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归 105梦遇南柯（六）

母亲抬头，凝视着空中的巨大虚影，似有所思：“倘若大小真那么重要，这星域就不是人类的天下了。”

母亲说得很小声，可上方那东西却听到了，下一秒化作一张数百丈的模糊人脸，圣光闪耀，照亮了不知多少万里。

“什么是大？什么是小？”

“什么是人？什么是兽？”

“不见古人，不识来者，”

“天地悠悠，怆然涕下。”

“哦？”母亲脸上露出笑容，是特别开心那种，“你仿佛在与我论道？”

那人脸张开血盆大口，里面是宇宙星空的缩影！

“吃了你！”

巨大的引力席卷，精准地笼罩在母亲身上，瞬间飞沙走石，靠近些的地方，地形整个被拔起，飞入人脸怪物口中。

“那还真是有点可惜，我刚才真的有点兴奋呢。”

母亲也被卷起，不过仅仅是离地丈许，就再也不动了。

“怎么？牵不动了？你这法，思虑不错，可惜，粗糙至极，徒有其型。”

数百里外，我盯着那里发生的每一个细节，记忆在迅速轮转、拼接，可无论如何，都无法凝聚，哪怕再细小的一个、完整的故事。

“近期的事，异常清晰。”

也仅此而已了。

遗忘的事，只要还在自身，无论藏得多深，都会被挖掘。

所以，聪明的母亲，我失去的记忆，被你藏在什么地方呢？

另一边。

那怪物一招对付不了母亲，接下来在极短的时间内，接连用了好几种“法”，皆是大恐怖手段，奈何都没有对母亲产生有效的伤害。

上面那个怪物，颇有色厉内荏的意思。

雷声大雨点小。

母亲现在的状态，就跟平日戏耍不能产生威胁的猎物时一样，连反击都是多余的。

或许，我高看它了。

才刚生出这个想法，身后，苍老又可怖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措手不及。

“吃不下她，只好…先吃了你…”

又是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苍老无比，瘦骨嶙峋，皮肤紧贴着血肉，每一条血管清晰可见。

现在我展现的可是几百米的本体啊！

“跑！”

逃命的瞬间，力量足以截断一座不小的山，结果，却无法寸进。

那一双枯手抓住我的感觉，与母亲牵着我时不相上下，当即明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挣开的。

一股未知的力量，在我四周层层裹挟，我远远地看着母亲，她异常平静地看着我，目光碰撞。

过来呀，母亲，快救我，我好难受，这些围过来的东西太强悍了，我无法挣脱，这么一点距离，你眨眼就能到的对吧？呼吸不了了，母亲，你当真要舍弃我吗？既然如此，那么多的机会，何必留我。

“母亲！”

我死了，身处无有边际的黑暗。

可是我，不想死。

……

“双玄，双玄，双玄，双玄，双玄，双玄，双玄，双玄，双玄…”

“别睡了，快起来，有肉吃，再不吃我全吃了啊！”

什么情况？

我慢慢睁开眼睛，母亲双手正搭在我的左右肩膀上，还在拼命摇。

“母亲，停手！”

头都快给我晃炸了，那无边的黑暗都给摇碎了，好痛啊，容我缓缓。

许久后，脑袋稍微没那么痛了，我打量起四周，这里是用骨睡觉的地方，高家岩内。

“母亲，怎么回事？”

笨蛋母亲一只手直接狠狠地捏住我的脸，将我往饭桌上拉扯。

“人类的榻，人类的被子，当真有如此舒服？居然睡这么死，叫你吃肉都不起来，真遇到危险死多少次了？知道我叫你多少次吗？这条路还走不走了？”

“母亲，我们什么时候，不，不对，我什么时候睡下的？”

母亲，一拍额头，完了，还睡傻了。

“才睡一个晚上就睡糊涂了，本来还想要不要让你多享享福的，算了，也别吃了，抓紧时间出发，这里不能住了，再待下去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所以，我做了一个挺长的梦？

“母亲，我好像做梦了。”

“嗯哼？”

她没太在意，对于我来说，做梦再正常不过了，也喜欢讲给母亲听。

她倒也乐意，不过现在嘛，收拾收拾，抓紧离开才是第一要事。

“只是，我这次也不清楚究竟是不是做梦，与以往所有的都不一样，我记得一切，最主要的是，如果是梦的话，太真实了，身临其境…”

“嗯？”听到这里，母亲繁忙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转过身，在满桌子美食面前坐下，吃了起来。

梦，不会影响现实的判断。

梦，不允许被影响现实。

母亲能坐下来，显然就是叫我告诉她了，我大致想了想，感谢现在的大脑，瞬间就回想起所有。

“刚开始……”

“然后……”

“等一下。”母亲打断了我，“关于那只手的事，梦里的我有没有说什么？”

“有啊，那时候你明明就在我后面，好几次问你有没有看见，结果最后你都说没看见，还对ta发誓了。”

“ta？道？”母亲将手中未吃完的食物放下，而后闭眸，起身，几个呼吸后，又拿起刚放下的东西，继续吃起来：“还有吗？”

“之后……”

“最后你和那个怪物打了一架，结果我就不知道了，中间它突然窜到我背后，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死了，也不知道你赢没赢。”

我隐瞒了最后的一些情节，别说那只是梦，就算是真的，此时此刻，面前坐着的，不正是母亲吗？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是母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