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熵减文学 > 青春校园 > 听歌有柚未 > 风铃着了魔

听歌有柚未 风铃着了魔

作者:遇海棠 分类:青春校园 更新时间:2025-02-11 01:50:46 来源:平板电子书

那一顾的魇。

夜,已深了,深得好深。

夜色笼络着海岸线,潮水如布匹般蔓延,涌淌在阒无人烟的白色沙滩上。在那儿,静挺着一株死了的树,伸出的枝丫上,挂着一串风铃,树的影子拓在沙滩上,衬托着斜上方的那一弯月牙,好冷,好静。偶尔有海风经过,风铃轻轻摇晃,一切都那么美好。

静悄悄地,只有风铃叮呤作响。在美如画面的沙滩上,却渐次凹现出一串脚印来,一个个脚印陷进白沙,深浅如一,似乎有一个隐形的人在上面走路,慢慢走向那一株枯树,靠近了那一串风铃。

脚印停在了树边,过了一会儿,竟听见微弱的哽咽声,然后有一滴液体坠落在风铃下。是那个隐形人哭了,掉下来的眼泪吗?

当聂细雪从这个静谧的梦境醒来的时候,已经早晨七点多了,风铃还在耳边响动,清脆如流淌的风声。聂细雪却呆在枕头上,一动也不动,睁着眼睛,看着系在晒衣绳上的那一串风铃,忍不住回想起了那个梦,琢磨着那片白色沙滩那么美,究竟是什么地方?眼前的这一串风铃,是否就是梦中那一串?而那个会哭的隐形人又会是谁呢?

起床后,聂细雪刷了牙,洗了脸,梳好了头发,出门而去。出了门便是一条人行街道,东行左拐一个路口,大橡树下有个公交站牌,上边标明着318路的公交路线,处在中间的一站叫做『风城美术学院南门』。

聂细雪站在站牌旁,等待着公交车,清晨的风带着远方的清香味道,吹动了长发。飘落的满地的树叶,在油柏路上随着风向舞蹈,被那些一掠而过的车辆卷带起叶的潮水,轰然间占领了这座风的城池。

聂细雪心想着,这个秋天,来得还挺浪漫。

坐在公交车上,挨着冷却了的玻璃窗,聂细雪望着外面,络绎穿过城市的一街一道,风景被秋色浸过后,开始凋零,萧瑟,略带着薄荷味,连天空都好似蒙着一层霜,但却越发透彻着美,透彻到了骨头。

公交车行到了繁华的街区,路上行人熙来攘往,汽车鸣笛声也格外刺耳,聂细雪偶尔抬起头,却看见天桥上的栏杆边靠着一个少年,面容一如深秋般萧索,眼睛专注着天空,充满了苍凉,显得那么落落寡合。

公交车渐渐从天桥下驶过,聂细雪转过头,忍不住往后看去,却只能看见那个少年的背影了,在天桥上,在风中,在寒冽的秋晨里,连一个背影都显得那么脆弱,让人感觉好心疼。

忽然,那个少年回转了头,似乎感应到聂细雪在看他,对着聂细雪轻轻一笑,却笑的那么冷,那么邪气。吓的聂细雪打了个寒噤,赶紧缩回目光,心想:“好冷的笑容,难道他是从冬天来的吗?”

当公交车行到风城美术学院南门,聂细雪从后门下了车,走进庞大的石头校门,突如其来的风回绕盘旋,舞乱了发梢,聂细雪却感觉好冷,似乎有一股汹涌的寒意钻进了骨髓,但绝不是因为风的缘故,毕竟深秋冷不过冬天,这个季节的风,还不会冷到叫人受不了。

聂细雪裹紧了领口,忍不住抱紧了自己,北风迎面吹着,寒意却是从背后袭来的。不禁转过头,就看见了一个人,一个面容极白风衣破落的人。

那个人静静地站在不远的地方,却似亘古以来便站在那儿,好几千年也一动不动,大衣灌满了风,瘦弱的身影似乎经不起秋天,正是那个在天桥上仰望天空的孤独少年。

聂细雪笑了笑,说:“你也在这儿上学?”少年动了动嘴唇,但没有说出话。这时候,前头有同学叫“细雪”。聂细雪回身一看,是同班同学徐艳。

“我同学在叫我呢,不跟你聊了。”聂细雪边说着,边回头,可回过头来,石头路上空荡荡的,却不见了那个少年。

聂细雪嘟囔着:“还真是奇了怪了。”

