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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庭汉裔 第三十八章 逃跑的准备

作者:陈瑞聪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5-29 20:23:09 来源:平板电子书

一直以来,逃跑,被世人认为是一个懦夫的行为。

因为通俗意义上,一个人如果在逃跑,那大概就是在畏惧死亡。而在世人看来,一个真正的勇士,当然不应该畏惧死亡。毕竟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生命,敢放弃生命的勇气,自然是伟大的。不然的话,那句“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为什么会得到这么多人的传颂呢?

可万事无绝对,有些时候,死亡并非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活着才是最可怕的。

对于相当一部分成功过辉煌过的人来说,背负耻辱苟延残喘的活着,就比死亡还要可怕,那将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人可以接受原本就卑贱的人生,却无法接受经历巅峰后再走向低谷的人生。那意味着接连不断地失败,加倍地失去尊严,失去希望,乃至于失去自我。

像项羽这样曾经号令天下的霸主,他面对茫茫乌江的波涛时,有人劝他前往江东募兵重来。他却惨然一笑,最后自刎而死,其实害怕的就是这个东西。

所以那些年轻气盛的年轻人们,常常有一个游侠梦。

他们惧怕自己变老,惧怕像父母一样,整日在农田中耕种五十年,直到腰背佝偻,四肢无力,两眼浑浊。于是他们说什么,与其碌碌无为的走完一生,不如短暂而又光鲜亮丽地活过,最后在战斗中轰轰烈烈地死去。

可一个人连死都不怕,却偏偏害怕失败地活着,这难道不也是懦夫的行为吗?

真正的勇士,应当敢于直面自己的失败,敢于逃跑,敢于颠沛流离,然后敢于重整旗鼓,向那个自己失败过的地方,重新发起新的挑战。

一次不够,就再一次,哪怕结果一次比一次惨淡,实力一次比一次悬殊,无论是何等狼狈惨淡的境遇,只要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就绝不放弃卷土重来的希望。

而在这个过程中,逃跑是不可或缺的环节,所以某种意义上,逃跑也需要勇气。

这是很久以前,老师陈寿就和刘羡开过的玩笑。他暴露出自己玩世不恭的本性,向刘羡打趣昭烈帝道:“什么叫百折不挠,不为人下?其实就是坚持不懈地逃跑。”

刘羡本来是一个不爱逃跑的人,但托孙秀还有赵王与梁王的福份,他不得不在战场上经历了几次逃跑。虽然说得好听点叫做撤退,但实际上就是逃跑。

逃跑得多了,刘羡也能明白,逃跑不仅一种本领,也是一种作战,甚至是成就大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首先,人要判断逃跑的时机。

遇事就逃跑,那确实是懦夫所为,因为他将一事无成。而真正擅长逃跑的人,就能提前判断局势,接下来的事情胜率如何?如果实力相差过于悬殊,正面对决毫无机会,敌人占据了所有优势,那要是还不逃跑,简直是蠢猪式的勇气。

而现在的情形就是,孙秀几乎笼络了洛阳的大部分政治势力,在利用后党的同时,即将给后党致命一击,发起总清算。一旦成功,洛阳就将彻底成为孙秀的主场,刘羡全然是孙秀手中的鱼肉,是生是死,不过孙秀一句话的事情。

刘羡必须在此之前逃跑。

其次,就是要规划逃跑的方向。

逃跑不是当无头苍蝇到处乱窜,要有目的,规划出一个正确的路线。如此,才能最大程度地保全自己,也保全了卷土重来的机会。

而在这个过程中,尤其要注意敌人的布置,敌人并非木头,他也会考虑如何获取最大的利益,不会轻易放你离开。因此,逃跑也是和对手的一种博弈。

现在刘羡已被孙秀看穿大半,复国的愿望不是秘密,因此,刘羡不可能去巴蜀。考虑到自己在关陇的影响力,孙秀也必然会在周遭严加封锁。因此,整个关西,刘羡都是去不了的,他只能在关东的各方中进行考虑。

最后,就要掌握正确的逃跑方式。

逃跑方式有很多种,黑夜里一个人单枪匹马是逃跑,白昼里混迹在人群中是逃跑,拖家带口浩浩荡荡地退休养老是逃跑,甚至带着一支军队去占山为王也是逃跑。

没有最好的逃跑方式,只有合适的逃跑方式。擅长逃跑的人,总是能因地制宜,大胆创新,发展出与众不同出人意料的逃跑方式。

而对于眼下的刘羡来说,可供的选择并不多。

不过他现在充满了斗志,脑中的所有思绪都已经调动起来,开始拟定一个又一个逃跑计划。人其实最困惑的时候是没有对手,不知道该与谁作战,不知道该证明什么。刘羡在过去几日充满了这种困惑,而此刻,困惑也荡然无存了。

他又在襄阳侯府歇息了一夜,次日便向王粹和公主告别。

王粹有些惊异,他问道:“不再歇几日吗?你可以等身体再好利索一些嘛!”

