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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元辅 第016章 西征纪实(十一)密约达成

作者:云无风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5-29 20:24:36 来源:平板电子书

莫斯科的深冬呵气成霜,入夜之后自然行人罕至,不过这并不妨碍贵族老爷们的娱乐,例如从欧洲贵族处学来的酒会,就按照老爷们各自的圈子轮流在各家贵族之间举行。

舒伊斯基公爵的府邸坐落在弗拉基米尔路的尼克尔斯卡亚街区,这里是莫斯科城最古老也最著名的街区之一,始建于十三世纪。

此时,大街两旁石墙上的东正教圣像已经被积雪覆盖,唯有大门上象征留里克家族的金色三叉戟纹章在灯笼下泛着冷光——后世乌克兰国旗上的金色三叉戟就是照搬的这个。十二名持斧亲卫分立长廊两侧,铠甲相撞声与远处克里姆林宫的钟声交织,更衬得厅内炭火噼啪作响。

“诸位请看,”舒伊斯基公爵的银制权杖敲在橡木长桌上,羊皮地图上的莫斯科被朱砂圈成死城,“斯特罗加诺夫的特辖军如今控制着全城四门,一万两千多明军重骑则驻扎在红场东侧——他们营地的库房里,除了大量粮食之外,就是随时能轰开克里姆林宫的火炮。”

席间,七名保守派贵族围坐成圈,貂皮披风下的华服熠熠生辉。诺夫哥罗德公爵谢苗·尼基季奇·戈东诺夫捏紧酒杯,杯沿刻着的留里克家族徽记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上周我往基辅运送的三百车黑麦,被特辖军以‘军粮管控’为由扣下半数——他们连捐赠给彼切尔洞窟修道院的粮食都敢截留。”

彼切尔洞窟修道院,又称基辅洞窟大修道院,其历史十分久远,是俄罗斯正教历史上最古老的修道院之一。它不仅是重要的宗教圣地,也是著名的学术中心,对俄罗斯的文化和学术发展都有着深远的影响。

不过,这位公爵似乎忘了一件事——此时的基辅并不属于俄罗斯,而是波立联邦的领土。

至于这位诺夫哥罗德公爵谢苗·尼基季奇·戈东诺夫是何等人也,看他“戈东诺夫”的姓氏就知道,其与留里克王朝结束之后的第一个外姓沙皇鲍里斯·戈东诺夫有关。

是的,谢苗·尼基季奇·戈东诺夫是鲍里斯·戈东诺夫的族弟,也是鲍里斯死后支持其子奥费尔多·戈东诺夫继位的最重要支持者。

不过,由于伪德米特米一世在波兰人的支持下进军顺利,奥费尔多很快被废黜,紧接着被杀。失去大义名号的谢苗·尼基季奇·戈东诺夫只好一边抵挡伪德米特里一世的攻势,一边与保守派贵族们联系,于是他便与舒伊斯基成了盟友。

虽然戈东诺夫家族在舒伊斯基这个留里克分支出身的大贵族看来也是叛徒(注1),但毕竟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现在谢苗的实力在保守派中仅次于他舒伊斯基自己,那舒伊斯基也只好让谢苗成为保守派中事实上的第二人。

(注1,伊凡雷帝晚年性格暴虐乖张,因为怀孕的儿媳穿便装出现在自己面前而杖责,导致儿媳流产,其长子兼继承人忍无可忍上前理论,竟也被暴怒的雷帝意外打死。雷帝清醒之后痛苦不已,不只是因为打死了儿子,还因为他的次子智商低下,不是当沙皇的材料。

事已至此,雷帝为了再生一个继承人,迎娶了重臣之女玛利亚,后来生下一子德米特里。然而不久之后雷帝就患上不治之症,53岁去世。德米特米的地位不被大贵族们承认,母子二人被发配乡下,雷帝次子费奥尔多继位,称奥费尔多一世。

戈东诺夫家族之女成为费奥尔多的皇后,戈东诺夫家族因此快速掌握俄罗斯实权。鲍里斯·戈东诺夫施展阴谋杀害了唯一的隐患德米特里,随即在奥费尔多一世去世后继位沙皇。前文中伪德米特里一世之所以能在波兰支持下得到部分俄罗斯贵族支持,前因便是上述事件。)

“更有甚者,”特维尔侯爵尤里博布里谢夫猛灌一口伏特加,“波雅尔学院的教习竟要求我们的子弟学习蒙古人的战术,说什么‘与天兵协同需要’——这是什么?这是要我们俄罗斯变成明国的附庸!”

