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交锋 203小小的恨意

张志远终于绷不住，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蹲身在地上，轻声哭了出来。

韩延宇站着，低头看着彻底崩溃的张志远，突然觉得心疼。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像往常一样，轻拍张志远的肩膀。

但手指悬空，最终没有落下去。

张志远颤抖着双肩：“如果我小时候没有假象一个朋友.....如果我没有告诉我爸想要一个朋友，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我不想见到你，我真的不想见到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韩延宇收回自己的手，他突然觉得很悲观，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张志远的身边？

对张志远来说，自己不过是一个臆想中的朋友。

现在看来，里面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韩延宇自己也不重要了，不管怎么样，就算是死，他也能重新活过来罢了。

他现在突然就彻底明白了那些体验服的玩家们的心理。

他们在里面乱杀，而韩延宇负责破那些根本就破不了的案子。

凶手根本就不是存在于那个世界的人。

一切看上去那么可笑。

从他的存在开始，就是一个可笑的开始。

韩延宇慢慢地转身，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我走了，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世界，永远都不会了......”

韩延宇没有回头，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说道。

背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他纠结着，内心似乎仍在期待着。

在期待什么......

两个人五年的感情，就此终结.....

金色的电梯，模糊地映照出两人的身影。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韩延宇留着血的赤足向电梯里跨过去。

身后终于传来脚步声，张志远一把抓住韩延宇的胳膊。

韩延宇不敢回头，他觉得心痛，世界的破碎，人物关系的破碎，一切，都让他觉得无法承受。

电梯门因为感应到人的存在而一开一合。

“对不起.....”韩延宇重复着这句话，再无其他。

张志远的手用力一拉，将韩延宇重新拉了回来。

“我爸没事。”

韩延宇的身体微微颤抖一瞬。

“谢谢你没有要了他的命。”张志远垂下头。

韩延宇轻轻笑笑，手想要从张志远的手中抽离出来。

但张志远却将韩延宇的手拉得更紧，用力。

韩延宇的身体从电梯口撤离出来。

他抬起头，便看到张志远通红的眼睛。

因为房间里没有开灯，所以一切看上去有些模糊。

韩延宇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内心深处也压抑的难受。

“帮帮我。”

张志远还是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韩延宇没有回应。

张志远抬起头，看着韩延宇的眼睛：“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韩延宇依然没有回应。

张志远慢慢松开韩延宇的手，继续说道：“你的人生，是我造成的，其实从一开始，就跟我父亲没有关系，是我......”

韩延宇的脸上，除了哀伤，再无其他。

卧室里，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张志远瘫坐在沙发上，背靠在沙发背上。

“九岁那年，我妈妈过世，我开始画画......”

张志远看着窗外的夜色，陷入回忆。

小小的房间角落里，小小的张志远蜷缩在窗户边。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布景。

小张志远的手里拿着粘土，认真地创作着一个小小的人偶。

床边，放着一张崭新的照片，照片上是九岁的张志远趴在病床边，和因为化疗而脱发到面目全非的母亲。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小张志远轻声说道。

他的手上全都是黏土的脏污，小小的脚丫子上都沾满了泥土。

他歪着头，脸上看不出一丝悲伤。

人一旦难过到极致的时候，就会变得莫名冷静。

原本，这样的情绪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脸上的。

但是张志远从小就坚强，甚至超出了正常孩子应该承受的情绪范围。

张志远小小的手不断捏着各种各样的人偶，每一张脸都差不多。

只是跟小时候的韩延宇有些像，却没有那般极致的样子。

卧室的门被推开，张志远的父亲站在门口，定定地望着年幼的儿子。

张志远抬头，看到父亲，轻轻地笑出来：“爸爸，我想妈妈了。”

张志远的父亲通红着双眼走进来，一把将儿子搂在怀中。

“妈妈不在了，但是，她希望你能坚强快乐起来。”

张志远从父亲的怀中探出头来：“爸爸，我想创造一个世界，一个属于我自己的世界。”

“什么世界？”张志远的父亲没有因为儿子的胡话而打断他的思路。

“一个有妈妈的世界。”张志远回答道。

张志远的父亲笑了：“你想要什么？告诉爸爸。”

“我想要一个可以进入的虚拟世界，我知道，妈妈再也回不来了，但是我想要妈妈，我想要看到她，如果我想妈妈的话，我想要她在我的身边。”

张志远的父亲其中与忍不住流下眼泪，他不想被儿子看到，便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

“好。”

“真的可以吗？”张志远轻声问道。

“当然，爸爸会努力给你创造一个有妈妈的世界，只要你想见她，就能看到她，触摸到她。”

小小的张志远咧开嘴笑出声来：“这样，是不是妈妈就可以永远留在我们身边了？”

张志远的父亲更用力地将儿子拥入怀中：“不管用什么办法，爸爸一定会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张志远伸手拿起脚边的手办，举到父亲的眼前：“我想要这个人陪着我，我想要他跟我一起找妈妈。”

“找妈妈？”张志远的父亲诧异地看着儿子的脸。

“我想要一个伙伴。”张志远眨巴着眼睛，“我知道，妈妈再也不会来了，我想......让他跟我一起，我一个人太孤单了，我想要他陪着我一起找妈妈。”

张志远的父亲没有打断儿子的话，安静地听着儿子的诉求。

“不过......”小小的张志远从父亲的怀中挣脱出来，“我想要他能跟我有一样的感受，我想要他也失去妈妈。”

顿了顿，小张志远补充道，“不对，我想要他比我更孤单，这样，他才能感受到我现在的感受。”

张志远的父亲轻轻地笑道：“你希望你的朋友有什么样的家庭情况？”

小张志远仰起头，思考着：“他只有一个人，从小到大都是只有一个人，这样，他能依靠的人，就只能是我了。”

张志远的父亲面对儿子的诉求，似乎有些惊讶：“你......希望他是一个孤儿吗？”

小张志远想了想，点头，脸上虽然依然是稚嫩的表情，但却透着一丝冷意。

“我失去了妈妈，所以，我想要一个感同身受的朋友，在虚拟的世界里，只想报仇！”

张志远的父亲呆呆地看着儿子稚嫩的脸。

他没有想到，年幼的儿子心中竟然埋藏了这么深沉的恨意。

“难道你没有想过，或许，可以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吗？”

“不，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美好，一切都是虚构的，就像我想要创造的那个世界一样，所有人都已经自己生活得很幸福，但其实，每个人都是不幸的。”

小张志远转头，痴痴地望着背后抱着抗癌中的母亲和自己相拥的照片。

“爸爸，我们都不幸福，所以，我也不想要别人幸福！”

说这话的时候，小张志远的脸上带着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