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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减文学 > 历史 > 我在现代留过学 > 第八百五十章 太皇太后:冯氏为什么不肯去死?!

薛家的祖宅,在汴京新城城东的汴阳坊,此坊是新城城东第二坊,位于汴河北岸。

现代人追捧江景房,大宋的士大夫们也一样。

所以,汴阳坊是汴京城典型的豪宅区。

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这里也就成为汴京城这个繁华的帝都少数安静的地方。

每天从早到晚,汴阳坊里巡逻、检查的铺兵,络绎不绝。

而且,在这里,每隔两百步就有一座兵铺,每五百步还有一座火铺。

别的地方,一个坊未必有一个的,专门用于侦测火灾的望火楼,汴阳坊就有足足三座。

更有上百名救火经验丰富的铺兵,在这些望火楼中随时待命。

加上此地主人家自己豢养的各种下仆、食客、门人。

汴京城的泼皮无赖们,别说来汴阳坊里晃悠了。

就是稍稍靠近一点,立刻就有无数双眼睛瞪了过来。

寻常百姓,就更不敢接近了。

能够在这汴阳坊畅通无阻,又不住在这里的,如今的汴京城大抵只有那些穿街走巷,到处卖报的报童们了。

作为真正的豪门,汴京富贵人家。

薛家的祖宅,就占着整个汴阳坊地段最好、视野最开阔的第三区第一甲。

宅邸的后门,直面汴河,推开门就能看到,汴河上络绎的漕船,在宽阔的河面上,缓缓前行的景象。

还能听到,打渔的渔家少女,清脆可人的歌声。

不过呢……

根本没有人知道,那些渔船上的所谓‘渔家少女’到底是真的‘渔家少女’,还是别人放在汴河上的鱼饵?

反正,每年都有那么几个‘渔家少女’,因为歌声或者别的缘故,而与高门大户家的衙内、公子结缘的故事发生。

薛占射搂着一个衣着清凉的歌女,卧在自家后宅的庭院里,听着那汴河上传来的歌声。

他嘿嘿的看着身旁的歌女,怪笑起来。

因为,这个歌女,就是他去年某日,听到汴河上的歌声,于是立刻派人划着船过去雇回来的。

光是给牙人的好处,就花了他足足一百贯!

“官人讨厌!”歌女痴缠着薛占射的身子,毫不在意他已经松弛的皮肤和已经花白的头发,清凉单薄的褙子下,充满青春的肌肤,在夏日的阳光下裸露出来。

薛占射见着,忽然脸色一冷,坐了起来。

“花娘啊……”

少女听到薛占射的声音,忽然转冷,被吓了一跳,赶紧收敛起来。

她看向薛占射,弱弱的答道:“妾身在……”

“花娘下个月就满十八了吧?”

少女立刻下了地,跪到薛占射面前,用着最可怜、最娇媚的声音,哀求起来:“求官人怜惜,求官人怜惜……”

“十八岁……老了呀……”薛占射悠悠的说道。

他轻声吟着诗文:“不得当年有,尤胜到老无。今夜还先醉,应须红袖扶……”

“吾之姬妾,从不过十八……”

“下个月,花娘便出府去,自寻其路吧!”

他是薛家衙内。

他永远活在他十六七岁,快活逍遥,在姐夫和姐姐们羽翼和保护下的时光中。

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想怎么爽就怎么爽!

奈何,岁月不饶人,哪怕他自己不承认,但……他还是老了。

于是,他开始理解白居易,也开始效仿白居易。

我不能永远十六七岁,但总有人十六七岁。

叫花娘的少女,悲悲戚戚的哀求着。

然而,郎心已如铁。

薛占射披上衣裳,在几个家里的仆人的簇拥下,缓缓起身。

他要去寻觅几个新人了。

奈何,姐夫们都已经离世。

他再不能像过去一样,借着姐夫们的威风,白嫖甚至叫人巴巴的把选好的美少女送到他面前来。

他得掏钱了!

而他父亲去世后,留给他的遗产,早被他挥霍的差不多了。

也是多亏两个姐姐,时不时的接济一点。

不然他这个汴京四公子的排面,早就撑不下去了。

身后,花娘还在抽泣。

薛占射听着,也是有些心软,摇头叹道:“痴儿!痴儿!”

“两枝杨柳小楼中,袅袅多年伴醉翁。明日放归归去后,世间应不要春风!”

“世间应不要春风啊!”

