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全是李致的味道,清冽微冷,许辞青细细地嗅着,内心被安宁填满。毕竟还是有些害羞,她侧过脸不看他,假装准备入睡。只是躺了快十分钟,她还是没有睡意,身体也有些发僵,不太舒服,于是她微微动了一下身体,想要换一下睡姿。
李致觉察到她意图,按住她,“不要侧躺,平躺更利于你的恢复。”许辞青老实安静下来,嘴上却忍不住抱怨:“一直平躺有点不舒服,我习惯了侧着睡。”
李致侧过身抱住她,耐心地安慰:“最多两个月你就可以自由了,现在忍一忍。”她瘪瘪嘴,没有再说话,只是想着接下来的两个月依然不能自由行动,忍不住长呼一口气。
说来也奇怪,有他抱着自己,困意很快就袭来,在他的气息的包裹下,许辞青入睡得格外快,没一会儿,安静的卧室里只剩下她绵长的呼吸声。李致却没有睡着,失而复得的情绪还支配着他的神经,他抱着许辞青,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竟然还有些觉得不真切。
在他的印象中,许辞青总是羞涩的,哪怕在一起很久了,她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就像含羞草一样,稍微一有风吹草动,便会蜷缩起自己的叶子,将自己包裹起来。可是今天的许辞青,大胆热情,像朵极尽绽放的百合,纯洁又诱人。
但好像又并不止于此。
七年过去,她变了很多,除了依然很倔强,更多了些勇敢和淡然,那些青涩和怯懦似乎都如沉水的石头,消失得没有一点踪影。
他喜欢那时的她,也喜欢现在的她,只是很遗憾的是,他和她错过了好几年。如今的她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过得充实而满足,但不用猜都知道,她选择走这条路,她的家人肯定不会甘心,更不会支持,所以她一定吃了许多苦才走到现在。
那些难过无助的时光,她一定捱得很辛苦吧?
想到这里,李致忽然没办法再为七年前她的决绝感到耿耿于怀,他相信她有自己苦衷。如果是几年前他或许会逼她说清楚,可是现在他已经无所谓了,他不想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他只想以后的每一天,回家就能看到她的脸,他不喜欢没有她的那份冷清。
一夜很快就过去,第二天早上九点,许辞青才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反应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李致的家里。
昨晚的回忆如潮水涌入脑海,皮肤上也还似乎残留着那些炽热与激烈,她摸了摸脸,竟然已经开始有些怀念,看来自己真的是吃素吃得太久,猛然尝了点荤腥,就有收不住的势头。
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散去,她伸了伸懒腰,坐起身子。
李致已经去上班了,整个房子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所以她并不没有不自在的感觉,只是这样的自在并没持续很久,很快她就尴尬起来,因为她发现自己昨晚脱下的衣物都不见了踪影。
这怎么行,她总不能就这样在他的床上躺一天吧?
难道是李致给她拿去洗了?她抓了抓额前的长发,左右打量了一番,准备去李致的衣柜先翻一件衣服将就一下。
李致的衣柜很大,衣裤分门别类码放得很整齐,许辞青翻找了一下,挑了件圆领卫衣套上。
他高出她不少,衣服自然也宽大,这件卫衣又是宽松版,所以许辞青完全不担心自己穿上会有走光的危险。她理了理衣服,正准备出去,却被衣柜抽屉里的一个不算小的精致盒子所吸引。
许辞青盯了它一会儿,最终还是关上了抽屉。
十分钟后,当许辞青洗漱完走出卫生间,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她拄着拐杖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李致提着一堆食材进了屋。
许辞青有些惊讶,“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上班吗?”
李致放下袋子,看向她,“今天没有手术,又是周末,所以不用上全天,查完房就可以回来。”说完,他扫了一眼她光着的腿,问:“冷吗,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轻轻揉了揉鼻尖,故作轻松道:“怪谁啊,我起来发现衣服都不见了,就身上这件还是你的呢。”
“嗯……抱歉。”李致忽然想起来,出门前确实是他把她的衣服放进洗衣机的。他脱掉外套,围在许辞青的腰上,然后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解释道:“衣服和裙子都被弄脏了,就算我不洗,你也没办法再穿。”
许辞青自然知道那是怎么弄脏的,她偏头不看他,语气带着点抱怨:“那你能过去帮我拿一套干净的衣服吗,我总不能一整天就穿成这样吧?”
李致看着她白皙的脖子上残留的零星红印,眸色渐深,音色也变得低沉,“不用,反正一会儿还得脱。”
许辞青一听,全身的肌肉都紧张起来,她捏紧手指,尽量平静地劝阻他:“纵欲对身体不好,你悠着点。”李致眼里带笑,半跪在她身前,捏着她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昨晚只是浅尝辄止,所以不用担心我的身体。”
许辞青看着他高挺的鼻梁眨了眨眼,脸不争气地热了起来。她抿了抿唇,想说点什么,可是整个脑子都被他的那句话充斥,再也想不出别的什么。
李致看出了她的窘迫,转移了话题:“还肿吗?”
许辞青:……
行,反正就和这个话题过不去了是啊?
她轻咳了一下,打掉握住自己下巴的那只手,警告他:“不知道肿不肿,但是很不舒服,所以今天你别打我的注意了。”李致掐住她的腰,颇有点强势地说道:“尝过盛宴后,很少有人会继续忍受粗茶淡饭。”
她感受着不安分的心跳,别扭地挪了挪屁股,反驳他:“少来这套,那你前几年不也这样过来了。”
“那是因为没有你。”李致盯着她的眼,“许辞青,我的身体只想亲近你。”
许辞青的耳朵彻底烫了起来,就在她开始有些心软时,李致凑近她,吻了一下她的眉心,然后无比虔诚道:“但相比于身体,我的灵魂更渴望你。”
一种奇怪的酸涩感在她心底发酵,然后慢慢膨大,最后堵在了她的喉头。她看着李致专注的眼神,好半天才开口:“你这是在用甜言蜜语攻克我吗?”
