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冷香 第七十七章 现世报

蜀国京都丹阳城，街道挤挤，车马如龙，街道两旁的商铺更是琳琅满目，公子小姐的也都是成群结队，好一派盛世繁华的景象，也足见当今皇帝的勤勉。

看着这久违的京城，喉间不禁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本以为再也不会踏入这里，却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不过既然回来了，那他不好，就所有人都别想好。

“爷，咱们这是回府，还是…？”身边的小厮自小跟着他，一眼就知道自己家爷在想什么？

“咱们的苦力还没做完呢，哼，总有一天小爷要连本带利的要回来”只是瞬间，少年就收敛了情绪，恢复了他浪荡公子的形象“去郡王府”

“是”心里却忍不住叹息，他爷想要要回来，只怕是难了，那人的背后不仅有孝郡王，还有一个铭少呢。这铭少是什么时候最那个青姑娘如此在意的，而且每次铭少来的时候，他不都在身边？也没见他跟青姑娘又过什么接触呀。

真是怪哉！

“爷，易公子到访”卫青来到主院的时候，段哲宇正跟两个儿子在玩积木，听到卫青的话，段哲宇的手微微一顿，正好碰触到了那本就摇摇欲坠的高塔，摇晃了几下就倒了，使得两个小家伙，咧着嘴不住的拍手，虽然话还说不全，可是那表情就是在得意，在笑话他爹，连他们都不如。

看着两个儿子的笑颜以及那萌萌的动作，让眉宇间那一丝淡淡阴厉瞬间化为乌有，身手将两个小子的头发揉散，李蕙敏看着这个举动，眼角抽了抽，这父子三上辈子一定是冤家，小的呢，一个劲的给当爹的捣乱，一个却是恶趣的以弄哭他们为乐。

果不其然，念头还没有下去就听到两声委屈的哭声，瞪着小腿往自己身上爬，一个眉眼带笑的离开。

“小少爷不哭，你爹是跟你们玩呢”玉姑姑同样对他们姑爷的恶趣接受无能，哪有当家以欺负儿子为乐的。

“不哭，不哭哦”

听着背后的哭声，以及细声的柔哄声，已经出门的两人一个嘴角抽搐，一个嘴角含笑，让这两小子笑话他，现在哭了吧。

在花厅等着的人，看到他嘴角的笑意，以为他是知道了他这次的事情，不由得脸色一黑，在心里暗骂都是黑心的啊。

“有事？”走进来之后，段哲宇恢复了他温润公子的形象，不温不淡的开口。

这话问得，易子谦一噎，他这么忙里忙外的，好似这件事是他的事情一样，可是却不得不开口，这几个黑心的，他一个都惹不起，他这是倒了什么霉啊，遇上这么一群人。

“淮北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想必很快就会传到京城…”将陵炎那边的事情简短的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就直盯着对面的人看，可是他失望了，这个人还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摸样，嘴角含笑，眉宇温润，一点他想要看到的激动温怒，又或是担心都没有。

“知道了，几年没有回京了，快回去看看老爷子吧”逐客令，下得理所当然。

易子谦又炸毛了，吹胡子瞪眼的，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甩手将离开郡王府，也该回去了，否则那老头子该过来抓他了。

“爷，咱们该怎么做？”卫青脸上不显，可是心里却早就被沈青青的大胆给吓着了，她居然直接将人给绑了送去了总督府，再加上那些流言现在越演越烈，早已偏离了当初的轨道，稍有不慎就将是一场世家之间利益权衡的一次洗牌。

“什么都不做，皇上心中自有定断，不过。将右卫全部派去陵炎交给十三”这件事他们不能在有任何动作，否则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让那些人调转枪头一致对向他，又或是护国公府。

不过有的事情，他真的不得不佩服那个丫头，她只是一个不经意，就造成了这次洗牌，将那固若金汤的关系网给打破，内讧之余，还给了上面那位的一个机会。

也佩服她的好运气，一次不经意就跟敏儿成了姐妹，买下一个奴婢，却附带这么一个带有来头的世子，呵呵，真不知道以后，这丫头还能弄出什么事来。

“啊…是爷，属下这就去安排”卫青一愣，不明白为何爷就这么放任不管，不过他也相信爷心中必定有数，他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想不明白就表示他不需要明白。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易世子找你什么事？”李蕙敏看着这么快回来的人，有些不解。

