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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落难王子,打钱 第二百七十章 我即地狱

作者:坚韧如铁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7-05 11:48:41 来源:平板电子书

鹅毛笔在粗糙的羊皮纸上划过,带来让人烦躁的摩擦声,每一次刮擦都像在米哈伊尔紧绷的神经上磨蹭。

穿着厚实,和一头熊一样的米哈伊尔伯爵坐在宽大的橡木办公桌前,试图集中精神审阅一份关于边境哨所补给延迟的报告。

他所在的豪华军用帐篷,由厚重的多层帆布制成,内衬了保暖的毛毡,地上甚至铺着厚实的熊皮地毯,然而此刻虽已减弱却余威犹存的暴风雪中,它依然在剧烈地抖动着。

现在本该是清晨,帐篷外却昏暗得如同傍晚。

持续的风雪将天空捂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天光。

帐篷内唯一的光源,是固定在米哈伊尔办公桌旁和帐篷中央柱子上几盏大功率的防风煤油灯。

昏黄、摇曳的火焰在厚重的玻璃灯罩内奋力燃烧着,为了米哈伊尔带来了一丁点,只够让他看清楚书桌的微弱光亮。

借着这点来之不易的光明,米哈伊尔正在费力阅读着一份汇报……关于斥候的报告。

米哈伊尔只是看了一会,就把这份文件给摔到桌面上,只因为这文件里面的汇报内容十分糟糕,这该死的暴风雪来得太突然了。

因为暴风雪的缘故,派往塔维茨基方向执行例行侦察的五支十人小队,在暴风雪最猛烈时失去了联系。

预定斥候小队们返回时间已超过整整六个小时,他们依旧杳无音信,暴风雪抹去了一切痕迹,导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整整五十名最精锐的侦察兵,就这样消失在白茫茫的地狱里。

米哈伊尔几乎可以想象他们在风雪中迷失方向,最终被严寒吞噬,冻僵在某个雪窝中的惨状。

在任何一支有点历史的军队中,经验老道的侦察兵都是军队的宝贵财富,作为军伍老将的米哈伊尔伯爵更是清楚,一名老侦察兵在特定情况下,甚至比一名重装骑士更加重要。

他们是将军的眼睛,是军队的预警器,一下子没了五十个侦察兵,基本上等于米哈伊尔瞎了一只眼。

所以,米哈伊尔很烦躁、焦虑,却也无可奈何,他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军营内的情况现在也不好过。

昨夜的风力达到了骇人的程度,军营内至少有五十顶帐篷被狂风整个撕裂、卷走,如同被巨手撕碎的破布,伯爵第一次知道原来暴风雪是如此可怕的。

原本在里面的士兵在睡梦中被暴露在零下十度的严寒和狂风暴雪中,他们瞬间陷入绝境,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人能够及时赶来救助他们,因为暴风雪带走了他们呼叫的声音,即便就在隔壁的同袍都不一定能够及时发现异常。

寒冷导致士兵的伤亡,一下子变成了最普遍也最令人头疼的问题。

尽管伯爵已经尽量三番五次的命令下级贵族们给他们的士兵配发冬装,但雷泰利亚的士兵们大多来自温暖的南方,对北地这种极致的严寒,他们还是缺乏经验和足够的御寒装备。

在暴风雪降临后的一夜之间,军医帐篷很快人满为患。

在第二份伤亡报告里,就因此列出了长长的名单,让伯爵知道,他的士兵有很多人的手指脚趾被冻得乌黑坏疽,脸颊和耳朵冻得肿得像馒头的浮肿。

甚至有人因在户外执勤时间稍长导致全身冻僵,被抬回来时已奄奄一息,非战斗减员的数量,恐怕比一场小规模战斗的损失还要惊人。

报告里所谓的、含糊地提到“多人冻伤”有些春秋笔法,误导阅读者觉得情况还在控制当中,但米哈伊尔明白,在那样的环境下暴露超过几分钟,他们的结局绝不会好过,军医都是雷泰利亚人,他们对冻伤的治疗基本上没有太多的经验。

仅有的一点知识,还是他们在入冬后拿普通士兵练手获得的。

被抓进军营内的本地医生倒是很有治疗冻伤的经验,可惜他们人数太少,针对冻伤的药物也不多,并且都被贵族军官们给收在麾下,只给贵族军官服务。

至于受冻的大头兵需要医生?