厅中各位贵族正在宣泄愤怒,厅外却忽有靴声趋近。舒伊斯基的亲卫队长掀开门帘,寒风卷着雪花扑入,跟着进来的是个裹着灰鼠皮斗篷的瘦高男子。

“尊敬的公爵阁下,”男子摘去兜帽,露出左颊的一道细伤疤,“克拉科夫商会的人托我带句话:‘白鹰在巢,静候雪雁归来。’”

舒伊斯基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此前扬·扎莫伊斯基拉拢他时,他与波兰秘密联络的暗语。当时他虽然有一定实力,但政治地位却不高,尽管挂着公爵头衔,却是个在杜马中郁郁不得志的边缘贵族。

舒伊斯基挥手屏退亲卫,只留最贴身的两名持斧武士在侧:“说吧,扬扎莫伊斯基阁下这次又要拿什么空手套白狼?”

那男子似乎并不在意厅中还有其他贵族,自顾自从斗篷内袋掏出火漆密封的羊皮卷,鹰与十字交织的纹章在蜡印上清晰可见:“公爵说笑了,我自然不是而来。波兰国王齐格蒙特三世陛下愿以三万翼骑兵为后盾,助阁下登上沙皇之位——条件也不苛刻,只要贵国在战后割让普斯科夫至斯摩棱斯克以西的土地,并允许波军驻防莫斯科三年即可。”

席间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图拉伯爵阿列克谢莫罗佐夫猛地起身,冷冷地道:“波兰人刚刚扶植过伪帝德米特里,如今德米特里失去掌控,波兰人立刻就要换人再来一次?我看,波兰人的承诺比伏特加的泡沫还虚!”

特维尔侯爵则适时配合,同样冷笑道:“还有,所谓‘三万翼骑兵’在哪呢?波兰人要是有三万翼骑兵,恐怕也不需要我们配合什么了吧?”

“诸位大人真是敏锐,但这次不同,”男子哂然一笑,“实不相瞒,波军已在比亚韦斯托克集结,一万五千翼骑兵与火绳枪兵、八千立陶宛轻骑,还有从普鲁士、库尔兰、扎波罗热调来的七千大军——”他指向地图上的斯摩棱斯克,“只要阁下能在明军西征时从后方切断其粮道,波军便能抓住机会将其击破,继而长驱直入,十日之内进抵莫斯科,与诸位达成协议!”

(注:此时的普鲁士还未与勃兰登堡合邦,是波兰属国,辖地不包括西普鲁士;库尔兰、扎波罗热则是波兰一北一南的两个属国。)

舒伊斯基的手指划过蜡印,忽然冷笑:“三年驻防?齐格蒙特当我们是喀山的鞑靼人?”

“这已经是扬扎莫伊斯基阁下的折中方案了,毕竟国王陛下也需要说服瑟姆议会,”男子压低声音,“实则波军只会驻守克里姆林宫与粮仓,莫斯科城的其余部分都由诸位大人的私军管辖——当然,作为交换,阁下需要允许波兰商人在伏尔加河流域享有与明国如今同等的各类经济特权。”

特维尔侯爵重重捶桌:“你们也要经济特权?斯特罗加诺夫家族已经吸干了我们俄罗斯的血,难道推翻他们之后还要让波兰人再来啃一啃骨头?”

“但明军的威胁更甚!”舒伊斯基忽然起身,从墙角抽出一柄半旧的隆庆二式步枪,“看看这个——明国送来‘援助’我们的火铳,每支都刻着我看不懂的汉字,但它却比波兰火绳枪装填快得多!若再让斯特罗加诺夫的特辖军装备更多这种火器,我们的私军就连草原上的哥萨克都要不如了!”

他转向波兰使者,目光如刀:“告诉扎莫伊斯基,我要看到波军主力先拿下斯摩棱斯克,并且在接下来与明军对峙或作战中未处于明显劣势。另外……”

他指向地图上的下诺夫哥罗德,“舒伊斯基家族的封地能集结八千持斧步兵,只要波军能在开春前送来五千支火绳枪,我不仅能封锁伏尔加河中游的粮船,还能突袭莫斯科,切断前线明军与特辖军的补给。”

他这话明显吹牛,舒伊斯基家族正经的私兵无论如何到不了八千之数,甚至可能一半都没有。当然,如果他把农奴征召兵算在其中,那确实还是够的,只是这种“兵”……灰色牲口罢了,通常不会有多少战斗力。

波兰人当然知道其中门道,不过并未点破。反倒是戈东诺夫公爵皱眉插话:“但伪德米特里一世的加冕诏书中,有明国承诺‘尊重俄罗斯传统’一说——若我们与波兰合作,会不会被视作背叛东正教?”