“他过来跟我告状说我那小姨子快要把天捅破了”对于李蕙敏他不想刻意的去隐瞒什么，所以她问了，他就老实说，至于她不问的，那就没必要让她费神。

“青青对他做了什么？还值当他来找你告状”李蕙敏这些日子她不是去荣亲王府就是护国公府，要么就是在家带孩子，外面的事情她还真不知道，在听是易子谦来告状，就想到了是不是她们生意上的事情。

“青青差点把他卖了，他心里自然有气，不过这青青的胆子也着实大了些”说着就将他们离开之后在陵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听得李蕙敏目瞪口呆，可是她却没有想象中的担忧，反而一脸笑意的叫好“现在倒要看看，没了言家这个点，他们还怎么相亲相爱，青青真是出其不意的出了一招好棋”

说完之后又感觉哪里不对“夫君，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啊”

“呵呵，可是那个探花郎”对于李蕙敏敏锐中带着迷糊的性子，在看她那疑惑的眼眸，段哲宇轻笑出声，开口反问。

“对，就是这里，这件事的根本在他身上，可是如今他却好似置身事外一般，难道青青故意手下留情？还是人们觉得他的关注点太小”李蕙敏蹲下身子，靠在他腿上，分析着。

伸手拍了拍她的手，眼中带着满满的温柔笑意“金科探花的关注点会小？何况你觉得以青青丫头的本事，会让那个孩子夭折，何况老爷子可是回去了”

“你是说，那孩子还活着，而青青也是故意放那个探花一马，为的就是那个孩子，又或是那个刘氏，还有那探花的娘做出这样的事，这样的人性，她们还有可能吗？如果我是刘氏，就带着孩子一个人过，也不回去，每天看着一个厌恶且随时都可能暗害自己的人”

本来只是就事论事，可是段哲宇却听得眼皮一跳，因为李蕙敏如今的情况与那刘氏是何其的相似，要不是他想着敏儿一直在外，会不太适应王府的生活，一早就上了奏折给皇上，给他令赐了府邸，只怕那刘氏的情况真会出现在敏儿的身上。

想到这里，段哲宇眸光一冷，他们最好不要来挑战他的底线，否则就别怪他凉薄无情。

而这个话题也不适合在讨论下去了“敏儿这件事青青会处理的，咱们就别想那么多了，再说了，你以为青青会让她小姑姑受委屈？否则也就不会现在的事情了”

“也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或许那个刘氏愿意呢，可不是人人都跟你夫人我一样，就算回家，也有一大班子的人为我出头，要是你敢欺负我，我二叔，小姑姑和弟弟都不会放过你，一定将你打得变猪头”李蕙敏与他相处多年，又夫妻几年，他那细微的变化，她自然感觉到了。

不想他多想，于是抬起头，恶狠狠的对着他挥舞了一下拳头，还将身后的亲友团给搬出来吓他。

“为了不变猪头，为夫一定不会，当然也不敢，听说，辰萧与明辉两人现在可是比爹当年还要厉害，现在已经可以主掌一军，独立作战了，小姑姑可是清闲了不少”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小姑姑身为女子执掌帅印，肯定有很多人不服，现在这两小子争气，那些人肯定什么话都没有了”话一说完，李蕙敏脑海里闪过什么？

“夫君，皇上是不是派了忠勇侯府的人去了西北”

“恩，皇上以忠勇侯府为护国公府副将出身，命其为副帅，将廖将军给换回来了，现在应该到西北了吧”感觉到敏儿对忠勇侯府那浓烈的恨意，段哲宇已经猜测到，当年护国公的事情不是意外，而且还与忠勇侯府有关。

在皇上下旨的时候，他也很是担心了一把。

“别担心，以姑姑的能力，他们出不来幺蛾子的”