刘羡笑道:“不了,家离得又不远,哪有天天寄宿在你家里的道理?”

“不再躲躲风头?”

“有什么好躲的?现在不是到处都是抓不完的太子党,轮得到我头上?”

“也是。”

说起这个,王粹难得的挠着头。这几天里,后党的生活愈发难过了,到处都有不满的禁军上街闹事,说要把太子请回来。而在下令释放了违诏送别的官员之后,皇后的权威已经跌落谷底,她既然无法处置官员,自然更无法处置这些军官,只能令外军入城维护秩序。

这段时日,王粹便经常到街道上处理这些纠纷事宜,也愈发体会到后党的末日将近了。

他对刘羡抱怨道:“真奇怪,太子在东宫的时候,大家动都不动。太子倒台了,反而大家都闹起来了。之前都干什么去了?”

刘羡暗道:“孙秀这是把皇后架在火上烤,逼她去杀废太子。只要废太子一死,孙秀就要肆无忌惮地动手了。”

这件事情让刘羡感到可悲,愚蠢的人常常认不清现实,反而成为了自我毁灭的推手,同时还洋洋得意。

但这是刘羡阻止不了的,人最容易改变,又最难改变。人最容易改变的是刚刚做出的决定,而人最难改变的是自我的愚蠢。因此,每个人只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刘羡虽然为司马遹的遭遇感到痛心,也只能尊重这样的结局。

他和王粹告别后,公主又私底下来送他,昨天的对话就像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刘羡对公主说:

“殿下,谢谢你。等我们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希望你已经能活得自在。”

脩华其实还是有些懵懂,但刘羡的话毫无疑问是一种对生活的鼓励,让她从过去的自怨自艾中走了出来。她这时候才想起来,要问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你真的要复国吗?”

刘羡也没有隐藏,他颔首笑道:“我曾经对天地立下过誓言,一定要建立一个囊括所有人的天下。”

这么说着,他离开了襄阳侯府。门外,诸葛延和朱浮就拉着马车在等待,他们尚且不知道这些时日发生了什么。

回到荡寇将军府,妻子和幕僚都连忙过来探看,显然,这段时间政局的剧变与刘羡的缺失,令他们急坏了。

妻子阿萝查看了半日刘羡的伤势,气得直落眼泪,直接开口斥责说:“你就不能让人安心几日吗?”

李盛大概知道些原委,则婉言劝谏道:“主公,这次的事情是一个教训,不要再以身犯险了。”

桓彝和郗鉴等人则是因为太子的缺失而对未来感到迷茫,小心翼翼地打听道:“使君若有什么计划,还是要告知我等的好。”

只有诸葛延大大咧咧地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刘羡稍稍安抚他们后,便让阿萝先出去,然后让幕僚们都留在卧室内,围着火盆烤火。

接着,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洛阳现在的乱局,大家都应该清楚,不太平啊。太子被废,并不意味着事情就结束了,很快就会有新的乱事发生。你们有准备吗?”

傅畅是刘羡的妹夫,他率先问道:“您说得是什么乱事?”

“当然是诸王倒后的事情,现在满城闹得沸沸扬扬,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开始。”

刘羡略微犹豫,随即袒露道:“事实上,赵王已经招揽我了,他希望我去当攻打金谷园的先锋。”

这话令郗鉴等人大吃一惊,因为在大部分人眼里,赵王就是后党坚实的支柱,没想到居然会暗中倒贾。

李盛随即脸色一变,劝言道:“您不能答应,这明显是一个陷阱啊!”

“后党再怎么罪大恶极,也是把持了朝政近十年的庞然巨物,是不可能除尽的,而金谷园又是渤海石氏的大本营,不知道收买了多少文人墨客。您要是带队去攻打金谷园,且不说伤亡如何,但结果一定会得罪很多人,事后恐怕会遭到太多人的诋毁啊!”