这关我什么事情?

因此,受冻士兵的具体伤亡数字虽然还在统计,但米哈伊尔估计这个损失数字绝不会小。

除了人员伤亡,物资方面损失也不小。

营地外围的木质拒马和部分低矮的防御栅栏被狂风掀翻或吹倒,散落在雪地里,失去了防御作用。

一个存放备用草料和杂物的简易棚屋被大雪垮塌,里面的物资被大雪掩埋,短时间内无法清理和使用。

“废物,都是废物!”

米哈伊尔低声咒骂着,也不知是在骂这该死的天气,还是骂那些失踪的斥候,抑或是骂这无力掌控局面的自己。

他烦躁地站起身,厚重的熊皮地毯吸收了脚步声,但帐篷剧烈的晃动让他一个趔趄,不得不扶住冰冷的橡木桌才站稳。

“轰隆……”

沉闷的、模糊不清的动静从帐篷外传来,因为过于的遥远,让米哈伊尔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如果米哈伊尔是一名士兵,他大可对这样的动静无动于衷,因为本质上这就不该是一名士兵该管的事情。

然而,米哈伊尔是将军,是一军之主,他不该有任何的疏忽和粗心大意。

所以,他抬手呼来帐篷外的侍从,让他带人出去看一下外面有什么事情发生。

然后没过几分钟,这名侍从就脸色苍白的掀开门帘,带着风雪闯了进来。

“大人,敌袭,是敌袭!!!”

……

小刀扎屁股战团长率领的尖刀队,已经成功的凿开了雷泰利亚军营的外围防御。

他们用刀剑劈断拒马,用沿途发现、杀死的米尼西亚哨兵尸体作为沙袋,填满敌人的壕沟,用攻城矛砸烂了木墙,开辟出一条不是很宽敞,却能够玩家极速进入军营的进攻通道。

玩家很高效,即便是在冰天雪地中,这一切行动,他们依然在五分钟内完成全部完成,以至于被袭击的绝大部分雷泰利亚人都还没能发现异常。

雷泰利亚军营内的哨塔第一时间被沉默,尖刀组的玩家丧心病狂用破城铳对着哨塔进行射击。

即便雷泰利亚的哨塔为了应对暴风雪,而紧急使用木板和皮革进行了加固,却依然挡不住小炮一般,需要两个人配合才能使用的攻城铳。

只需要打中一发,哨塔外面的木制护板就会炸开,被打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半个巴掌长的箭头弹在穿过去后,会在翻滚中带着木板碎片横扫哨塔内部,犹如一发霰弹打在哨兵身上。

躲在哨塔内的哨兵为了御寒,除了衣物之外,他基本上不会穿戴任何的防具,即便有例外也顶多是穿皮甲、布甲,而不会披铁甲。

因此,在破城铳的第一轮射击中,被瞄准的雷泰利亚哨塔几乎没有任何哨兵能够幸存下来,本应该第一时间响起尖锐的警钟更没有出现,加上虽然在逐渐削弱,却依然存在的暴风雪,这更是拖延了敌人的反应时间。

当以黑白熊为主的攻坚组踏入了敌人军营内后,雷泰利亚人才仿佛如梦初醒,哨声、钟声,还有尖叫声才响起。

“轰隆!!!”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和木料碎裂的刺耳哀鸣,又一顶挡在黑白熊冲锋路线上的大型营帐被整个撞塌、撕开,沉重的支撑杆和冻硬的帆布像纸片般飞散。

