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阑风烬起 第47章 江洋大盗

泓衍帝直到翌日辰时才悠悠转醒，睁开眼睛半晌，才缓缓侧过头。

“陛下，您醒了。”皇后谢书意坐在龙床旁边的圆凳上，见他醒了，拿过一旁的金丝引枕垫在他身后，扶着他慢慢靠坐起来。

除大皇子外，一众儿女都在，泓衍帝朝最小的五皇子招招手，“璟儿，过来，到父皇这儿来。”

萧承璟噔噔噔几步跑到龙床边，仰起脸看着泓衍帝，俊秀的小脸儿上满是担忧，“父皇，你好些了吗？”

泓衍帝摸摸自己小儿子的脸，“父皇没事。”

“那父皇要好好吃药，多多休息，才能养好身子。”

“好，璟儿长大了，知道关心父皇了。”泓衍帝心中总算找回些安慰，又将四皇子萧承璋也叫到面前，捏捏他的小胳膊道，“璋儿又壮实了，如今能握几石的弓了？”

“回父皇，儿臣如今已经无需再用特制小弓，能拉一石的弓了。”萧承璋一板一眼答道。

“不错不错，是个当大将军的好料子。”听见泓衍帝的夸奖，萧承璋小麦色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红晕。

接着泓衍帝又将在一旁别扭阴沉的三皇子萧承锐也叫到身边，“锐儿，禁闭也有些时日了，你可知错？”

“父皇，儿臣知错，以后不敢了。”不管心下如何，萧承锐口头都先乖乖认错。亲大哥算计他，母妃如今也自身难保，眼下还有两个年纪比他小的惯会卖乖讨巧，从前他仗着自己母妃得宠，父皇也爱屋及乌对他颇为宠爱，自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现下，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泓衍帝自是对他苦口婆心说教一番，希望他能懂得尊敬太子，爱护幼弟，兄弟之间和睦相处云云。

萧月卿站在一旁，看着泓衍帝，只觉这次一病他整个人都似是突然就苍老许多。泓衍帝年轻时也是经过夺嫡之争，才走上如今高位的，现下却要求几个儿子和睦相处，当真有些不切实际。需知皇位之争，自古以来皆是成王败寇，不死不休，莫不是父皇年纪大了，心也变软了。

而后泓衍帝又对太子道，“昭儿，你从小便被当做储君培养，跟在父皇身边处理朝政的日子也不短了，如今父皇尚需养病，朝政便交由你代为打理，可有信心？”

萧承昭拱手一礼，端方沉稳道，“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所托。”

泓衍帝一连赞了三个好。

最后才是萧月卿，“华鸾，你到父皇跟前来，陪朕说说话。皇后、太子同其他皇儿先退下吧。”

其他人依言离开，萧月卿走到龙床面前，在脚踏上曲膝坐下，紧挨着泓衍帝。因着她是泓衍帝唯一的女儿，在泓衍帝看来又不比皇子会生出夺嫡之心，所以自出生以来都是宠爱非常的。就算前世泓衍帝对她有过隔阂提防，但她还是感念泓衍帝没有在她遭薛贵妃设计陷害后，为了保全皇家颜面，或是莫须有的污名硬逼着她下嫁给薛令吾这等人渣。

泓衍帝看着自己唯一的嫡女，只觉昨日还是玉雪可爱的小小一团，不知不觉就长这么大了。

“若论朕所有的子女中谁最出挑，当数华鸾，无论容貌、谋略，亦或看事物之眼界，众兄弟皆不如你。”

听了这话，萧月卿既有得到自己父皇认可的喜悦，又有仿佛一直在父皇面前的伪装早被识破的惶然，讷讷道，“儿臣惶恐。”

不料泓衍帝听了这话却笑起来，“有何好惶恐的？你是朕的女儿，大邕唯一的嫡公主，既然胸有丘壑，不甘只做个天家富贵公主，沦为嫁人笼络人心、平衡关系的联姻棋子，那就放手去做！也叫父皇瞧瞧你的本事。”

萧月卿看着泓衍帝，不知不觉中，父皇也老了，“父皇……”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前世她们母子三人在深宫之中规行矩步，谨守本分，从不肯逾越半步，唯恐牵连谢氏一族，却让有心之人以为中宫一脉软弱可欺，被屡次陷害，最后惹得父皇颇为忌惮猜疑。重活一世，处处谋得先机，扭转局面，如今事态时局早已与前世千差万别，今后也将走向未知，萧月卿心中有些忐忑，又有些激动。

晚些时候，泓衍帝传了崔阑，崔阑将钺王和顺嫔被看管在各自宫室的情况说了，“陛下，还有一事，之前市司烟花爆炸案中的两名杀人灭口的杀手找到了。”

“接着说。”

“那兄弟二人原本是一对颇为有名的江洋大盗，杀人越货，心狠手辣。一直在大邕各州流窜作案，江州渌州等地官府还发过协查海捕文书，可惜皆无所获，这兄弟二人竟像销声匿迹了一般。原来是早就逃入了盛京城，被钺王收入麾下了，专门替钺王做些亲卫不方便动手的事。”

“既然此二人颇善藏匿，又有钺王府作为庇护，是如何发现的？”

“回禀陛下，钺王侧妃林氏不知从何处得知了钺王之事，回府后当即要遣散两人。臣此前一直派人盯着钺王府，二人刚一露头就被抓了个正着，已经与海捕文书上的画像对比过了，确认是此二人无疑。”

“好，办得不错。他二人可招供了？”

“因着急向陛下复命，此二人又混迹于江湖多年，手底下的人一时还没审出来。不过陛下放心，不出明日卯时，臣定能审出结果。”

“好，那就尽快去办吧。朕等着听你的消息。”

“是。”

皇宫西苑，青白石门基，朱漆红墙有些斑驳脱落，夜色下像干涸的血一样的颜色。崔阑仍领着御前秉笔之职，在秋猎中又被泓衍帝授了指挥佥事一职，还辟了此处给他做公务之用，现下他也是手底下领着二十余缇骑，掌有实权的官儿了。

单檐歇山黄琉璃瓦顶，面阔七间、进深三间，正中明间为崔阑办案理事之地，左次间为文书机要存放之地，右次间粗略布置成一处歇息所在，以备查案晚了就在这边歇下。另有左、右稍间及末间作值房。

崔阑刚一踏进西苑正中明间，百户郑英当即接过他随手摘下的乌纱烟墩帽，又将他的佩刀小心放好。

另有一名小旗马上端了热茶放在崔阑手边，又匆匆退下。崔阑坐在太师椅上，抿了口茶问道，“审得如何了？”

“属下无能，目前那二人还是不肯招。”

“嗯，那你是挺无能的。来人！将人带到刑房，你们也随我去瞧瞧，好好学学该如何审问，若以后也是这样的能耐办案，可真是糟贱了陛下辟出西苑这样的好地方。”

随后又唤来一名小旗，去取他早就让人做好的一应物什，也带到刑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