刘羡哪里能不知道?但他回答道:“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所以我已经答应了。”

他紧接着道:“而赵王狼子野心,又毫无廉耻,事成之后,极有可能自夸功高,趁机谋朝篡位。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我绝不能与之同谋。因此,我打算为太子复仇之后,不再为官,立刻离开洛阳,与他划清界限。”

“到那时候,诸位可能就不能再留在荡寇将军府了,我的意思,是请诸位考虑自己的去留。”

这句话真是石破天惊,令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万万没想到,刘羡不过刚一回府,就带来了这样重大的消息,这个消息足以决定上千万人的命运。

紧接着一个念头浮现至他们脑海:乱世要来了吗?

郗鉴第一个表态道:“如今既然共处一室,使君何出此生分言语?鉴虽不自量力,但也不跟乱臣贼子为伍。”

言下之意,是他愿追随刘羡左右。而后幕僚响应一片,皆是如此言语。

刘羡看着身边这些血气方刚的同龄人与年轻人,心中顿时有了许多安慰: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郗鉴随即问道:“不知道使君需要我们做什么?又打算到哪里去?”

刘羡微微摇首,说道:“我不可能带走你们所有人,所以,我需要你们大部分仍然留在洛阳,管好手下的这三千卫率,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他们落入到赵王手里。你们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就已是善莫大焉。”

至于将去往何处,刘羡道:“我会向朝廷上表,表明自己想担任凉州刺史的意愿,朝廷必不肯应。但暗地里,我打算联络淮南王,一旦朝廷不应,我就轻车单骑离开洛阳,去扬州的淮南国担任淮南内史。”

如果说现在的洛阳,还有谁能与赵王党相对抗,恐怕只有淮南王司马允。

司马允在朝中虽没有正当的官位和权势,但他毕竟是武皇帝亲自任命的外镇三大藩王之一,也是硕果仅存的外镇藩王。在司马遹被废之后,其身份尊贵,俨然是宗室第一,仅次于当今天子。

而他又有任命淮南国官员的权力。淮南国囊括数郡,有数万户人口,虽不及一州刺史,但也要远远强过一般的郡守。只要司马允能践行此前对刘羡的承诺,这确实是一个合适的计划。

众人对刘羡的这个计划都感到信服,毕竟淮南王是来登门拜访过的,与刘羡的情义可见一斑。而赵王又没有理由阻止淮南王在自己封国内任命官员,这合情合理。因此,也就无法对荡寇将军府下手。

说干就干,次日一早,诸葛延就拿着象牙手镯去淮南王府,向司马允说出了刘羡的请求。

听说刘羡不愿留京,司马允略感失望,但他确实是守信之人,很快就承诺说:“他若要去淮南国,何时都可,就任之后,我必为他向朝廷上表。”

而与此同时,诸葛延也提醒道:“我家主人让我转告殿下,您也要多多提防赵王,他可不是善种。”

当时淮南王文学荀嵩就在一旁,听到这句话,脸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当日就把这个消息转告给了孙秀。

前往淮南的逃亡还没开始,就已经曝光在孙秀眼前了。

但这恰恰在刘羡的预料之内,他当然不指望瞒过孙秀,实际上,他也没有指望过司马允。

就目前的态势来看,面对太子被废的大事件,洛阳的诸实权亲王竟然都束手旁观,这说明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交易,或者说默契。刘羡想,司马允作为皇太弟的人选,身边一定不会缺乏孙秀的耳目。

因此,刘羡依然是拿司马允当一个幌子。

刘羡真正要投靠的,实际上另有其人,那就是常山王司马乂。

他在离开襄阳侯府前,有两件事拜托给了司马脩华。其中一件就是给常山王司马乂送信,他希望司马乂能够看在以往的情面上收留自己,任命自己为常山内史。

老实说,这是一场赌博。因为这是两人在元康元年后的首次联络,而在这九年时间里,他与司马乂毫无交集。倘若司马乂不愿意接纳刘羡,并且将这封信上报给朝廷,刘羡的政治生命大概率就结束了。

但好处也是很明显的,只要他答应,任孙秀手眼通天,也无法插足到京城之外,更不可能影响河北的形势。因此,这是一步救命的活棋。这一步棋足够帮助刘羡逆天改命,暂时地脱离洛阳泥潭。而等到后党倒塌,洛阳的局势将会彻底失控,孙秀号称自己是狂流,可没人能控制狂流,更无法阻止浪潮吞没自己。

这个时间不会太久的,到那时,便是真正的天下大乱,也才有刘羡改头换面的良机。

而刘羡之所以愿意相信司马乂,也没有别的理由。只因司马炎的诸多皇子之中,仅有司马乂一人,是司马玮同父同母的胞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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