里面几个刚被惊醒、正手忙脚乱抓武器的雷泰利亚士兵被这狂暴的冲击直接撞飞,惨叫声被风雪和后续冲入的玩家喊杀声瞬间淹没。

黑白熊沉重的脚步踩踏在雪地上,每一步都深深陷入积雪,又带着巨大的力量拔起,溅起大片的雪泥。

他身上那套厚重的朱雀鱼鳞甲在剧烈的奔跑和挥砍中疯狂地哗啦作响,细密的赤红色甲片互相摩擦碰撞,发出连绵不绝、如同催命符般的金属颤音,在这混乱的战场上格外刺耳,几乎盖过了风雪声。

他像一头从极寒地狱中挣脱出来的钢铁巨兽,手中那柄比他本人还要高的重型陌刀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每一次挥动都卷起凄厉的破空声。

“凿穿他们,目标……中军大帐!”

黑白熊的声音透过带有飞翼的朱雀头盔传出,瓮声瓮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狂傲。

他身后的攻坚组玩家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紧紧跟随着他们的“钢铁箭头”。

这些玩家装备各异,但无一例外都透着一股亡命徒般的狠劲。有穿着札甲、挥舞链枷的重装战士,有手持长戟、精准刺击的破甲手,也有穿着皮甲,装备燧发枪在倒塌的帐篷和混乱人群中穿梭,用精准点射进行支援的火枪手。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风雪和战斗的痕迹……甲胄上凝结着冰霜,溅满了泥点和暗红的血迹。

最初的混乱是黑白熊他们最好的掩护。

雷泰利亚军营像被捅破的马蜂窝,到处都是惊恐的喊叫、无头苍蝇般乱跑的士兵。

许多人刚从冰冷的帐篷里钻出来,冻得手脚僵硬,甚至来不及穿戴完整的盔甲,只抓着武器,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恐惧。

风雪虽然小了,但视野依旧不佳,昏暗的光线和弥漫的雪雾让混乱加剧。

“敌袭,是山蛮子!!!”

“挡住……快挡住他们!”

“我的剑,我的剑在哪?!”

这些仓促迎战的士兵,在黑白熊的陌刀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陌刀带着沉闷的风声横扫而过,一个试图举盾格挡的士兵连人带盾被劈飞出去,木屑和破碎的骨肉飞溅。

反手一撩,另一个挺矛刺来的士兵被从肩膀斜斜劈开,鲜血和内脏瞬间泼洒在洁白的雪地上,又被后续的脚步践踏成污浊的泥泞。

“噗嗤!”

一个攻坚组的玩家用长戟精准地刺穿了一个军官模样人物的喉咙,将他钉在了一辆倾倒的辎重车上。

另一名玩家则狞笑着,用沉重的钉头锤砸碎了一个试图从侧面偷袭黑白熊的士兵的头颅,红的白的在雪地上炸开一朵残酷的花。

他们就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凝固的黄油里,所过之处,只有死亡和破碎!

然而,雷泰利亚人毕竟不是待宰的羔羊。

最初的混乱过后,一些基层军官和老兵开始发挥出作用,他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用刀背抽打驱赶着溃散的士兵,努力集结着抵抗力量。

“结阵,结阵!长矛手上前!”

“弓弩手和火枪兵上高台……射死他们!”

“别乱,他们就这点人,围住他们,我们能赢!”

一队大约三十多人的长矛手在几个老兵的呵斥下,勉强在黑白熊前进道路的侧翼组成了一道歪歪扭扭的枪林。

虽然阵型松散,士兵们冻得脸色发青,握矛的手都在颤抖,但那密密麻麻的矛尖依然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咻,咻咻!”

