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熵减文学 > 历史 > 谋断九州 > 第二百七十五章 自问

谋断九州 第二百七十五章 自问

作者:冰临神下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2-13 07:07:54 来源:蚂蚁文学

“闭上嘴。”徐础声称已得范学精髓,却只是模仿范闭的“三字经”式的回答。

于瞻话才说到一半,听到这三个字不由得一愣,随即大怒,挽起右边袖子,喝道:“你仰仗自己做过吴王,就可以随便羞辱读书人吗?你那个吴王来历不正,原本就不受天下人承认,所谓退位不过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根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做王不成,跑来思过谷强夺范学正统,你可错了,范门弟子虽愚,比你聪明的人也有几十、几百位……”

于瞻喋喋不休,徐础像是被数落得无言以对,垂目不语,冯菊娘怒目而视,安重迁一会瞥一眼美人,惊诧她面带怒容时竟然更加艳丽,一会小声劝说同窗,另一边的严微偶尔咳一声,别无它言。

于瞻心头火起,谁也劝不住,可是说得久了,有些词穷,对方又完全没有回应,他渐渐地也觉得无趣,嘴里“这个”、“那个”多起来,最后哼哼声比正经的说话还要多。

徐础觉得差不多了,抬起目光,微笑道:“说得舒畅吗?”

“你还没认错,我哪来的舒畅?”于瞻心中火气又烧起来。

“所以你刚才的许多话并没有完全说出自己的想法?”

“没有!我还要说……那个……你夺不走……你那个……不是真王,哼,哼,不是……”于瞻竟然找不出更新鲜的话来。

徐础又等一会,“阁下拜范先生为师多久了?”

“两年三个月,算是后进,但是比你早得多,不不,你根本没入门。”于瞻的火气稍一消退,又升起来,只是势头有所减弱。

“嗯,不算短了,即便没有入室,也该升堂了。”

于瞻微微一愣,哼了几声,“先生的确说过我勉强升堂,离入室还远着。那又怎样?于某有知之明,我不是范门最好的弟子,但是有一腔护卫师门的热情。”

“既已升堂,范先生应当对你有所教诲,他没让你少说多思吗?”

于瞻又是一愣,他性子刚烈,但是对“范门弟子”的身份极为看得,不会当面撒谎以辱师门,“范先生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他说……”

“说什么?”冯菊娘好奇地问,“听你说话挺利索的,现在怎么吞吞吐吐了?”

“师父教我再思而言,三思而行。”

冯菊娘笑道:“你刚才说那些话之前思了几遍?”

于瞻脸有些红,心中怒火将烧未烧,另一个声音提醒他一旦发怒,必然再入陷阱,“不同,这次不同……”

“闭上嘴。”徐础又一次道。

于瞻极度憎恶这三个字,火气腾地蹿起几丈高。

徐础这次不给他长篇大论的机会,马上补充道:“这是你入室之后,范先生才会说给你的话,生前迟迟不说,就是担心你承受不住。”

“我……我……”于瞻的火气蹿起得快,跌落得也快,心乱如麻,目光转动,落到严微身上,向他求助。

严微却不看他。

徐础又道:“范门学问,多半在自悟,‘言传身教’,范先生更重‘身教’,阁入拜师两年有余,没有一点长进吗?”

于瞻越发吃惊,“你……你怎么知道?先生有文字留下来?”

徐础摇头,“身为范门弟子,你当知道,范先生烧掉了所有文章,这也符合他重‘身教’的学风。”

“可是你怎么……有人教你,肯定是宋取竹,他和你倒有几分相似,都很狂妄,自认为能够平定天下,你在东都杀人无数,他在邺城也杀过人,通缉令现在还贴在城门上……”

“有教无类,范先生并没有因此驱逐宋取竹,反而将他留在身边,指定他来处理后事。范先生知人,宋取竹也果然不负所托,对范先生遗命没有半点违逆。”

“那有何难?我们都能做到。”于瞻不喜欢宋取竹,对此人能留在师父身边,一直耿耿于怀。

“你们立碑了?添土了?”

“刻碑立传为留先生事迹,添土增坟为表弟子孝心。”

“却都与范先生遗命不符,若是宋取竹就不会这么做。该烧的烧,该埋的埋,一件不多,一件不少。”

“先生遗命一切从简,乃是他谦虚……”

徐础脸上露出计谋成功的得意微笑,于瞻心中火气又要上蹿,他强行压下去,“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刻碑以传范先生事迹,添土以表孝心,不如身行其道,令身边人慕而想之。范先生尸骨未寒,阁下便已曲解师命,范先生毕生求实,何必自夸?又何必谦虚?他的每一句话,都需要照实理解,不增不减。他说从简,便是从简,他说你要再思而言三思而行,你就要再思、三思,多一思、少一思都是错误。”

于瞻哑口无言,半晌才道:“一切不增不减,岂不是拘泥于学问?范先生最反对这样的做法。”

“所以他要烧掉文章、从简安葬,令天下人无可拘泥。”

“先生文章传播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留在谷中的文章不过万分之一,该拘泥的还是会拘泥。”

“范先生前半生言传,后半生身教,他烧掉文章,不为天下人,只为诸弟子、只为阁下一人。”

“我?我可没这个荣幸,先生对我……”

“我只见过范先生两面,便已觉得他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每一言、每一动皆中我心,阁下受教两年多,还觉得自己只是众多弟子之一?怪不得范先生说你升堂,而未入室。”

于瞻又一次哑口无言,看看安重迁,又看看严微,然后低头想了想,似乎找到了反驳的话,张开嘴,吐出的却是一股无力的空气,这回他遵从师教,再思一遍,一句话不说,竟然转身走了。

冯菊娘莫名其妙,向安重迁道:“他怎么回事?”