聂细雪坐在教室里面,心却始终不能安静,脑海内不时闪出那个少年的画面,眼光聚焦在画架上却走了神。老师在讲台上解说着绘画技巧,聂细雪一直心不在焉,心想:“他到底特殊在哪了,为什么我会对他念念不忘?”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出校门,聂细雪还不饿,一个人在校园的油柏路上散步。路的两岸种满了法国梧桐,金黄色的叶子铺满了地,踩在上面很容易就碎了。聂细雪闭上了眼,认真听起秋天的声音,竟然那么动人。

每间隔两株梧桐,树下都有一只木头长椅,上面落了几片叶子,秋天过于荒凉,已经很少人会坐在树下故作深沉了。聂细雪却擦去了落叶,坐在长椅子上,抬起头,看着辽阔悲凉的天空,望的很深切,却总也望不透,如同站在这个城市的边缘,望着无穷岸的大海。

起风了,飞舞的叶子铺天盖地,聂细雪闭上眼睛,听着风的声音。这座城,每一个季节都是多风的季节,所以才叫做“风城”,但深秋的风,格外美。

在风声中,好似搀和着轻弱的脚步声,轻的如一只花猫。聂细雪想:“是他来了吗?人海茫茫,岁月无踪,不知道是否还能遇见那个少年?”生怕一睁眼看见的人不是他,便不敢睁眼了,只是静静地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连自己的心跳也清晰可闻。

脚步声果然停在了自己面前,聂细雪更为紧张了,心也几乎跳到了嗓子,眼闭的死死的。过了一小会,感觉有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抚摸起自己的头发。我去,竟然敢轻薄老娘!聂细雪有些着恼,气的睁开眼,想骂他,然后却惊呆了。

在睁眼的一刹那,聂细雪看见了荒凉的油柏路,看见了失落的梧桐树,但就是没看见人,一个人也没有,除了她自己。

聂细雪从心里想:“可能那只是风,吹起了我的发而已,我不过心理作怪,耳边出现了幻听,却误会是他来了。”

站起身来,头发垂直地散开,如瀑布般流淌,披满了肩,系在头上的发卡却不见了,长长的发没了发卡的约束,在风中极致飞舞。聂细雪找寻了四周,但没找到,不禁愣住了。

难道刚才的脚步声真的存在过?而那个偷走发卡的人却是谁呢?

聂细雪不禁打了个激灵,大白天的,也会有鬼?

吓得聂细雪两腿忍不住发软,嘴里喊着好鬼饶命,赶紧落荒而逃,唯恐被过路的小鬼再来个鬼打墙。

其实就在刚才,聂细雪却忘了抬头看,在长椅旁的梧桐树顶,却站着一个人,风衣飞扬,面无血色,正是那个孤独少年。这时候,树叶簌簌地落着,少年低下头,看着手心中的发卡,忽然邪气地一笑,眼神却忧郁如水。

那个轻抚聂细雪头发的人也是他,就在聂细雪睁开眼的刹那,他的身子比鸟还快,用一种超乎风的速度,瞬间飞展到树顶,没发出任何动静,好似他本来就站在树的上面。

少年抬起头,零碎的刘海落了下来,深深埋葬了眼睛,但那双眼,比深秋的风更冷。

风,满了这座城。

天空,越发地冷了。

某一天黄昏,聂细雪抬起头看天的时候,正好有一排大雁飞过,天冷了,候鸟即将迁徙到南国,寂寥地群飞,跟这个城市无关无份。

坐在达芬奇白色石像旁的草坪上,将画板平放在膝盖上,专注着眼前的景象,开始用铅笔素描,一笔一划都画的很认真,画图渐渐成形。整个过程,聂细雪都如在做梦,等醒的时候,却不禁呆住了,图纸上分明画着一个少年的脸廓,眼神忧郁,棱角突出,不就是那个天桥上的他吗?聂细雪叹了一口气,自己还真是个多情种子呢。