几支稀稀拉拉的箭矢从附近的帐篷顶,或残存的哨塔基座上射来……没有铅弹,雷泰利亚人没有装备燧发枪,而火绳枪或是火门枪在暴风雪中无法使用。

风雪影响了射手的视线和箭矢的飞行,准头很差,大部分都钉在了雪地里或玩家厚重的盔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只有一支运气极好的箭矢,射中了一名攻坚组玩家没有防护的颈侧,那玩家哼都没哼一声就扑倒在地,身体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但周围的玩家看都没看一眼,死亡在这里只是一个短暂的停顿。

“猛虎下山箭,给我轰开一条路!”

黑白熊看都没看那倒下的玩家,陌刀一指前方一处由辎重车和倒塌帐篷形成的临时障碍,那里后面隐约可以看到更多集结的雷泰利亚士兵身影,甚至还有一面象征中军的旗帜在风雪中隐约飘扬。

“来了!”

身后传来一声兴奋的回应。

两名玩家立刻从攻坚组中脱离,他们一人抬着一具猛虎下山箭,另一人举着盾牌进行掩护,两人跑到前面。

火箭炮手半跪在地上,将猛虎下山箭的顶部指向结阵的长矛兵们,然后一拉后面的导火索。

嗤嗤……

粗大的引信猛烈地燃烧起来,发出急促而刺耳的白烟和火花,在昏暗的风雪背景下异常醒目!一股刺鼻的硫磺硝石味瞬间弥漫开来。

对面的长矛兵们还没有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其领头的军官已然意识到危险,他下意识的抢过隔壁士兵的盾牌,挡在面前。

在这个时候,射手肩膀上的发射筒尾部喷涌出长达数尺的橘红色烈焰,一点红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长矛兵当中,然后轰然炸开。

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猛虎下山火箭的威力其实也就那样,和现代的进攻手雷差不多,爆炸的烟雾不大,顶多声音响了一点,杀伤力勉勉强强,也就三个长矛兵倒下,然后更多的雷泰利亚人发出惨叫。

然而,就是这一发杀伤力不强的火箭,就把那些挡在黑白熊面前的长矛兵们给吓坏了。

“雷电……神罚……是神罚啊!!”

“魔鬼,他们是魔鬼!!”

“救命,快跑啊!!”

本就因寒冷和突袭而士气低迷的雷泰利亚士兵彻底崩溃了,他们转身就跑,把举着盾牌的军官给丢下了。

这让黑白熊都给看呆了……跑得这么干脆吗?

我们的猛虎下山箭有这样大的威力?

并没有,只是雷泰利亚人也不想冒着寒冷作战而已……站着不动都快要冻死了,等会打起来,出了一身汗,事后肯定会生病,生病了就等于等死,不跑的人是傻子。

来不及多想,黑白熊继续带着人往前走。

玩家在这个时候,已经有大半人冲入到军营内,四处冲杀,因为有着巴巴罗萨的侦查结果,他们早就知道敌人的重要区域。

例如粮仓、马厩、武备库等重要对玩家来说都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他们也是重点袭击这些建筑物,特别是粮仓,这更是重中之重。

小刀亲自带着尖刀组的精锐去突袭粮仓,为了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最多的摧毁敌人的粮草,他甚至对更近的马厩视而不见,没有去夺取对玩家来说比黄金还要重要的战争坐骑。

因为有着小刀顶在最前面,老李和林若宇趁机带人冲向马厩,这战马能抢多少就抢多少,回头还得全军平分呢。

……

“大人,不能再犹豫了!”

在华丽军帐内,副官几乎是吼出来的,头盔下的脸因焦急和寒冷而扭曲,呼出的白气喷在米哈伊尔面前。

“那些……现在正有一股最凶悍的山蛮子,直扑这里而来……将军,他们的目标就是您啊!”

帐篷外,厮杀声、爆炸声、惨叫声已经如同汹涌的潮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甚至盖过了残余风雪的呜咽。

米哈伊尔甚至能听到某种沉重的、带着金属摩擦声的脚步正踏着积雪,快速逼近,那是山蛮子特有的札甲在向他宣告死神的降临!