“不,是在祈求你赐我完整的一生。”
他的语气并不见卑微,但许辞青还是从中听出了些许脆弱,她心里的天平就要往他那边倾倒,可是想到了什么,她压住眼里的热意,尽量冷静地开口:“李致,你不必这样,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趁着还爱就好好爱,不必考虑这么远,也不用给彼此承诺,那些东西都太镜花水月了,难道不是吗?”
“你是这样想的?”良久,他淡淡问道。
“就理性而言,我们应该这样。”许辞青平静道。
李致垂下垂眼皮,长长的睫毛将他的神情全部盖住,许辞青无法窥探到属于他的一丁点情绪,就在她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时,他重新抬眼看向她,漆黑的眼瞳里是不容她的坚持。
“我尊重你的意见,所以也请你不要试图改变我的想法。”
“李致……”
“这很公平,”他打断她,“我不会干涉你,你也不必在意我。”
许辞青心里五味杂陈,她看着李致干净好看的眉眼,最点了点头,确实,现在想太多也没用,就先按照他说的走下去吧。总归这一次她是准备放肆爱一把的,怎么收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好好享受这个过程。
整个下午,许辞青果然如李致所说,再也没穿上过衣服。因为这个她有点恼李致,可是在他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攻势下,她那点小别扭很快又消失不见。
换了干净的床单后,李致拥着许辞青,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她的颈侧流连,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一连串的痒意。
“别摸了,很痒。”她动了动脑袋,抗议道。
李致果然不动了,只是手指还停在她颈侧的某一处。他低头蹭了蹭她柔顺的长发,轻轻问:“许辞青,你知道你的脖子上有一颗很漂亮的痣吗?”
许辞青摇头。
他看着那颗痣,眼神放软,语气变得温柔:“你知道吗,第一次看见这颗痣的那个晚上,我梦见了你。”
许辞青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些,她仰头问他:“你梦见我什么了?”
“梦见你在冥思苦想地解题,看到我后,跑过来抱住我,和我抱怨题有多难。”
许辞青想象着那个画面,突然回忆起那些被书山题海支配的时光,她把头埋回他的胸膛,不满道:“怎么在梦里我还解不出数学题?”
“这不重要。”李致卷起她的一缕长发,轻轻道。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数学题是虚拟的,而我的心跳声是真实的。”他低头看着她,眼神仿佛越过漫长的时空。
“所以你因为一颗痣梦见了我,然后喜欢上了我?”许辞青抓住一个刁钻角度问他。
“不对,”他深深地看着她,“因为是你,所以才会关注那颗痣,才会梦见你。”
她心头微动,正欲说什么,李致却放开了她,侧身打开床头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昨晚你睡得很早,所以没有及时送给你。许辞青,生日快乐。”
“你……还记得?”她没有马上接盒子,而是盯着他的眼睛,有些迟疑地问。
李致怕她着凉,把她又裹紧了一些才慢慢回答:“从来不曾忘记。”
许辞青握着盒子,复杂的情绪冲上她的脑门,让她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她压住鼻头的酸意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条银色手链,手链上嵌着一颗非常漂亮的相思豆。链条应该不算便宜,但是做工略微有些瑕疵,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拿出手链细细端详了一会儿,问他:“你做的?”。
“嗯,红豆也是我种出来的。”李致接过手链,给她戴在左手手腕上。
许辞青看着被自己皮肤衬得更艳红的豆子,心里软得不行,她低下头,用手撩了一下脸颊边的头发,顺势擦去眼角的泪痕,用很平常的语气问他:“什么时候种的?”
李致戴好手链,握着她手轻轻一吻,“七年前就开始种了,前三年都没种成功,后面有了经验,慢慢就收获了很多果子。”
许辞青吸了吸鼻子,努力憋回眼里的热意,然后摸了摸鼻尖,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这种行为很幼稚,你别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打动我。”
“并没有,我只是在送我的想念,你不必有压力。”
“我还以为你变得含蓄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直白。”她摸了摸手链,有些感慨,李致浅浅摇头,“我不喜欢含蓄,我希望你永远知道我在想什么。”
许辞青抿了抿唇,突然说不出话来,她又盯着手链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胀,然后抱住他,问:“现在还种吗?”
“没有了,因为找到你了。”
她闭上眼,把他抱得更紧。
进入十一月,天气慢慢越来越冷,工作室也迎来了短暂的淡季,而许辞青也得以迎来真正的休息。之前哪怕是住院,她也没有痛快的休息过,如今工作量减少,吴悠悠和同事们已经完全能应付过来,再也没有给她派活。
腿还没完全养好,手上也没有事情可做,许辞青陷入了少有的无聊之中。
一个天气还算晴朗的周五早上,李致下夜班回家,看着许辞青又开始看重温往期的的法治节目,有点无奈道:“少看点吧,又想被吓得不敢睡觉吗?”
许辞青紧抱着抱枕,聚精会神地看着案发现场,勉强分了一点说话的时间给他,“虽然有点吓人,但是案件太吸引人了,我有点欲罢不能。”
李致脱掉外套,看了一眼她绷紧的后背,有些好笑地问道:“恐怖片你都不怕,怎么看这个反而容易紧张?”
许辞青挑了挑眉,“鬼哪儿有人心可怕啊。”
嗯……挺有道理。
李致也不再劝,去浴室冲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