谢苗·戈东诺夫的封地“诺夫哥罗德”其实比舒伊斯基的封地“下诺夫哥罗德”更富裕,人口也更多,但由于在戈东诺夫王朝期间不断出兵支持鲍里斯·戈东诺夫沙皇镇压各地叛乱,以及后来与波兰人的战争消耗,所以现在的戈东诺夫公爵实力未复,也就更担心失去东正教会的认可。

“明国的‘尊重’?”舒伊斯基走到墙边,取下墙上的朱翊钧画像,露出背后的留里克家族谱系图,冷冷地道,“他们让沙皇在画像前鞠躬,让我们的子弟学习跪坐礼,这是尊重?”

他忽然从怀里摸出一封密信,“看看这个——斯特罗加诺夫商社正在支持明国人在乌拉尔以东开采铁矿。明国在当地人口不够,斯特罗加诺夫家族便将我们俄罗斯的农奴送过去当苦力,而产出的铁矿七成供给明国,三成用来打造特辖军的火枪、长柄斧和锁子甲!”

厅内沉默片刻,图拉伯爵忽然开口:“既然波兰人要与明国一决高下,我们也不能容忍俄罗斯成为明国附庸,那么结盟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约法三章:第一,战后波兰驻军不得超过两千,且只能驻守莫斯科城外,不得入城;第二,斯摩棱斯克以东的土地必须由我们自主治理,俄罗斯与波兰只是盟国,决不能是附庸;第三——”他拍了拍腰间的祖传佩剑,“俄罗斯的王冠,只能戴在留里克的血脉头上。”

虽然这与波兰人刚才提出的要求不同,但波兰使者居然点了头:“这些条件,扎莫伊斯基阁下早已考虑到了。”他从袖中取出另一份羊皮卷,上面用俄文与波兰文并列写着《波兰立陶宛联邦与俄罗斯沙皇国友好互助条约》,“只要舒伊斯基公爵阁下在这份文件上签字,波军的第一支先遣队很快便会出现在斯摩棱斯克领内。”

舒伊斯基盯着盟约末尾的火漆印,忽然笑了:“看来扎莫伊斯基倒是做了多手准备。”他抽出鹅毛笔,却在落墨前顿住,“告诉你们的国王,我要先看到波军支援来的火器——我要五千支,而第一批至少两千支,必须在冬至前运到,怎么运来你们自己想办法。”

使者收到签好字的密约,礼貌地躬身退下,厅内重新陷入寂静。舒伊斯基望向窗外,克里姆林宫的尖顶在夜色中如同一柄倒悬的剑,而他手中的盟约,此刻比冰雪更冷。

“诸位大人,”他展开地图,盯着莫斯科城的位置,“据我所知,明国的屯田卫已经在乌拉尔山以东逐一丈量土地,斯特罗加诺夫的商队则正在收购全俄罗斯的皮毛与粮食——皮毛用来与明国贸易,粮食留在莫斯科与喀山作为战略储备。

诸位,他们要的从来不是沙皇或者我们这些人的友谊,而是整个东正教世界的俯首称臣。”他的手指停在留里克家族的三叉戟纹章上,“而我们,才是俄罗斯的根。”

特维尔侯爵忽然起身,手按剑柄行了个古老的留里克式军礼:“愿为公爵阁下鞍前马后。”其余贵族纷纷效仿,包括神色阴晴不定的戈东诺夫公爵。

雪越下越大,波兰使者的马车碾过结冰的街道,而在刚才这座府邸的深处,舒伊斯基正在给自己的侄子写回信,笔尖划过羊皮纸,留下一行冷硬的字迹:“我最英勇的侄儿,我恳请你设法在波雅尔学院请假并立刻返回下诺夫哥罗德,以我的名义暗中作出如下准备……”

窗外,克里姆林宫的钟声再次响起,仿佛在为悄然拉开的战争帷幕吹响号角。

——

PS:俄罗斯这边的剧情大概还有2-3章结束,然后因为高务实的国防战略基本完成构建,国内的改革也都基本推出,“时间流速”将会加快,大概经过数章对改革后的国情描述,就该进入尾声了——即转向南疆等地的后续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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