喜欢玩弄权术,对下喜欢用平衡制衡,让人相互监督。

所以在堂吏中,喜欢吕公著者要更多于章越。

如今吕公著更多是坐镇在三省中,不插手具体事务。

但章越也没有具体插手事务。

章越长处在于肯放权予人,但是大事小事最后由他一言而决。

章越对政事有等惊人判断力,他吩咐旁人办一件事。旁人初看不出用意,但办事任两三个月后方知章越当初用意。

章越当初给他们指明的方向,就是破局之处。

所以自章越正式接过三省事务后,三省办事效率大大提升。

就在章越使三省事务上轨道时,这边党项国主李秉常遣使至汴京奉上降表!

同时表示愿割让夏州、银州、宥州三州。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