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岭 第83章

就在苗青山和王缃云俩口一门心思地做豆腐时，此时的董佘两家却干了件决定俩家前途的大事，从而也导致后来俩家遭到了灭顶之灾，在不经意间让若画和诗音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过年时，虽说见到仁义他们平安回来，尽管董志坚说得风轻云淡，但是仁义和凌云的低落情绪，不由得牵动两家人的心。

佘家，三个男人坐在门外的场塄，佘占奎拿旱烟锅“吧唧吧唧……抽着，看着远处连绵不断地秦岭山脉的幽怨地说道：“这志坚也是的，俩娃不懂事，他也不知道这么多人担心他们，也不知道捎个信回来。”

忠义抬头说道：“凌霄也问，我哪知道他们的情况。”

“瓮店孙掌柜说他们接连遭到围剿，虽说摆脱困境，可处境还是不太好。”佘满堂一脸无奈地说道。

三人又陷入沉默，许久佘满堂才幽幽说出埋在心头许久的想法：“我想动用埋在厦房的那些钱。”

见爷爷佘占奎皱着眉没吭声，一旁的忠义吐掉叼在嘴角的草枝说道：“爷，这世道成啥了，那沾着一官半职的谁不是仗着手里的权势为自己那有谋利，仗势欺人，那还有老百姓的活路，就说您守着那么多钱被人抢了讹了，与其这样，还不如拿出来给志坚叔他们用，至少仁义也能有个保证，说实话，要不是家里得有人守着，我也会跟仁义一样，就不信，拉不起一帮人，谁再欺负咱试试。”

佘占奎沉默了半天，才一脸坦然地对俩人说道：“我费尽心思的守着这些家底，本是想让后辈有个安稳的生活，一辈子不愁吃喝，谁知这世道，一味的忍让，反而让人家觉得咱好欺负，既然你父子俩都这样想，罢了，这本来也是我不光彩得到的，给了志坚他们也算是物尽其用，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怕这个怕那个。”

佘满堂从烟雾里看着父亲佘占奎，他一点也不惊讶父亲的态度，磕掉旱烟锅的烟灰说道：“我回头再跟董家商量商量。”

“这事千万不能让你妈她们知道，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嘴碎又，被她们知道了还不传出去惹出祸。”

“这我知道。”

做出这样的决定，让坐在场塄的三人，不禁莫名的兴奋起来，看着起伏的沟壑，不知名的小花开的正旺，点缀着一片片返绿的麦子，这一切，似乎预示着一个新的开端。

董家，董志强给父亲说了佘家打算拿出些钱，来资助志坚他们。

“佘家遭了土匪，佘家那里还有钱，还不是为了仁义有个保证，要是因为这个，让他们把日子过塌火了，咱咋好意思见人家。”董智兴一脸自责道。

“听满堂口气，应该不会，他说的倒是很有底气。”董志强一脸坦然道。

“唉，他们是铁了心地把佘家跟老二他们绑在一起，为了一个仁义，倾尽所有去帮志坚他们，咋说咱还有俩人，再说也是志坚把佘家的娃带出去。”董智兴叹口气说道。

凌霄在一旁说道：“先不说给多少钱，如今连见我二大一面都见不上，要是知道他们缺啥就好办了。”

“缺啥，缺枪，这还用说。”董志强瞪着双啥也看不清的眼说道。

董智兴磕着烟锅说：“给志笙捎话，让他回来。”

一旁的凌霄站起来说道：“我去省城找三娘问问，看去那找三大，来回也就几天的事。”

董智兴点头说道：“要是你三大问啥事，你就说不知道。”

凌霄说：“我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凌霄带着若草连夜晚烙的锅盔，天还没亮，悄然赶着马车下了槐树岭。

到了省城看看天色，凌霄知道白天三大家里肯定没人，先去看了若书，见穿着白大褂的若书正在给人看病，坐在外面等若书忙完，才拉着若书在外面吃饭，结果还是若书开了钱，兄弟俩为此还拉扯了半天，若书说他现在已经挣工资了，无论如何都得请姐夫凌霄哥吃顿饭，凌霄本想给若书留点钱，见若书这样说，只好作罢，眼看着天暗下来，估摸着三娘也该回家了，告别若书，去三大在省城的家。