“夫君，你说要是有人男扮女装混入军营，是个什么罪名？”以前她是无知才看不懂，可如今活了两辈子，且受过那么深刻的教训，很多东西她自然是一清二明。

“你的意思是？”段哲宇一愣，一时之间不明白敏儿突然会想到这个，而且谁会这么做？

“夫君你可觉得忠勇侯府与护国公府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特别是对儿女的教育方面？可是这么多年来，李家的姑娘就算不在京都，世人却依旧将李家姑娘排在前面，如今姑姑挂帅出征，你觉得有人会不会按捺不住，想要一较高下”想到这里，李蕙敏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凭她也想与姑姑比，她给姑姑提鞋都不配。

又是这样，每次一说到忠勇侯府，敏儿就会变成这副冷冰冰的样子，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一点都查不到。

不过对于敏儿说的事情，不管真假，他觉得该送信给姑姑知道。

年关之际，事情确实一出接着一出，皇帝看着那些奏折，怒气升腾，也不管谁是谁非，直接下旨除了言雄光的的总督之位，并让禁军去将所有有关人员都押解回京，年后再让刑部开审，而对于那些弹劾与言家有关世家的奏折则是一一驳回，不予理会。

而对于那个根本探花郎的安排，皇帝却有些犹豫了，因为这个人却是是个人才，而且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并不在家，也就表示与他无关，只是那人又是他娘，被害的又是他的妻儿，皇帝有些为难了。

“陆文海，去宣旨让孝郡王进宫”相比自己的儿子，皇帝更相信这个侄儿一些，因为这个侄儿的旁支的身份，那坦诚的言行，还有从小的情分，所以他相信这个侄儿。

大半夜的被召入宫，在所有皇子里面都不曾有的待遇，使得京城许多人都纷纷侧目，猜测着这中间的事情，以及以后的风向。

段哲宇到了御书房，一听是因为探花郎如何安置的事情，不由得想起了之前与夫人的谈话，想了想才开口“皇伯父，这是本身不是探花郎的错，可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家不齐又如何能为朝廷效力，帮皇伯父治理一方”

“宇儿，你的意思是说，先放置不用，等他何时处理好家事，在行安置？”皇帝坐在龙椅上，难得的和颜悦色，看着他询问，这样的皇帝要是让外人看见了，肯定不敢相信的。

因为此刻的他就跟普通人家的长辈没什么两样，与侄儿有商有量，而不是以皇帝之势带着威压命令。

“他是个人才，若是这么舍弃难免可惜，而这件事也正好是一个试探，看他是否能经得住考验”段哲宇也没有将那份心机带进这个御书房，面前的人在他心里不是皇帝，而是一个长辈，当年要不是他暗中派人保护，只怕他早已化作白骨，最可笑的是，那下手的人却是他的至亲，事后还让他息事宁人。

他听了，只是从那以后他与他们也再无亲情可言，一切只有表面。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对了那淮北总督一职，你可有什么想法？”

段哲宇一愣，皇伯父打算让他去？可是“皇伯父，你知道侄儿的腿。只怕会引起朝中的非议”

“皇伯父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如今这个位置，朕交给谁都不放心，唯有你了”皇帝也不过四十多五十岁，可是那摸样看着却好似六十多的，再加上此刻那一脸疲惫的样子，段哲宇心中忍不住心酸。

世人都觉得当皇帝多么的好，可是真正的好皇帝又岂是那么好当的，身边没有半个人可以相信，每天批阅的奏章都可以将一个人活埋。

“好，年后侄儿就去上任，年节这段时间皇伯父也不必担心，侄儿也会安排人处理妥当的”如今言家一倒，那建南王府又在南边独大，如今言府一倒，再加上南诏那边这些年一直蠢蠢欲动，要是生出什么变故，那淮北总督府就成了第一道防线，所以这个位置也变得至关重要，派去的人也必定要是可靠之人。

如今各个王爷皇子均已成势，京都各个世家的关系又是千丝万缕的，这么一个手握兵权的位置，不管给谁，都会造成某方面的失衡，他，就成了最佳的人选，也是唯一的人选。

因为以上的两个条件，他都符合。

圣旨是六百里加急送来的，不过三天的时间就到了陵炎城，而这样急促的圣旨，在蜀国的历史上，这是头一回，沈青青在知道圣旨的内容以及这件事的后续情况，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当然也有意料之外的，那就是十三受到的那封信。

“十三，你说狐狸姐夫让你去帮他暂时接管总督府，而且还让你找一个师爷帮忙？”