帐篷剧烈地抖动着,仿佛随时会被外面的风暴撕碎。

防风灯的火苗疯狂跳跃,将军帐内其他紧急赶来的军官们惊惶的脸映得忽明忽暗,如同鬼魅。

米哈伊尔伯爵表面上却平静得如同冰封的湖面。

他端坐在宽大的橡木办公桌后,那只曾烦躁地摔打斥候报告的手,此刻稳稳地按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却不见一丝颤抖。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线条,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在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近乎冷酷的专注。

他微微抬起手,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副官焦躁的吼叫和军官们粗重的喘息平息下来。帐篷里只剩下煤油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帐篷帆布在风中鼓胀的闷响。

外面的喧嚣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

“慌什么?”

米哈伊尔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帐篷的抖动和外面的嘈杂,带着一种奇异的、冰锥般的穿透力。

“不过是些趁风雪作祟的跳梁小丑罢了。他们以为摧毁了我们的眼睛,撕开了营墙,就能吞下整个军团?”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几位脸色发白、盔甲上还带着雪屑的军官,眼神锐利如刀。

“瓦西里爵士,你营区离中军最近,你的百人队伤亡如何?建制是否完整?”

被点名的瓦西里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挺直腰板,他的声音带着嘶哑,但努力保持稳定。

“报告大人,昨夜暴风雪摧毁我的三顶帐篷,损失约二十人,多为冻伤减员,现有可战之兵约七十七人,建制基本完整!”

“很好。”

米哈伊尔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损失的只是数字。

“立刻收拢你部所有还能拿得起武器的人,包括那些手指冻伤但还能握矛的,以中军大帐为核心,依托周围的辎重车、雪堆、未倒塌的营帐,建立环形防线。

不要试图主动出击拦截那股突击队,你挡不住的,我需要你守住这里,迟滞他们,消耗他们,明白吗?”

“遵命,大人!”

瓦西里用力捶胸,转身掀帘冲了出去,嘶吼着集结命令的声音立刻在帐篷外响起。

“格里高利男爵。”

米哈伊尔的目光转向另一位军官。

“你的弓弩手呢?还有多少能用?”

格里高利脸色难看。

“大人……风雪太大,弓弦受潮松弛,弩机冻涩,火绳枪一点都不能用,再加上战斗太突然了,我的麾下能立刻投入战斗的,现在不到两百人,而且视野极差……”

“我不管你现在有多少人……”

米哈伊尔打断他,语速快而清晰。

“动员你所有能够动弹的士兵,带上能够射击的武器,不要散开。全部集中到中军大帐边上那两座最高的、未被摧毁的哨塔基座上。

我不需要你的人进行任何精确射击,我只要覆盖性抛射。

目标……任何试图靠近大帐的、尤其是那些重甲目标,用箭雨给我泼过去,去压制他们,哪怕射不穿盔甲,也要干扰他们前进了,听清楚,是覆盖,是泼洒,不是点射!”

“是,覆盖射击,泼洒箭雨!”

格里高利也领命而去。

“伊戈尔!”

米哈伊尔看向自己的亲卫队长,这位沉默的壮汉一直按剑立在伯爵身侧。

“这一仗交给你了,你比我更擅长小规模的战斗,我把权限交给你……”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帐篷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箱子。

“……把里面那几罐‘地狱火油’搬出来,如果防线被突破到帐篷边缘,你知道该怎么做!”

伊戈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重重地点了点头。

“誓死护卫大人!”

他无声地做了几个手势,亲卫们立刻如同精密的齿轮般运转起来,沉重的脚步声和板甲部件的摩擦声带着肃杀之气。

米哈伊尔最后看向负责后勤和军医的军官,那人正一脸惶急。

“大人,军医帐那边乱成一团了,伤兵太多,我们的医生……”

“听着。”

米哈伊尔的声音陡然严厉。

“告诉那些被贵族‘征用’的本地医生,现在,立刻,马上去军医帐!这是军令,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还想活着回到家乡,就给我拼尽全力救治每一个还能战斗的士兵。

把能包扎的伤口包扎好,把还能站起来的人给我拉起来,守不住这里,所有人都得死,贵族也保不住他们的命!”

