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阑风烬起 第58章 捉襟见肘

到刑房的时候，崔互已经被绑在刑架上了。

崔阑坐到太师椅上，郑英就提了食盒过来打开，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面，并三四样可口小菜。崔阑吃着面，隔壁不远处传来惨叫哀嚎的声音，他似全然没有听见，仍旧面色如常，不紧不慢的吃自己的面。

“这……这是什么声音？”明明这屋子里站了不少的人，愣是没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崔互只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郑英笑道，“这里是刑房，当然是有人受不住刑罚，总爱弄出些声响。”

“你们，你们竟敢滥用私刑？”崔互连声音都抖了起来。

“崔侍郎说笑了，西苑向来奉旨办事，所行之事皆为陛下授意。崔侍郎养尊处优惯了，可受不住咱们这的刑罚，还是好好想想一会儿该怎么说吧。”郑英耐心十足的同他说道。

眼见崔阑终于吃好了，崔互朝他道，“崔阑，只要你放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真的！如今你深受陛下信任，我有没有罪，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我只有嘉言一个儿子，崔府的家产也可以给你一半。”

听了这话，崔阑不禁冷笑，“崔侍郎，你就没想过你后宅明明有许多妾室，这么多年来为什么只有崔氏所出的一儿一女吗？当然，下落不明的崔小姐姑且不算。”

崔互听了这话不禁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道，“是薛氏对不对？这个毒妇……”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来你还是挺了解她的。”

“崔阑，好歹我也是你的父亲，你想想办法，救为父出去好不好？”

“父亲？！”崔阑忍不住嗤笑出声，学着那些高位太监捏尖嗓子道，“咱家可是无根之人，崔大人可莫要胡言乱语，您的儿子崔大公子，此时想必还在麓山书院呐。”

“崔阑，崔阑，哪怕是看在你娘的份儿上，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吧！”崔互喊道。

崔阑一个箭步上前扼住他的脖子，狭长漆黑的眼眸里戾气丛生，“我娘？她埋在何处你知道吗？”

崔互只能感觉到进入胸腔的空气愈发稀薄，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看着他涨得绛紫的面孔，崔阑松了手，幽幽道，“你不配提她。”

感觉自己得到了重获新生的机会，崔互大口大口喘息着，若非此时被绑在刑架上，恐怕早已软成一摊烂泥扶不起来了。

恰在此时，隔壁刑房又传来凄厉的惨叫，崔互涕泗横流，下身控制不住的传出一阵腥骚。

崔阑不屑一顾，接着道，“对了，崔侍郎，今日华鸾殿下在赏梅宴上说了，要各府凭心意为北境将士募捐些银子。听说户部蒋侍郎府上夫人很是尽心，散了筵席回家，立马就凑了足足的心意送到公主那里，现下说不定蒋侍郎都已经回到府里，吃上热饭热菜了。”下了最后一剂猛药，到这儿也差不多了。

郑英上前一步问道，“大人，可要叫他吃些苦头？咱们这儿多的是不在身上留下痕迹，又叫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不必，有时候死可比活着容易多了，就让他在这儿好好待上一晚，也听听咱们西苑是如何办差的。”崔互，留你一条命回去，届时可要好好跟薛氏算账。

“属下明白。”

两个时辰前，户部尚书王敬府邸。

“崔内官，真是稀客呀，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府上？”王敬面上带笑同崔阑招呼道。

崔阑搁了茶盏，“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崔某只是来给王尚书带句话，临近年关，陛下不欲见血，想必您也不想像崔侍郎一样，到西苑走这一遭。华鸾殿下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所以王尚书，募捐一事可务必要尽心才好。”

官场混久了的都是聪明人，王敬听懂了他的意思，当即道，“王某明白，此番多谢崔内官提点。”

“既如此，崔某就不多叨扰了。”崔阑起身离去，王敬赶紧让管家好生送着出门了。

及至夜幕降临，崔府管家派出去的人才匆匆回来，说是打听到户部右侍郎夫人回府立刻点了银子送到公主那里，不出半个时辰，蒋侍郎被送回家了。

薛氏听了问道，“可知数目几何？”

那长随擦了擦汗，伸出一巴掌来比了比。

“五千？”薛氏问道。

“回夫人，是五万两。”

薛氏倒吸一口冷气，内心感叹同样都是侍郎，户部当真是个能捞油水的衙司，礼部这样的果然比不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崔互这人一向自诩风流，爱好风雅，平日就喜欢收藏些什么名家字画，那些东西，一向是有价无市，如今着急用钱，倒不如金玉这些俗物折现来得快了。再加上崔府后院的六房小妾，平日争宠掐尖儿要这要那的，四季衣裳、首饰头面、膳食加餐，各个院里伺候的奴仆小厮，乌泱泱一大帮人的月例银子，如今临近年下，真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踌躇半晌，薛氏才道，“管家，你速去点清府中帐上还有多少能用的银子，看看还差多少。吴妈妈，拿了钥匙去开我的私库，不行就用先前给嘉宁备下的嫁妆应急吧，眼下还是先让老爷回来要紧。”

管家并吴妈妈垂首应是，按吩咐下去办事了。

费心运作一番，第二日崔互被送回来时，整个人瞧着像去了半条命，薛氏欲上前搀扶，却未得到他一个好脸。

崔互转头吩咐管家，“送我去陈姨娘那里。”

薛氏听了这话，呕得要死，想想自己为他奔走一夜，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当真是不值，自然又是好一通哭闹。

崔互见她这副样子，只觉无比厌恶，内心恨恨想到，要不是这个无知妇人，不肯早些拿出银子，自己至于在西苑受那一晚上的罪么。现在一闭上眼就是那刑房里的哭求惨叫，混合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味，想想都还心有余悸。

罢了罢了，眼不见心不烦，还是快些走吧，崔互头也不回的由管家搀着去了小妾那里。

薛氏则是怒急攻心晕过去了，还好被吴妈妈扶住了，又是延请大夫，又是熬药，好一通人仰马翻。

崔阑听着底下暗线绘声绘色的描述，只觉心中痛快不少，日子还长，日后定要叫这对伥鬼夫妇亲手撕下对方的假面，看看底下到底是淋漓的血肉，还是令人作呕的腐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