凝视着纸上的他,苍白的皮肤,倔强的脸庞,虽然不是很英俊,但却充满了诡秘,带着类似于罂粟的诱惑,让人有种上瘾的感觉。

聂细雪专注着那张脸,眉目清秀,线廓犀利,却忽然发现那少年嘴角上扬,竟在纸上笑了,那邪恶地一笑,好冷,好幽怖。

吓得聂细雪“啊”了一声,就像突然遭了闪电,等她醒过神的时候,才发现画面上的那张脸,依然安静的如圣徒一样,没有笑,也没有任何变化,可能是自己的幻觉在作怪吧。

这一天,万里晴空,天无片云。

聂细雪在晨肴店里面正吃着早餐,转头的瞬间,就看见了一个少年从落地窗外走过,寂寞的身影,破旧的风衣,又是他!

聂细雪赶紧穿上外套,冲了出去,站在大街上,却再也找不到那个落魄的背影。

聂细雪小声诅咒着:“还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天籁之音,那是风铃在响动。

走进一家精品店,里面挂满了风铃,稍微一动它,就叮呤呤个不停,聂细雪闭上眼,倾听着,金属轻轻碰撞的声音,玻璃轻轻碰撞的声音,贝壳轻轻碰撞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搀和在一起,却不显得混乱,反而那么迷人,真像歌词中唱的那样美,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

忽听见一个人说:“你也觉得风铃很好听?”

聂细雪睁开眼,就看见了那个少年,他也站在风铃边,聆听着。聂细雪笑了笑,说:“原来你也在这儿。”

少年还是冷着脸,望着风铃沧海,眼神中却充满了膜拜,说:“那些风铃,是我曾经误以为的风声,它们经常出现在我那还未记忆的小时候,出现在那场漫长的梦的边缘,是我听过的最原始的童谣。”

聂细雪听的不知所谓,说:“你的小时候,是在哪里度过的?”

少年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应该在很遥远的国度,一个灌满了风铃声的地方。”

聂细雪说:“被你说的那么美,难道你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人物?”

少年冷冷地一笑,充满了讥诮,说:“童话?我倒觉得那更似一场噩梦。”轻轻瞥了一眼聂细雪,转头却走了。

聂细雪追出门去,那少年却猛地转身,目光凶狠,说:“别跟着我!”

聂细雪吓得却了步,一句话刚想说出口,却冷冻在嘴里,说不出来了。

愣在那儿,风从身后吹来,头发放肆地向前飞扬,如同精灵的舞蹈。

又到了上课时间,在课堂上,讲台上挂着一幅蓝色背景的油画,画风奇特,天马行空。老师说,这一幅画,是印象派的代表作,叫做《星夜》,由绘画大师梵高创作。

聂细雪想,原来这是星空啊。梵高眼里的星空,竟是这般不可思议吗?

老师又说,梵高是十八世纪荷兰的优秀画家,深受印象派画风影响,创作了《向日葵》《有乌鸦的麦田》等杰作,这一幅《星夜》,也是梵高的代表作之一,当然,你们看到的这一幅,是印刷品,原画太贵,学校也买不起。首先,我们先了解一下作者的创作背景及思想变动。

聂细雪坐在讲台下面,听着老师唠叨着梵高的生平故事,心里想:“为什么大艺术家总会有些性格上的怪癖,或者心理上的变异呢?难道创作灵感来自于撒旦吗?”

忽然想起那个少年邪恶的笑容,以及如同饿狼般的目光,仍还有点后怕:“难道他也是个变态艺术家?”

旁边一个学生轻声地说:“聂细雪,你的手怎么在发抖,很冷么?”

聂细雪回头看,却是平常最讨厌的那个爱八卦的男同学,乔遇。

只见乔遇笑的像个无赖,说:“天天都看见你对着空白画板傻笑,活像一只猫……在发 春。”

聂细雪哼了一声,说,“发 春你个大头鬼,我在想念梵高,不可以么?”