后勤军官被伯爵眼中那股不容置疑的煞气震慑,慌忙应道。

“是……是……我立刻去办!”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冷的溪流,从这顶在风雪和喊杀中摇摇欲坠的豪华帐篷里流淌出去,迅速渗透到混乱的军营各处。

恐慌并未消失,但一种新的东西开始在混乱中滋生……秩序,一种在死亡威胁下被强行捏合起来的、脆弱的秩序。

米哈伊尔重新坐回椅子上,仿佛外面震天的喊杀与他无关。

他缓缓地、一丝不苟地将桌上散乱的羊皮纸卷拢,推到一边。然后,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那是一柄装饰华丽、象征意义大于实战价值的贵族佩剑。剑身细长,镶嵌着宝石,在摇曳的灯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

他将剑平放在桌面上,剑尖直指帐篷那剧烈抖动的门帘方向,其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剑脊,眼神沉静如水,凝视着那扇隔绝了生死的门帘,仿佛能穿透它,看到外面正踏着血路而来的钢铁狂潮。

“来吧,山蛮子。”

他低声自语,声音平静得可怕。

“让我看看你们能不能杀死我,夺走我的头颅。”

现在的米哈伊尔像一座冰山,在沸腾的战争熔炉中心,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与不动如山的威严。

帅旗依然在帐篷顶端的风雪中飘扬,而它的主人,已做好了与阵地共存亡的准备。

……

最先感应到敌人变化的人,是黑白熊。

那股之前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一触即溃的混乱感消失了。

虽然风雪依旧模糊视线,喊杀声震耳欲聋,但一种无形的、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秩序”正在雷泰利亚人的残骸上重新凝聚。

这变化如同冰冷的针,试图刺破了玩家们一路高歌猛进的狂热。

“前面有硬骨头!”

黑白熊的低吼透过面甲传出,带着一丝凝重。

他敏锐地察觉到前方那些原本倒塌的帐篷后面,影影绰绰出现了更多持矛的身影。

他们不再盲目地冲上来送死,而是依托着雪堆、倾倒的辎重车,甚至同伴的尸体,组成了一个个小型的、相互呼应的防御节点。

噼啪的枪声和弓弦破空声响起,几支力道明显更强的弩矢和铅弹从侧前方一个半塌的帐篷顶射来,角度刁钻,不再是之前的漫无目的。

一发铅弹狠狠地钉在黑白熊肩甲的鱼鳞片上,沉重的冲击力让他身形一晃,甲片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虽然没有穿透,但那冰冷的撞击感直透骨髓。

另一支则擦着一名举盾掩护的玩家手臂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艹,有硬弩,找掩护!”

那名玩家痛骂一声,立刻就想缩到一辆被积雪覆盖的马车后面。

紧接着,一阵并不密集但极其精准的箭雨从更高处泼洒下来,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冰雹般砸在玩家的盾牌和盔甲上,发出密集的“叮当”爆响。

这一波箭雨目标明确地覆盖了攻坚组前进的狭窄通道,虽然大部分被厚重的装甲弹开,但这股持续的、精准的压制火力极大地迟滞了他们的推进速度,逼得没有披甲的玩家们不得不停下脚步,寻找掩体。

“妈的,是那个高台!”

一名火枪手玩家指着中军大帐侧方隐约可见的哨塔基座轮廓吼道。

“上面有射手在压制我们!”