谁料一进门，三大竟然在家。

董志笙见侄子凌霄这个时候来，以为家里出了啥事，心慌地问：“家里出来啥事？你婆你爷，你大他们都好吧？”

见三娘也在，凌霄在门外拍打着衣服的尘土犹犹豫豫地说：“都好着，我妻弟若书说是做了医生，不知道怎样，家里不放心，让我专程来看看他。”

董志笙拉凌霄进了屋赞许的说：“青山的那个后生厉害，算是咱岭上年轻一代唯一在省城站住脚的。”完了又不放心地问：“家里真没啥事？”

凌霄局促的说道：“其实也没啥要紧事，就是我爷我大交代让你必须回去趟。”

“啥事，还得我回去，难道又有人去骚扰咱家？”

凌霄憨厚一笑说：“那倒没有，我爷他们只是这样交代的，具体啥事我不知道。”

董志笙心想凌霄这样说，肯定是家里有事，他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在省城开会，政府已经烂到根了，会上忙着商讨如何对付二哥他们那帮地下党，没人提克扣他们粮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事，而是不断地埋怨他们不出力，说实话他很讨厌这样的会，但不得不参加，虽然他没驻守在省城，可怎么也说是驻守关中平原西大门的团级将领。

收秋后家里没跟他商量，就把原本要种的大烟，全部改种了麦子，说心里话，他也不想让家里种这伤天害理的东西，不种就不种吧，反正家里的钱也够用，只要父亲和大哥心情好就行。

可让他愤怒的是，跟家里断了多年联系的二哥， 就因闹暴动露了身份，山北县政府明知这样的情况下，依旧没给他董志笙一丝情面，大张旗鼓的上门抓人，你说抓人就抓人吧，可把家翻了个底朝天算咋回事，趁机拿走不少家里的钱，你说这跟土匪有啥区别。

他现在很迷茫，不知道一心拥戴守护地政府，还值不值得不改初心，当然有了第一次，肯定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就算他董志笙再没脾气，也不能任由他们一而再再而三欺辱自己的家人，如今凌霄来 怕也是为了这事，这样的话，他必须得回去看看，实在不行，就把一家人接到省城来住，免得再遭人欺辱。

当下皱着眉对凌霄说道：“是这，等我忙完这一半天就回去。”

凌霄“哦”了声。

……

在三大董志笙家住了一晚，天刚亮，凌霄就起来往回赶，一路风尘仆仆的他回到家说：“见到我三大人了，说这一半天他忙就回来。”

“那就好。”

“不急，只要人回来就行，咱不在乎这几天。”

凌霄走后，董志笙满脑子的担心，哪有心情再去开会，找借口请了假，独自开车回家。

顺着国道拐上了槐树岭的土路，董志笙才降低车速，但还是扬起一屁股灰尘上了岭，到了自家门前，没等灰尘散去，就着急忙慌的下了车直奔家门而去，院里的凌霄见是董志笙回来了，对着屋里喊道：“爷，大，我三大回来了。”

董志笙跨进院门，对父亲董智兴和大哥董志强问道：“是不是又有人来家里闹腾，问凌霄，凌霄啥也不说……。”

“来一次，都不知被那些王八蛋顺走了多少钱，还敢再来，叫你回来，有别的事要跟你说。”董智兴悻悻地说道。

“大，到底咋回事？”董志笙一脸茫然地问

凌霄知道要说啥，毕定在省城他可是没敢说实话，给三人倒了茶水，借口去跟若草收拾饭菜退了出去。

董智兴看了眼大儿董志强说道：“还是我说吧。”

当下说了老二董志坚的事，随后为难地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谁有事，我都不好受，你二哥的处境很不好，叫你回来，想个法子帮帮你二哥。”

