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阑风烬起 第7章 鹬蚌相争（上）

画竹端了一碗蒸酥酪放在酸枝小几上，“殿下，皇后娘娘那边传来消息，薛氏递了请安折子想要进宫给薛贵妃请安。”

“哼，她果然按捺不住。”捏起羹匙懒懒用了一口，“给向云传话，让他好好查查崔阑和崔家到底什么关系。”

“还有，崔阑在外求见。”

“他不好好养伤，这时候来做什么？”之前请了大夫解麻药，发现崔阑身上还有些新旧交叠的外伤，像是长期遭受虐打所致。

“说是要亲自叩谢殿下救命之恩，愿意侍奉殿下左右，奴婢瞧着倒是个有心的。”

“不见，让他滚回去养伤，好了再来伺候。”

画竹福身正欲出去回了崔阑，就听萧月卿道，“那碗蒸酥酪也一并赏了他去。”

“是。”

“倚梅，替我更衣，吩咐小厨房再做一碗酥酪，浇上些海棠蜜，咱们去文华殿给父皇请安。”

崔阑抱着怀里的食盒，小心翼翼打开盖子，看到一碗“破了相”的酥酪。

拿起羹匙舀起一口送入口中，奶呼呼，甜腻腻的，他并不喜欢。不过，这是殿下喜欢的，他也会学着喜欢。

一口一口慢慢将一碗酥酪吃的干干净净，身体由内而外充斥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

文华殿，汪昱看见公主殿下便早早迎上来。

“烦请公公禀告，华鸾来给父皇请安。”

殿内传来泓衍帝中气十足的声音，“是华鸾来了吗？直接进来吧。”

“儿臣给父皇请安。”

“今日怎么有空来父皇这？”

“华鸾日日都有空，是父皇日理万机。今日儿臣宫中小厨房做了蒸酥酪，特意送来给父皇尝尝。”

“你这促狭鬼，朕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接过碗尝了一口，“酥酪不错，海棠蜜也不错。说吧，什么事？”

“父皇，儿臣从贵妃娘娘的姐姐手里讨了个人。”

“哦？什么人用得着你亲自要？”

“原本也是崔侍郎府上要送入宫做内侍的，我见他生得齐整，便想先提前要下，净身籍册一应都办好了。”

“胡闹！你堂堂一个公主怎的操心起这些事了？”

“父皇，我宫里可都是些平头正脸的，到时若是硬要分了那些个丑的来我可不乐意，木头一样的杵着叫人吃不下饭。”

听到这话，泓衍帝打趣道，“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朕的华鸾也长大了，可以开始相看驸马了。”

萧月卿看着泓衍帝，公主联姻，背后总有错综复杂的原因。此刻的父皇，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真心？还是将她当做一个平衡朝堂关系的棋子？罢了，自古天家无父子，一个合格的帝王，大概是不应该有真心的。

既然重活一次，那就莫问前程，但求无悔。

也不是真的指望父皇就这么答应将崔阑放在她身边，接下来就看薛贵妃那边了。

与此同时，贵妃薛瑶一母同胞的姐姐薛琬也进了宫。

“姐姐有什么事就直说吧，都是一家人。”

看着保养得宜，光彩照人的妹妹，而自己多年为崔家主持中馈，大小事务操劳不断，就连眼角的皱纹都又深了几分。想到如今，就连那小畜生都脱离了他的控制，不能再任由她磋磨，她就恨不得把手里的帕子都绞烂了。

“唉，多年前老爷南下遇到过一个花魁娘子，后来那贱人有孕生下一子，竟千里迢迢进京寻人，怕事情闹大了，便默许我将她看管在京郊的庄子上，上月庄子失火，烧死了那贱人。他那儿子我也着实不喜，估摸着今年已经十六还是十七了，一双阴恻恻的眼睛总看得人心里发毛，就想着让人灌了药送到城西去净身，再把他送进宫做内侍，到时安排在你的宫中，揉圆搓扁还不是你说了算，任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只是不知怎的就那么巧，遇上了华鸾公主，人硬是被要了去，我如今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才进宫求到了娘娘你这儿。”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气弱。

薛瑶更是听得头疼，“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做这样的事儿之前怎么就不先与我知会一声呢？原本只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内宅阴私，现下你硬是把它翻到台面儿上来，还翻到了宫里，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我……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薛琬脸上此时也有些挂不住。

“你是没想那么多，但未可知陛下心中会不会想多，往宫里送人这事儿可大可小，但万不该由我们薛家送。”

“那现下可如何是好？”

“如何？还能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人留下，若他去了别的要紧处，岂不是更叫陛下疑心我薛家居心不良，往内廷安插人手。”

“哎，那就有劳娘娘从中斡旋了，此次是我思虑不周。”

“不是我说，当年姐姐究竟看中那崔互什么，除了皮相尚可，家世不显，为人却自诩风流，混到如今只不过一个礼部侍郎，手中也无甚权柄，朝中半点儿帮不上钺儿和锐儿。”

“我当年也是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见一个爱一个，府中一帮莺莺燕燕，闹个不消停。”说着忍不住拿帕子抹起泪来。

“罢了，事已至此，我会向陛下解释清楚，求他将人放在我宫中，以证我薛家绝无二心。姐姐也不必伤怀，男人都是一个样，我这有陛下赏的金丝燕，姐姐带些回去也好补养身子。”

“雪婵，给侍郎夫人包些好的带回去。”

“是。”一个生的杏眼桃腮，身段窈窕的婢女上前福了一礼。

薛琬看人下去了，才凑近跟妹妹说道，“这丫头长的未免招人了些，总在娘娘身边怕是不妥。”

薛瑶听出了她的意思，“姐姐也这么觉得？那看来本宫挑人的眼光不错，雪婵并另外一个，是我特意备下的，来日有用。”

“娘娘这是……？”

“姐姐也当明白这个道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我自是要早做打算的。”

薛琬低头抿了口茶，点头称是。

出了宫门，坐上马车，薛琬脸上哪还有半分伤心，就连贵妃妹妹给她的燕窝也被随意丢在了一边。

“夫人，这……？”一旁的侍女有些拿捏不准她的意思。

就听见薛琬红唇一撇，脸上挂着几分刻薄讥笑，“贵妃娘娘如今身份贵重，自是不同以前了，这燕窝我无福消受，便赏了你吧。殊不知，玩儿鹰的还叫鹰啄了眼，我可得睁大眼睛好好看这往后造化。”

送了薛琬的雪婵此时也回了殿内，给薛贵妃边捶腿边道，“娘娘，不是奴婢多嘴，侍郎夫人这事儿办得也太不谨慎了些，弄不好是要带累娘娘的。”

薛贵妃正磕着美目养神，“外人自是只能看到本宫人前的光鲜亮丽，哪里知道在这宫里，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行走。罢了，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办起来也不费什么力气，若是来日真有那不利本宫及两位皇儿的，本宫自是不会理会。”

“娘娘英明。”雪婵一脸乖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