黑白熊顺着方向望去,昏暗的风雪中,只能看到那高台上攒动的人影和不断闪烁的弓弩反光。

他便立刻提着陌刀冲了过去,数名汉唐武士和十余名重甲玩家紧随其后。

看到黑白熊试图拔除占据制高点的敌人,装备燧发枪的玩家也纷纷顶着敌人的箭雨露头出来,对着敌人开火。

暴风雪影响了雷泰利亚人的弓弩,也导致他们的视野不够清楚,而这样的情况对玩家也是如此,湿冷让燧发枪的激火率下降明显,乱飞的霜雪也让玩家的精准射击局限在二十米内。

超过二十米,玩家就看不清楚了,并且铅弹也会打飘。

所以,黑白熊等人享受到的火力掩护并不明显,在冲锋过程中,他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箭矢明显变多,叮叮当当的,就和落雪一样密集。

然而,黑白熊刚冲出去没多远,他就看到在通往中军大帐的最后几十米开阔地上,不知何时被拖来了几具被积雪半掩的木质拒马。

这些拒马歪歪扭扭地排列着,虽然远不如完好的拒马阵坚固,但尖锐的鹿角木刺在雪地里依然狰狞,有效地阻挡了攻坚组直接冲锋的路径。

拒马后面,影影绰绰可以看到一排长矛手,正紧张地握着武器,矛尖在昏暗中闪烁着寒光。

他们的阵型虽然依旧称不上严整,但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茫然,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狠。

“绕不过去,两边都有障碍物和敌人。”

负责侧翼的玩家在通讯频道里吼着,在两侧的帐篷废墟和雪堆后面,不断有冷箭和投掷出的短矛袭来,牵制着他们,压缩着他们的活动空间。

黑白熊感到一阵烦躁,这些雷泰利亚人的反应不慢啊。

“没时间磨蹭了,火力掩护!”

黑白熊果断下令,同时握紧了手中的陌刀。

“我来当箭头。”

话音刚落,黑白熊就踏步冲锋起来,刚开始他的速度因为身上朱雀鱼鳞甲的拖累而比较慢,当他多跑几步后,速度就提升上来,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狠狠撞向拒马防线。

“喝啊!”

黑白熊咆哮着,他高举手中的陌刀用力砍向挡在他面前的拒马,木屑纷飞,被劈砍的拒马横木立即从中间一分而二,后面的长矛手被吓得后退几步,然后在后面军官的怒斥中立刻又堵了上来,长矛从缺口处凶狠地刺出。

“杀!”

黑白熊后退了几步,躲开长矛手的捅刺,然后他无视了侧面射来叮当几声打在甲上的冷箭,巨大的身躯再次猛地向前冲去,沉重的陌刀被他拖在身后,在雪地上犁出一道深沟。

在强行靠近拒马缺口时,他双臂肌肉贲张,全身力量灌注于刀柄,陌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化作一道恐怖的赤红色弧光,自下而上斜撩而出。

目标不是人,而是那具被他砍断了横木的拒马残骸!

“咔嚓……”

坚韧的硬木在陌刀无匹的巨力下如同朽木般爆裂,破碎的木刺和拒马的主体结构被狂暴的刀锋整个掀起、扫飞。

拒马后面两个躲闪不及的长矛手被飞溅的粗大木块狠狠撞中胸口,惨叫着倒飞出去,喷出的鲜血在雪地上洒出刺目的红梅。

缺口瞬间被扩大,但就在黑白熊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呜……”

一种沉闷、压抑、却又带着致命韵律的轰鸣,穿透了风雪和厮杀声,从黑白熊的侧前方碾压而来。

地面在微微震颤!

风雪中,三个巨大的、覆盖着厚重板甲的轮廓如同从地狱熔炉中冲出的钢铁巨兽,骤然撕裂了弥漫的雪雾!

是骑士,雷泰利亚的重装骑士!