“是，爷的信上是这么说的”十三也满头的雾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影卫，如今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也是因为青姑娘，可是现在爷居然让他去接管总督府，这么大的担子，他担得起吗？

“狐狸，那该死的狐狸，压榨我的钱还不算，居然还要我给他做苦力”这叫现世报？之前她才奴役了易子谦一把，现在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

什么交给十三，十三能做什么，不就是说交给她？

说的不就是自己吗？他还真看得起她啊，这么大的总督府居然就交给她来负责，她也不怕她给她一把火烧了。

至于师爷？

你倒是不假模假样啊，让皇帝看看，他选的人，将这么大的总督府交给一个小姑娘，直接打他几十板子。

再多的怨愤，事情来了，还是得做，气冲冲的走出家门，本就心情不好又看到那个木头桩子，沈青青的火气就更大“你怎么还在这，快滚，大过年的想死在这给我们找晦气是不是”

“不是。不是的，我只想见玉儿一面”成晋木然的抬起头，声音已经几不可闻了。

也是在这里跪了这么多天了，又冷又饿的，脸色惨白中透着青紫，嘴唇干裂，还真离死不远了，看到这样的成晋，沈青青还真吓了一跳，眼底深处闪过一抹不忍。

“你这是要吓死谁啊，要死死别的地方去，我告诉你，就是你死了，小姑姑也不会见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以后我一定会给小姑姑找一个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的男人，也会有一个比你那个没人性的娘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婆婆，滚”

沈青青一声声骂着，那声音也高了好几倍，骂完之后就气呼呼的走了，可那一个个的死字听在刘宝玉的耳力，痛在心里，这些天她一直忍着，忍着，就想着他见不到她就会死心，就会回去了，却没有想到。

这样他都不回去，他真的想死在这里吗？死，她不想他死，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不该就这么毁了。

廖氏在一边看着女儿那默默流泪的样子，在想想这些天那个人的执着与诚意，心里的埋怨愤恨也消淡了不少，女儿这辈子就算再嫁，又能有什么好人家，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如果他能保证以后跟那个老妖妇分家过，或许…。

“宝玉，不管你做什么，爹娘都支持你”

“娘，真的可以吗？”听到廖氏的话，刘宝玉眼中迸射出一抹希冀的光芒，可见她心里也是有成晋的，而成晋当初也确实是爱她的。

“可是青青。”随即又暗淡了下来，这次青青这么努力的为她讨公道，她还。青青必定寒心。

“宝玉，今天朝廷下了圣旨，说是让成晋将家事平定之后在去上任，换言之，就是你的决定，决定了他的前程，要是你不回去，那成晋就算有功名也不可能为官，一辈子留守在家”

事情闹得那么大，所有人都关注着这件事，而这件事不到一个时辰，就从流云镇传到了附近的十里八村，只是他们没有李氏看得透彻，知道得多，她明白这个结果与京都的郡王爷绝对分不开。

“什么？”刘宝玉惊呆了。

“舅母，让宝玉一个人想想，咱们先出去吧”有些事情需要勇气，而他们这些人在这里，宝玉也很难走出去那一步的。

“青青，你这气呼呼的，谁欺负你了？”沈耀文正在家里看书，见沈青青就这么冲进来，就说了一句傻话，在这梨树村谁有那么大担子，敢欺负这个一战成名的青姑娘。

“还有谁敢欺负我，不就是段哲宇那个混蛋”沈青青气得连狐狸姐夫都不叫了，连名带姓的叫还带了一个混蛋。

听得十三不禁后退一步。

“青青，郡王爷可不能骂啊。不过他如今远在京都，怎么能欺负你呢”沈耀文也惊了一下，不过却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同，也没有那么害怕，只是有些好奇，这一个在京都，一个在村里，究竟是怎么欺负的。

“他。”一个字刚出口，沈青青就刹住了车，这里面的事情还是别让沈耀文知道的好“他身边那么多人，却非要抢我身边的，居然将十三要走给他去接管什么总督府，还让他找个师爷，他身边认识的文人除了你，也就没有别人了，他这是要了十三不打紧，还要二叔去给他当牛做马啊，大过年的，有这么欺负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