安重迁的脸一下子红透,嗫嚅半天,也没给出整句回答。

冯菊娘没耐心等他,向严微道:“这位严公子一直不开口,颇有高手之风,你的一个同伴已经走了,另一个话都说不清,该你出手了。”

严微拱手,“严某甘拜下风。”

他一开口就认输,冯菊娘意外,安重迁吃惊,“严师弟,咱们这些人就你……”

严微摆下手,继续道:“严某甘拜下风,但是并不承认徐公子所说的‘已得精髓’,我们这二十二人皆是范门不肖子弟,能够升堂已是意外之喜,再没有入室之人。可范门弟子数百,自有得先生真传者,听闻先生仙逝,必当前来祭拜,到时再与徐公子一辩真伪。”

“欢迎之至,能与同门探讨学问,正是我之所愿。在此之前,我会一直住在谷中,静待范先生的真传弟子。”

严微告辞离去。

安重迁自然不愿一个人留下,本想刻意忽略美人,却不由自主地向她拱手,含糊不清地告辞,冯菊娘问了一句“什么”,他立刻面红耳赤,慌忙出屋。

于瞻出门之后什么都不肯说,挤开人群,独自跑出谷外,令众人惊慌不已。

严微也不愿多说,等安重迁出来,道:“一言难尽,请师兄说吧。”

安重迁脸上红晕未消,众人都以为他是因为论辩失败而羞愧,不疑有它。

“这个……事情越来越复杂,先回邺城再议,看来得请几位师兄过来才行。”

众人越发惊讶,围问不休,尤其是其他范门弟子,极不服气,却没人真敢进去挑战,安、于两人铩羽而归也就算了,连严微都说“一言难尽”,别人更没信心。

人群渐渐散去,该走的走,该祭拜的祭拜。

昌言之长出一口气,伸展双手,掌心里全是汗珠,“还以为真要动刀呢,执政……徐公子怎么能将谎话圆得这么好?”

老仆笑道:“谎话永远圆不好,你得当真话说。”

“可是……”

“可是什么?公子独自入谷,拜见、安葬范名士,你看到经过了?”

“没有啊,咱们谁都没看见。”

“所以啊,你怎么知道公子没得范名士传授衣钵?你随口一说,其实是撞到了事实。”

“是吗?我有这么厉害?”

“瞎猫碰死耗子,这种事在你身上也就发生一次,千万别得意。”

“我不得意。哦,原来徐公子真得了衣钵,那就好,以后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这句话了。”

老仆满意地点头,“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明天找两个人,随我进城去买些粮食,咱们人多,只住一天米缸就见底了。”

“可不是,所以我都没留客人吃饭。”

山谷渐渐恢复正常,到了傍晚时分,吊唁者减少,越发显得安静。

房间里,徐础继续坐思,冯菊娘展开屏风,无心写字,也不愿离开,一会收拾茶具,一会擦拭屏风,借机偷偷打量徐础脸色。

几次之后,徐础终于看过来,“你有话问?”

“我知道公子聪明,可你怎么猜到范先生说过那些话的?”

“我猜到了吗?”

“那位于公子自己都承认……”

徐础笑道:“这才是关键,他自己承认。”

冯菊娘若有所悟,“可公子毕竟说出‘闭上嘴’三字,与范先生的‘再思而言三思而行’差不多。”

“‘闭上嘴’或许有一百种解释,你与于瞻拿范先生的话当成唯一选择,与我无关。”

冯菊娘睁大双眼,笑道:“原来如此,公子……我能说公子果然狡诈吗?”

“狡诈?范门之学的精髓便是自学、自问、自悟,我的话令于瞻自问,他若能坚持下去,或能自悟。”

冯菊娘笑着摇头,“范门学问太难,我连自学都做不到。公子呢?是不是已经自悟了?”

“我在自问。”

“整天都在自问,还没问明白?”

“整天可不够,这是需要整年的工夫。”

“这么难?我还是乖乖学写字吧。我在这里不打扰公子吧?”

“不打扰。”

“那就好。呵呵,读书人挺有意思,被逼得说不出话来,也不肯动手。他们能请来‘真传弟子’吗?”

“能,待会或许就有一个要来。”

“咦?听他们的意思,‘真传弟子’不在附近。”

“得其真传者,未必是记名弟子。”

冯菊娘听出这句回答里暗藏多种解释,自己又要落入陷阱,于是笑而不语,恰在此时,老仆敲门进来,“公子,邺城衙门来了一人,自称孙雅鹿,要见吗?”

“请他进来。”

冯菊娘越来越觉有意思,哪怕被撵,她也不肯走。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