他们显然早已在附近集结,就等着攻坚组被迟滞、被拒马阻挡的这一刻,才发起冲锋。

三匹同样披着厚重马铠的战马,喷吐着浓烈的白气,四蹄翻腾,将积雪和泥泞高高扬起。

全身包裹在闪烁着寒光的板甲之中的骑士坐在高头大马的马背上,只露出头盔缝隙里两点冰冷的光芒。

他们巨大的骑枪早已放平,超过四米长的、包裹着铁皮的木杆笔直地指向刚刚劈开拒马、立足未稳的黑白熊,枪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寒星!

三名骑士呈一个微小的夹角,如同三道钢铁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势,朝着黑白熊和他身边十几名冲向拒马缺口的玩家,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马蹄践踏大地的轰鸣,骑士低沉的战吼,骑枪撕裂空气的尖啸,瞬间成为了这片战场的主旋律!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刚刚胜利在望,现在却即将陷入死亡的陷阱当中,如此之快的局势变化,让很多玩家都猝不及防。

黑白熊瞳孔骤然收缩,他甚至能看清为首那名骑士板甲上精美的家族纹章,能感受到那骑枪尖端刺骨的寒意。

太快了,太近了,在暴风雪和积雪的双重阻碍下,骑士的冲锋速度虽然不如平原,但那恐怖的动能和穿透力,依旧足以洞穿钢铁!

“跟在我后面!!!”

黑白熊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同时强行停止原本想发起冲锋的步伐,原地硬扎马步,陌刀斜斜的扛在肩膀上,做好了劈砍而出的准备。

黑白熊兴奋起来了。

以步对骑,正合我意啊!

他身后的几名玩家脸色剧变。有人试图举盾格挡,有人想翻滚躲避,但在狭窄的空间和骑士冲锋的恐怖威压下,一切似乎都太晚了……吗?

就在为首那名骑士的骑枪距离黑白熊的胸膛不足五米,枪尖的寒意仿佛已刺透朱雀鱼鳞甲之时……

“砰!!!”

一声沉闷到足以撼动灵魂的巨响,如同平地炸雷,瞬间压倒了风雪声、马蹄声、乃至骑士冲锋的怒吼。

这声响与猛虎下山箭的爆炸截然不同,它更沉重,更凝聚,带着一种撕裂金属的恐怖质感。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黑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黑白熊侧后方的混乱人群中电射而出。

是破城铳!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声炸响。

骑士胸前那精美的板甲,如同被巨锤砸中的薄铁皮,瞬间向内塌陷、扭曲、撕裂,一个碗口大的恐怖凹陷骤然出现,碎裂的甲片混合着断裂的肋骨碎片,如同致命的霰弹般向骑士体内疯狂挤压!

骑士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正面轰中,他高大的身躯猛地向后弓起,随即像一袋被巨力抛飞的破布,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态从疾驰的马背上腾空飞起。

“噗……”

人在半空,骑士的头盔面甲缝隙里就猛地喷出一大股混合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血雾,他甚至连惨叫都未能发出,身体在空中翻滚了几圈,然后重重地砸在后方冰冷的雪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那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受惊地嘶鸣着,带着巨大的惯性斜冲出去,撞翻了一堆杂物。

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到极致的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紧随其后的两名骑士被吓得下意识勒紧缰绳,让两匹披着重甲的战马发出了痛苦而惊恐的长嘶,偏离原本的冲锋轨道,避开了前面同伴的尸体和战马。

这一躲避,也导致了他们的骑枪没能捅到黑白熊身上,相对应的后者蓄力已久的陌刀也劈空了。

反倒是黑白熊身后那些有着小聪明,没有跟在黑白熊后面,反而独自散开想自行躲避的玩家倒了大霉,两名重装骑士从他们当中碾压而过,顿时响起了一片哀嚎和惨叫声。

黑白熊没有理会冲过头的雷泰利亚骑士,他猛然回头,望向枪声响起的方向,就看到了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边上摆着一门破城铳的战团长老李正冲着这边挥手示意。

这气得黑白熊破口大骂。

“你他妈的抢我人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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