乔遇幸灾乐祸地说:“哈,你想做他的老婆,好继承他的画稿?别白日做梦了,梵高只爱他的表姐,专一的很,哦不,听说后来他还娶了一个妓 女,你是更没戏了。”

聂细雪恨得直咬牙,小声诅咒了这个家伙十八遍,最后还不忘问候了他的祖宗,不过聂细雪也在纳闷:“到底他的祖宗是谁呢?乔峰乔帮主么?可瞧他那邋遢猥琐的样,哪似乔峰的豪放风格,肯定是变了基因。”

乔遇却忽然站起来,对老师说:“老师,聂细雪总在下面犯嘀咕,吵的我听不下去了。”

聂细雪的脸唰的就红了,嗫喏着说:“我……我没有。”

乔遇继续打小报告,说:“她说她想嫁给梵高,想盗墓卢浮宫,我听的真真切切。对了,她还污蔑您的讲课肤浅幼稚,想让您去西部山区支教,好糊弄那些贫困小学生。”

聂细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刚想要辩白,老师的脸却先白了,说:“聂细雪,站到走道后面听课去,不准说话!”

聂细雪委屈地站了起来,在经过乔遇身旁的时候,恨恨瞪了他一眼,乔遇却挤眉弄眼,笑的好无赖。

聂细雪眼睛里冒出火来,忍不住祈祷上苍:千万别让这臭小子立刻死掉,我还想亲口咬死他呢。

风城,一座沿海的小城,海风会源源不断地来,覆盖了晦如徽墨的穹苍。

风城的大部分城市建构筑造在一座濒海的山岭上,那山岭走势连绵,一半抓牢了陆地,一半伸进了海岸线。

风城人根据地形,沿着山岭的起伏线修建了一条绕山公路,然后楼群商厦城市设施先后被建起,错落有致地排在郁苍的山坡上。所以这座海滨小城,也可说是一座山城。

不过,风城艺术学院却建在山脚下的繁华市区,背领着山脉,伸望着沧海,蛰伏了无穷个多风的季节。

聂细雪背着画夹,乘坐K23路公交车,沿着绕山公路到了山岭上的半城,望着车窗外,沿途那一片原始森林还是那么丰茂,潜在树木丛的楼房别墅突显出头角,露出来的红砖白瓦,夹在青翠欲滴的绿树间,在这儿,人类与大自然得到了最美的溶合。

聂细雪觉得这一切好安静,好想停下来,在这儿小憩一辈子。

公交车在终点站“山尖公园”停下,聂细雪下了车,背着画夹走进了公园,寻一处好风景,坐在草地上。

今天是周末,老师布置了作业,每个学生画一幅写生,她来到山尖公园,是为了找灵感。

取下画夹,把白纸固定在画板上,公园内游人稀疏,有白鸥从海上飞来,而山尖的风格外烈,吹的空气显得好干净,聂细雪捋了捋散了的发梢,拿出调色板,用画笔在纸上稍微勾出了轮廓,下笔很小心,但画的却不是眼前的景象,而是想象出来的画面。她来到这儿,不是为了应景作画,只是为了安静,为了有感而发。

画图成了形,最后一个步骤就是上色,只见纸上画了一大片的麦田,却被涂满了灼目的红色,有一轮庞大的火焰,连接着大地,那是蛮荒时代的太阳。

画面很明了,风格热情奔放,还透着几分狂野,聂细雪给它取了个易懂的名字,《浓妃色的麦田》。

完了画,聂细雪坐在山尖向远处眺望,可以看到更广阔的海洋,海平面无限伸延,直到与天交接,波浪微微地涌动,围住了海中的一块石头,那块石或许是座小山的尖,耸在海的中间,只露出那一点,形似佝偻着身子望海的老人,风城的人给它起名叫“鲛之父”,意思是美人鱼的父亲。大海,孤岛,还有海鸥,这一切,宛如一幅色彩鲜明的油墨画。

公园的草地上还坐着几个游人,其中有一男一女,一个可爱的孩子,男女相偎着,笑看着幼小的儿子在草坪上玩耍,显得那么幸福,幸福的叫人嫉妒。

聂细雪合上画夹,心想,将来的我,也可以这样幸福地度过我的周末么?陪着最爱的人,还有我们的孩子。但是,注定会叫我深爱的那个人,要在什么时候出现?