可能是想起偶像暮年的生活,薛占射唤来一个仆人,与之吩咐:“待花娘出府,给她两百贯嫁妆,叫她去寻个好人家嫁了!也算是全了我与花娘这一段缘!”

“诺!”

身后的少女,听到薛占射的声音,哭声越发悲戚。

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嘴角,都快变成了翘嘴了。

只能说啊……出来混的,没一个简单的。

……

薛占射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回到前宅,正准备着带上几个下仆,出城去找些乐子。

他囊中已然羞涩,已经不大逛得起如今不断涨价的汴京高端瓦子了。

许多瓦子里的头牌花魁的价格,都在打着转的向上涨。

“都怪那刑和叔!”薛占射忍不住埋怨起来。

托刑恕的福,现在汴京的各大高端瓦子里的头牌的价格,都在不断上涨。

譬如李师师,一夜五百贯起步,这还没算打赏李师师身边的婢女、瓦子里的乐师以及瓦子的酒水钱。

要是算上这些,一晚上七八百贯甚至上千贯都打不住。

他早已没了进项,哪里撑得住这样的开销?

所以,他只好将目光投向府界下面的县镇。

但薛占射还没得及行动,他家的老司阍就已经慌慌张张的来到他面前:“官人,不好了……不好了……”

“外面来了好多兵马……”

“有御史拿着都堂签发的官牒子,要求官人立刻去大理寺接受询问……”

薛占射听着,目瞪口呆:什么情况?!

兵马?

御史?

要我到大理寺接受询问?

而且,对方拿的还是都堂签发的官牒子?

我干什么了我?!

难道连我这样,根本不参与政事,也不议论朝政,也能遇到祸事?

薛占射一脸懵逼!

但,作为衙内,薛占射知道拿着都堂官碟子的御史登门所代表的事情的严肃性。

所以,他连忙一边吩咐一个信得过的下人,立刻从后门划船去新郑找姐姐仁寿郡夫人求助,一边急急忙忙带着家人出去出迎。

他是前执政之子。

姐夫还是欧阳修、王拱辰这样的社稷重臣!

只要不参与谋反、谋逆的事情,那么,就算把天捅了个窟窿,天家也是要给体面的。

然而……

当薛占射打开门,见到出现在他面前的御史的样子的时候,他人都吓傻了!

舒亶舒信道!

当年发动乌台诗案的元凶之一,其与李定李资义发明了阳燧查案、逐字摘抄、审查的技术。

薛占射为什么认识舒亶?

因为当年苏轼被下狱的时候,他曾受人之托出力奔走,与舒亶等人打过交道。

只是……

舒亶什么时候被起复了?

他不是得罪了王珪、李清臣等人被论罪放贬,编管老家了吗?

哦……

王珪?!

薛占射一个机灵,似乎想起了什么来。

传说,庆寿宫太皇太后对王珪这个前宰相是‘深恨之’。

于是,其所爱之,贬之,其所恨之,用之!

大批过去反王珪的大臣,纷纷加官进爵。

所以,舒亶被起复很正常。

只是……

舒亶是当过御史中丞的人。

让他来查自己?

薛占射感觉自己的腿有些软了。

他战战兢兢的上前拱手行礼:“布衣薛占射,拜见舒御史!”

“嗯!”舒亶鼻子里哼了一声,将一张都堂签发的官牒递给他:“布衣薛占射!”

“奉都堂官牒,请足下到大理寺接受问询!”

然后舒亶将手一挥:“来人,将薛府上下内外,一切人等以及所有宅院、书房、文字、印信、书信,统统给本官保护起来!”

薛占射一屁股就瘫坐在地上。

回来了……都回来了!

乌台诗案的手段回来了!

阳燧查案,摘抄审核!

当年苏轼就是被这一套手段,搞到几乎绝望,几次想要自杀!

因为,没有人经得起这样的查。

薛占射已经能想象到,他家的藏书、文字、字帖以及和朋友往来的书信,都会被眼前的这个乌鸦,拿着阳燧一个字一个字的检查。

遇到敏感字,就会摘抄出来。

倘若有一言半语,涉及天子、先帝或者列圣,更是会被仔细审查前文后语。

稍有不敬,就会被扣上一顶大帽子——诽谤君父、妄议国政、诋毁列圣、亵渎先帝……

无论哪一个坐实,都是死罪!

