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我以外，全队反派 第416章 勇敢

“我的骨头里在长苔藓。我的灵魂厌恶我的躯体，我在沼泽里被淹没。黑暗裹着我，阳光会烫伤我。

我的人生是荒谬的悲剧。没有人会为我喝彩，我在落幕的舞台上看不到自己身上的伤痕和创口，我迫切地搜寻着可以承载我的依赖的观众。

可是大雨总在下。

不会有人喜欢这么阴暗又潮湿的悲剧，我也一样。

——加西亚”

——

在歌妮娅离开之前，诺尔维雅的心情就已经平静了很多。

加西亚正在被抢救。

歌妮娅并不理解加西亚为什么会被联络器的震动声唤醒，她知道一些有关加西亚的故事，但那仅限于诺尔维雅的讲述。歌妮娅并不缺钱，在她能够给予他人的东西里，金钱是最不需要在意的那一种。

蛛姀知道加西亚的全部故事，她能想到加西亚为什么会被这样的声音唤醒。她知道加西亚会把自己的工资打给“天使之翼”，她知道加西亚的困窘。

但和歌妮娅一样，蛛姀并没有因为金钱妥协过什么。

只有诺尔维雅知道为什么。

如果只看过往经历的话，加西亚最像诺尔维雅。同样的失去家人，同样的挣扎成长，同样的对金钱敏感紧张。

因为这种相像和瓦莱里奥老师说出的来自神明的肯定，诺尔维雅觉得加西亚是为她量身打造的陷阱。

诺尔维雅有踩进陷阱的勇气，因为她清楚加西亚有多脆弱不堪。她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但加西亚有可能会走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诺尔维雅无法这么做。

加西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会因为别人无法获得盛放的花而选择放弃高薪的工作，他想要用他的魔法帮助别人，他会在看到醉汉的时候把她护在身后，让她待在最安全的位置里，而他自己守在外面。

加西亚本身没有错，是命运塑造了他。他命运中的悲剧因素有多少是神明刻意投掷的，诺尔维雅无法得出准确答案。

但诺尔维雅知道。如果加西亚已经被塑造成了她的陷阱，那么她也是形成加西亚命运的一部分。她自然而然地会想到——离她越近，和她相处的越久，加西亚就会变得越悲惨。

因为她不肯妥协，所以加西亚被命运拖拽的更深。

诺尔维雅预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她保持着距离，一步一步地刺探着真相，审慎地看着事情变化发展，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到底怎样做是正确的，她要如何对待未知的阴谋，又怎么才能在真相到来之前护住所有她爱的人……再缜密的计划都会有纰漏，诺尔维雅容许自己犯错，但她无法承担错误带来的无法预估的后果。

她见到了太多死亡。她始终不是告别的那一个，但她灵魂中的某些东西依旧被那些令她痛彻心扉的死亡带走了。

她不认为自己是温柔的。她对自己有着格外严苛的要求，最真实的她是任性的，她想要这个世界永远保持着稳定的状态，她希望她爱的人都开心快乐地活着，她希望死亡不会那么快速地出现在她身边。

但她知道这只是她的任性。世界不是以她为中心转动的，她只能通过最严密的计划来延缓可怕的结果。

在这个过程中，她被爱塑造着，成为了现在的诺尔维雅。

前世的记忆格外模糊，只有痛楚清晰到纤毫毕现，她不喜欢她的前世——不喜欢失去所有亲人后无望的挣扎。她已经记不清前世母亲鲜活的笑脸，记不清父亲的样子，想不起叔父到底有多高。

再次获得幸福的家庭是她接纳这个世界的开始。她愿意为了母亲放弃她曾经的冷漠和厌世，她愿意成为母亲希望她成为的那种人。

为此她希望自己善良。她希望自己像母亲。柔软，温和，勇敢。

……勇敢啊。

诺尔维雅垂下眸，她看着歌妮娅离开的背影，觉得很抱歉。

她之前认为母亲的离开可能是一种逃避。因为那时她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觉得事情还有很大的转机，但母亲突兀又决绝地离开了她，为此她愧疚反思很久。

愧疚到只能欺骗自己母亲没有献祭，才能维持对生活的信心。

她并不怨母亲。她爱母亲，她觉得如果是母亲的话，即使想要逃避，她也会全力支持。但知道了歌妮娅和梅妮洛的存在后，诺尔维雅发现母亲的离开并不是一种逃避。

如果母亲知道她的存在，知道自己既定的命运，那么母亲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支开她独自离去的呢？

诺尔维雅做不到。如果她知道自己即将死亡，她会在合上眼前都紧紧地看着她的队友们。

母亲比她勇敢许多。

“诺尔维雅，你为什么盯着外面？歌妮娅已经走了很久了。”

蛛姀的声音让诺尔维雅回神。

诺尔维雅看着蛛姀，轻轻抿唇。

“我在想……我和加西亚真的非常像。”

她的大雨结束了么？开始过么？

“哪儿像了？”

蛛姀红睫眨动，带着一些冷淡。

“你才不像他。明知自己一点儿攻击力也没有还敢去找事，加西亚蠢死了。”

“蛛姀，加西亚是一个需要说服自己才能有所行动的人，他在做出这样的举动之前一定想了很久……但他还是选择这样做了，这就说明他认为阻止醉鬼殴打孩子这件事比他自身的安全要更重要。”

诺尔维雅微顿。她看向蛛姀。

“蛛姀，当时加西亚去找你的时候，他表现得非常恐惧么？”

“当然了。他害怕得说了几个字就开始发抖。”

蛛姀没什么反应。

“他不害怕我才奇怪，学院里没有几个人不怕我。”

“不是的，蛛姀。在之前我帮加西亚重新装修家里的时候，他对我说，他之所以这么无法逃离当年的阴影，是因为他真的把阿达梓当成了他的家人。所以他困惑挣扎了很久，他对阿达梓有一份无法言说的愧疚。

他对‘家人’这种存在有着无法克制的恐惧和抗拒。像他见到醉鬼会失去记忆一样，他说一旦提起‘家人’，他就如同患上了重感冒，心脏痉挛，头上冒着热汽，喉咙像被胶水黏着。

艾琳说，加西亚老师会对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有着格外具象的描述。所以，蛛姀，他当时的恐惧是因为他想要把你当做家人。”

加西亚恐惧，但他依旧渴望。在潜意识给他的身体做出了提前预警之后，他仍然想要家人，哪怕当时他并没有想起之前的记忆。他克服了他的本能，低着头说出了他对家人的渴求。

加西亚很勇敢。

“行吧。”

蛛姀垂着眸，没什么表情。

“那他确实有点儿像你。”

诺尔维雅一怔。

在诺尔维雅想要开口之前，负责加西亚的医师走了出来。

他很狼狈，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但他格外淡然。

“……加西亚患者醒了。我刚好下班。别觉得惊讶，这就是我们医神庙的正常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