想到这儿,忽然想起了那个一身风衣的孤独少年。

聂细雪不禁着了慌,立即赶走这个念头:“不,我喜欢的人绝不是他,我只是对他好奇,不过有了解的欲望。我又怎会爱上一个喜怒无常的怪人?”

一片树叶落在画夹上,红的如血,那是枫叶,从山转弯处的那一丛枫林飘来。

或许这个城市曾也受过伤,伤口流出来的血,凝固成那一丛枫林。但,它也会痛苦的绅吟么?

坐着公交车回来的时候,留意地瞥了一眼那一丛枫林,好似冷了的但仍飞窜的火焰,红透了秋天,比失了火的麦田更让人感觉美。

这或许就是失传了的中国美吧。枫叶,永远是唐朝诗人歌颂的对象,也是山水画家描绘的主题。诗,已是绝唱。丹青,也已泛黄,但山上的枫叶却从未死去。

公交车沿着山路盘旋着山腰,在第三个绕弯处,忽然从山弯的那边转出来一辆跑车,飞行如电。眼见就要撞到,公交车司机急打方向盘,避开跑车。公交车贴着山崖边缘转弯,轮胎碾过一块石头,却突然打滑,车身一侧,由于车尾处乘客过多,重力下坠,公交车登时滑下山坡。乘客大声叫呼,聂细雪也害怕极了,难道就这样死去了么?禁不住紧闭起眼睛。

就在公交车滑出跑道的那一瞬,一个身影忽从远处飞来,用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那人扑到跟前,两手伸出,便抓牢了公交车,公交车立刻僵住,悬停在山坡上,那个人紧抓着前门,承受了整个车的坠力。

当车突然凝住的时候,聂细雪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还没死。车外站着一个人,脸色煞白,目光寒冷,又是那个少年。

少年冷视着自己,冷冷的说:“出来。”聂细雪发誓,她真的很讨厌他那冷蔑的眼神,但还是没出息地听了他的话。走到车门口,却发现脚下悬空。那少年腾出一只手,说:“抓住,跳过来。”聂细雪脸一红,但人命关天,还是抓紧了他的手,他的手好冷,就像一只寒冷的冰爪子。

当聂细雪跳出公交车的时候,那个少年却放了手,用双手接住聂细雪。但公交车离开了少年的手拉,立即滚下山坡,夹着尖锐的求救声。

聂细雪吓的脸都白了,发着抖,说:“你……你为什么不救他们?”

少年轻蔑地冷笑,说:“他们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

聂细雪觉得他好冷血,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说:“那我的死活,也跟你没关系吧。”

少年愣住了,过了很久,冷冷地说:“如果你不乐意,可以从这儿再跳下去。”

聂细雪气的说不出话,过了会,少年忽又说:“我救了你一命,你反而怨我。就算我救了他们,他们也未必心存感激。你们人类的心,永远都是冷漠的。”

聂细雪一愣,说:“我们人类?难道你不是人吗?”

少年不想多说话,别过脸去,忽然皱紧了眉头,鼻子翕动,似乎嗅到了某种味道,猛地回过头来,露出邪恶的目光,却又极力仰头闭上眼,极力压住那目光,面孔也在痛苦地痉挛着。聂细雪吓坏了,惶恐地看着少年,忍不住退了两三步。

过了好久,少年睁开眼,瞳孔血红,面容苍白,故作平淡地说:“你流血了。”

聂细雪低头,才发现,小腿被山石划破,一些血还在不断地淌出,牛仔裤也浸成了红色。

少年帮聂细雪挽起裤腿,拭净了血,只见少年急促地呼吸着,似乎在极力克制着某一种欲望。在包扎伤口的时候,聂细雪觉得很不好意思,说:“我……那个……”少年颤着音说:“别吵我。”

聂细雪看着少年半跪在自己面前,认真地为自己包扎,心中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触,觉得他也没那么邪恶了,或许他只是孤独惯了,不懂得人情温暖。聂细雪心想:“你说话这么拽,不也跪在我脚下了么?是想向我求婚么?哼,想的倒美,本姑娘哪会那么容易点头?”其实内心深处,倒是蛮希望他会跪在自己面前,手心里藏着一枚求婚钻戒。

聂细雪小心地说:“喂,问你个问题,行吗?”