“如今凌云和满堂的儿子仁义都跟着他，你说万一有个好歹，咋对得住人佘家。”一旁的董志强忧愁的说道。

董志笙这才明白，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长期守着家，才教了凌霄凌霄打枪的本领，并给家里留下枪，那些枪对付一般的土匪没问题，父亲跟大哥把他叫回来说是帮二哥，如果给钱的话，也不用跟他说，不用问留给家里自保的枪肯定给了二哥，叫他回来那也是买枪，谁让他有这个能力，可他们那里知道自己的为难，一个不好把自己和家人都牵连进去。

董志笙苦笑道：“我二哥还是厉害，回了趟家就让你们心甘情愿地把凌云和仁义交给他，他应该明白任何一个不小心毁的就不是他董家一家，还有佘家，他要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不会这样做。”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也不看看这世道都成了啥，有权有势的那个不是在忙着往自己怀里搂钱，更别说来管老百姓的死活，就拿咱屋来说，虽说仗着你的势，挣下这么多算不上正路的钱，也被那些王八蛋借口搜查你二哥给拿走了不少，他们简直比土匪还可憎；虽说这些年你二哥没回过家，更没给过家里一分钱，但他从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反而是怕连累我们，主动跟屋里断了联系，你说如今他遇到难处，我们能不管吗。”董智兴心酸地说道。

董志笙红着脸说；“大，我知道，那些人来家里闹腾，让你恼火，你知道我二哥他们闹腾的有多大，说白了就是造反，政府不抓他们抓谁，说实话就算我在，也不能阻拦，你想想历来那个朝代能容忍他们这些造反的人。”

“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你二哥的事，把你二哥杀了刮了，我也不说啥，但这些人咋能跟土匪一样进了屋，就是翻箱倒柜的抢钱，别看那个李大头，一直巴结你，那也是个喂不熟的狗，求着你时，那尾巴摇的多欢，如今为了讨好新主人，反过来对咱呲牙，就是他带着那帮人来的。”董智兴咬牙愤恨的说。

董志笙明白，李大头没了他这个靠山，肯定得找新靠山，但为了讨好新靠山，反过来对付自家就说不过去了，气愤地问；“ 我看他不想活了，敢进咱屋翻箱倒柜抢钱。”

董志强摇着头说：“他倒没进屋，不过在院门外守着，瞅着那些人在屋里闹腾，连个屁都不放一个。”

“不说他了，你说你不帮谁帮？”董智兴满脸愁容的问

面对父亲的逼问，董志笙低头不语，他知道不帮不行，他能想象得到二哥的处境，被通缉不说，而且一败再败，但还能坚守着他的信念，记得当初兄弟俩都考进省城，在同一所学校上学，本想着完成学业，毕业后在省城谋个差事，好光宗耀祖，但随着接触的人和事的增多，兄弟俩眼界也在不断开阔，不觉改变了他们最初的梦想，俩人都有了各自的信仰，毕业前夕他们兄弟俩趟在一张床上彻夜未眠，聊了个通宵，彼此都认为自己的信仰才是这个国家唯一的出路，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二哥在临走时对他说：“为了你的安全，我以后改名换姓，随母亲姓赵，叫赵天明，也不会再找你了。”

他知道二哥怕连累他，后来省城通缉一个叫赵天明的地下党人，悬赏五千大洋，他知道那是通缉二哥的，他默默地替二哥担心，担心二哥被捕入狱，想找二哥让他避避风头，却不知道去那找，二哥就像消失了一样，没了任何踪迹，期间俩个信仰合作，那赏金通缉随即取消，他想着能见到二哥，但却始终没有二哥的消息，不免让他担心起来，直到后来二哥又再一次被通缉，他才知道二哥没事，这也是他不爱回家的原因，主要是怕回家父母问起二哥，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些年随着经历的越多，他越来越怀疑自己走的路，他所在的邱文峻的部不是直系，处处受到掣肘，打压，可邱待他始终像亲子侄一般，为感激邱的知遇之恩，他只能跟着邱一条道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