舒亶看着薛占射的模样,笑了一声,他知道薛占射的胆子是经不住吓的。

万一吓死了,那就惨了!

于是,他上前扶起薛占射:“足下不必惊慌!”

“当今天子宽仁……”

“绝不会冤枉任何忠臣……”

薛占射更怕了。

不冤枉任何忠臣?

也就是说不会放过任何贼臣喽?

我何德何能,居然能有这样的待遇?

他一脸死灰的垂下头去。

虽然他自信,自己的书信,是经得起查的。

可奈何,要是有人就是想害他,将他的书信稍作裁减,再报与宫中……

好在,这个时候,薛占射的老司阍及时的对他说道:“官人但请宽心!”

“当今天子仁圣,曾公开立誓,不以言治罪……”

薛占射这才想了这个要命的事情,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

晚上,赵煦和向太后,用过晚膳,母子两人循例到庆寿宫给太皇太后问安。

太皇太后问道:“官家,老身听说,今日大理寺传召了故执政薛简素公之子薛占射?”

“回禀太母,有这个事情……”赵煦答道:“却是有人指认薛占射指使府界胥吏,殴杀陈留县良善李三用……”

“就是前些时日,官家星夜派人去陈留县接手的那个案子?”太皇太后问道。

“嗯!”

“简素公是仁祖辅弼忠贞大臣……”太皇太后悠悠的说道:“官家当要谨慎!”

“孙臣知道!”赵煦道:“绝不会冤枉了他!更不会不给体面的!”

“今日大理寺也只是简单的讯问了一下,便让他回去了……”

“哦……”太皇太后听到这里,便不再关心这个事情了。

她扭头看向向太后,问道:“太后,老身听人说,近来太后派人去过瑶华宫?”

“回禀娘娘,确有此事!”向太后盈盈一福,拜道:“希真凝寂大师,是扬王妇,也是新妇的弟媳……如今,希真凝寂大师,虽一心向道,出家修道,但天家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故此,新妇差人去给大师送了些日用之物……”

“……”太皇太后看着向太后,脸色有些难看。

对冯氏,太皇太后非常厌恶!

因为,她知道,冯氏是可能伤害她的爱子扬王的。

元丰二年,爱子赵颢所居住的宫阙失火,赵颢来到她面前哭诉,是王妃嫉妒,故意放火要烧死他。

太皇太后当时就怒了。

就想要废黜冯氏,并将之赐死。

哪成想,冯氏抱住了彼时还在世的慈圣光献的大腿。

慈圣光献直接干预,查清了案件。

放火的不是别人,就是赵颢的两个宠妃——她们和赵颢在宫里面嬉闹,不小心点燃了宫阙。

因为害怕朝廷责罚,就将罪责推给了冯氏。

尽管真相查清了,但太皇太后对冯氏的厌恶,却又更深了。

道理很简单——冯氏是赵颢的妻子,夫为妻纲。

丈夫要她受罪,她居然不受,反而跑去找慈圣光献告状、喊冤!

叫她的爱子赵颢,不得不背上了‘轻佻’、纵火’的污名。

须知,在大宋,国家亲王在宫中纵火,是大罪!

太宗长子魏王赵元佐,本该是太子,但因为在宫中纵火,被认为发疯,废为庶人。

幼子赵元俨,同样因为在宫中纵火,而被降封端王,出宫居住。

有了这两个先例在,太皇太后怎么肯让自己的爱子背上‘曾在宫中纵火’的罪名?

奈何,彼时宫中当家做主的是慈圣光献,她只是媳妇、晚辈。

先帝更是不断下诏宽慰冯氏,赐给许多财物。

这就更让太皇太后愤怒了。

因为她知道,只要冯氏在一天,那么,赵颢曾在禁中与妃嫔玩火,最终点燃宫阙,事后不但不认错,反而诬陷发妻的事情,就会一直跟着赵颢。

这怎么能行?

你为什么不在丈夫问罪的当时就立刻畏罪自杀,背负一切罪责呢?

你只是失去性命而已,但可以保全丈夫的名声啊!

为什么不肯?!

这就是元丰八年,先帝刚刚驾崩,太皇太后就迫不及待的下诏勒令赵颢与冯氏和离的缘故!

本以为,冯氏去了瑶华宫,只要随着时间流逝,人们就会淡忘这个事情。

哪成想,向太后又派人去了瑶华宫看望、赏赐冯氏。

她想做什么?

太皇太后不得不警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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