这一回,少年没在冷言冷语,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简单的一个“嗯”字,却让聂细雪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忍不住偷笑了一下,说:“刚才,你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一个人就抓住了整辆车。”

少年听到这,凝住了动作,愣了一会,才又打了个结,算是包扎好了,却始终没回答。

聂细雪撇撇嘴,说:“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你总是怪怪的。”

往前走几条街,有一家西餐厅,少年进去,带着聂细雪。

聂细雪心想,你连衣服都这么旧,看来比我还穷,等会若结不了帐,那可糟糕透了。

不过,等到牛排端上来的时候,饿了很久的聂细雪便什么也不顾了,拿刀叉一切,张口就吃,心想,先吃饱了再说,反正等会他付账,没钱就让他去洗盘子。

少年只喝了一口红酒,什么也没吃,而对面的聂细雪两三口就吃完了,少年安静地坐着,看见她那不饱的期待的眼神,便把自己面前没动的那份推到她跟前,说:“你吃吧。”

聂细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边嚼着牛排,一边窃想,其实他还蛮体贴的嘛。

但少年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改变了聂细雪的看法,少年淡淡的说:“你是猪的投胎吗?”

这也太伤人了!聂细雪恨的咬着牙,她真的很讨厌这个不可一世的骄傲冷血的家伙,从未有过的讨厌。

讨厌归讨厌,但还是没打乱嚼牛排的节奏。少年看着聂细雪用牙齿报复着牛排,不禁感慨,执着的吃货才是无敌的。

付账的时候,少年当然不会去洗盘子抵钱,但他的钱也少的可怜,刚好一顿饭钱,只多余出一个硬币。

聂细雪忍不住低声问:“你是上学,还是工作?”

少年说:“我什么也不做。”说完,站起来,走出门去。

聂细雪赶忙擦了嘴,紧跟着,自我介绍说:“我是学画的,油画,素描,都懂那么一点点,嘿嘿。”

少年不说话,只是往前赶路。

聂细雪却跟不上他从容的脚步,不禁着了急,大声道:“喂,你为什么不敢和我说话,胆小鬼!”

少年站住,背对着聂细雪,静了一会儿,莫名其妙的说:“我害怕我禁不起诱惑。”

聂细雪很迷茫,说:“你觉得我在勾引你吗?”

少年不说话。

聂细雪说:“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少年深望着聂细雪,深深地说:“因为,你是我的猎物。”

聂细雪以为他是在比喻,嗤之以鼻,说:“切,猎物?你消化得了吗?”

少年面色阴郁,抬头看了看天空,深沉得像一个望断天涯的诗人。

聂细雪觉得他仍是孤独的,就像一匹被族群放逐的狼,在月光下落落地行走。忽然一怔:“糟糕,难道他把我当成了小羊崽?”

回到租房的时候,暮色已经爬满了窗格,聂细雪收拾完房间,洗了几件衣服,就感觉累的不行了,躺在床上休息。晚风从窗口吹进来,动了风铃,一阵轻轻的摇晃,很好听。

听着零碎的风铃声,竟尔悠悠睡着了,而且还做了梦。

梦见一片白色沙滩,湛蓝色的海水涌上沙滩,淹没了自己的脚丫,却没有任何感觉。海岸上有一棵枯了的树,横枝上挂有一串风铃。这个梦,似曾相识。

还没来得及靠近那棵树,看个究竟,梦境却到此为止,聂细雪睁开眼,夜色降临,月光大好。

聂细雪心想,是否真有那一片纯白的沙滩,等着我去漫步?

十一

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感觉屋内好灰暗,从窗户望外看,也昏蒙蒙的犹似傍晚,天色阴的很。带了一把伞出门,抬头看天,漫天的乌云迅速地泼散,晕染在这个城市的上空。

来到学校的时候,雨还没下。上午只有两节课,很快过去了。快放学的时候,起了很大的风,枯败的树叶以及那些碎沙满地飞走,刮了一阵风,不一会,一场雨下起了。

秋雨不似夏雨,突如其来的冷还真让人受不了,聂细雪站在楼道口,抱紧了自己微微发抖,望着灰白色的雨,迟疑着该不该在这时候回去。

“嘿,聂细雪。怎么还不走?在等我吗?”

聂细雪回过头,就看见了那个最可恶的乔遇,他也避雨到楼道口,站在那儿一脸坏笑。聂细雪狠狠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乔遇好像并没有领悟到对方的厌憎,还笑的很自恋,说:“听那谁说,你暗恋了我很久?还写了情书不好意思给我?怪不得一见到我就这般紧张,是不是心跳的很厉害?”

聂细雪听到这,忍不住胃里恶心,感觉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说:“我暗恋你?呵,你想象力还真够丰富。”刚才还犹豫该不该走,这时候却毫不犹豫地撑开伞,头也不回地步入倾盆大雨里。

只丢下孤零零的乔遇,一个人躲雨,乔遇把手抄在外套的口袋里,目视着聂细雪一步步远去。他那双玩世不恭的眼神,竟渐渐变得深沉厚重,浓的像是深秋的雾。

看久了雨,都会成为哀伤的诗人。诗人会在墙上写:天是灰白色的面容,却从星星的缝隙,漏下了好多的泪。

我也发疑,这么多的雨水,倾覆了这座城,到底是谁哭了?

十二

等来了公交车,聂细雪找个挨窗的位置坐下,外面的雨下的好磅礴,落在玻璃上很有节奏感,望着大街上,那些忘记带伞的人慌张地奔跑,朝着各自的目的地,似乎努力逃避着世界末日的惩罚。

聂细雪忽地停了一秒钟的心跳,因为她看见了有一个人,那个人也没有打伞,却站在大雨中一动不动,很多着急回家的人在他面前匆忙跑过,活像一只只丧家之犬,而他却无动于衷,抄着风衣的口袋似在看风景,显得那么孤独,那么格格不入。

那个人突然转过脸,对着聂细雪的方向轻轻一笑,虽然隔着苍茫的大雨,但那个笑容却清晰地笑在自己眼前,笑的很诡异,很阴气。聂细雪一愣,认出了那个人,就是他,那个神出鬼没的少年。

车到了下一站,可还没到家,但聂细雪却下了车,打伞往回走。走过半条街,他还在那儿,如雕像一样站着,完全感觉不到身边瓢泼般的雨,就好像站在阳光明媚的田野中一样从容。

聂细雪走近了他,把伞举过他的头顶,替他遮住雨,埋怨着说:“在这儿耍酷,难道不冷么?”

少年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冷漠的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好像聂细雪只是一个路人甲,一个无关痛痒的跑龙套,跟自己的生命没有交集。

但雨水却淋湿了聂细雪,顺着头发滑落到颈上,那锋利的冷意,如刀子一样切入了皮肤。聂细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少年的肩明显地颤了下,似乎在心疼,但又克制住了情绪。

“呀,你的衣服怎么一点都没湿啊?啧啧,连头发都是干的。”聂细雪用手反复鼓捣着少年的头发,像是玩弄着小怪兽的脑袋一样好奇。

少年却一扭头,摆脱了她的手,眼光瞬间变冷,但终究没说话,转身向东走去。

聂细雪看见他那阴冷的眼神,不禁还是有点发怵,讪讪地放下自己调皮的手,见他走开,却又跟上去,说:“喂,你叫什么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少年停下脚步,伫立在雨中。聂细雪清楚地看见,那少年的身体周围似乎有一层透明的屏障,那些雨粒打不到他的身上,却被那层屏障挡住,四处迸溅。聂细雪心想:“他穿了透明雨衣吗?”

过了很久,少年说:“我叫席写。”

聂细雪料不到他真会告诉他的名字,不禁笑了笑,说:“我叫聂细雪。”觉得这样介绍自己也太过简单了,又接着说:“贤庐小倚春深处,聂聂细雪著绯衫。你一定觉得很好听,对不对?”

席写一愣,说:“聂细雪?”渐渐出神,好久才归了窍,说:“我先走了。”也不跟她打个招呼,说走就走。走了两步,忽又停下,稍微侧着头,淡淡的说:“对了,别再跟着我。”

聂细雪委屈地撇着嘴,嘟囔着说:“不跟就不跟,小丑八怪,你以为你很美么?”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