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熵减文学 > 青春校园 > 玉机词 > (三六)

玉机词 (三六)

作者:白玉有纹1 分类:青春校园 更新时间:2025-02-19 23:08:09 来源:平板电子书

我匆忙赶到守坤宫,只见庭院中跪着一个约莫二十岁的白衣宫女。她双眉斜飞入鬓,偏偏有着柔和的弧度,下颌小巧却并不尖利。肤光如雪,淡淡的红晕似脱胎瓷灯中勉力透出的一点烛光。清晨的阳光直直照在她的右脸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如清澈的露珠依恋着娇嫩的花朵。

皇后端坐在椒房殿中,右首坐着周贵妃,左首坐着升平长公主。易珠和锦素都已到了。我在长公主的下首、锦素的对面落座。

皇后缓缓道:“陆贵妃有身子,车女巡在思乔宫中陪伴贵妃,今日都不来了。”只见她穿了一件枣红色的绸衫,暗沉沉的仿佛一支熏黑的红烛。十指上的蔻丹鲜红,似点点吸饱了血的蚊子涨着红彤彤的肚子在眼前微微摇晃。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对玉狮和一只榆木包铜的腰牌。

皇后看了一眼赃物,轻启印了红泥的双唇,垂目说道:“定乾宫书房的曾娥,昨日偷了皇上最珍爱的一对玉狮,又窃取定乾宫掌事宫女房里的腰牌,意欲夹带私逃,被门官拿下。如今人赃俱在,数罪并罚。一是欺君,二是偷窃,三是外逃。”说着抬起眼睛,凝视着跪在殿外的曾娥:“宫人犯欺君之罪,若不干朝政,杖刑三十。外加偷窃杖十,外逃杖二十,自己算算,要打多少才够?”

曾娥微微颤抖,低头不敢答话。皇后也不追问,只是将右肘靠在桃花枕上,粟米枕芯咕的一声轻响,顿时凹下一大片。皇后微微斜着身子,惠仙忙使一个小丫头上前轻轻捶腿。银针在铜轨上投下长长的日影,渐渐向东北偏去,如同断头的信香,越来越短。众人都默默的坐着,谁也不说话。

我的心嗵嗵直跳,盘算着怎样向皇后开口求情。我虽同情曾娥,但皇后面色不善,我迟迟不敢开口。

良久,皇后看了一眼外面的铜晷,淡淡道:“不认罪也无妨,到宫外跪着思过去吧。坐了这半天,大家也都乏了,且散了吧。”说着止了捶腿的小宫女。

众人正要站起身恭送皇后,却见曾娥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她舔了舔干燥的双唇,忽然嘶哑着嗓子道:“奴婢认罪,但凭皇后娘娘处置。”

皇后轻轻一摆手,小宫女粉拳轻落,重又动了起来。皇后微笑道:“既然认罪,便拉到宫外去杖刑,打足了再进来回话。”

两个年轻有力的小内监忙将曾娥扯了起来。事情紧急,我只得抛开一切顾虑,向皇后进言。正要站起来,却见座上周贵妃向我轻轻摇头。我正自不解,她已经疾步走下凤座,朗声向殿外道:“且慢!”两个小内监面面相觑,拉着曾娥的左右臂,不知所措。

皇后冷笑道:“贵妃这是何意?”

周贵妃身白绿地绣昙花单衫,团团雪样的昙花如冬日里呵出的氤氲白气,淡到不能再淡。她脸上的笑容亦如秋日的霜意:“臣妾斗胆,请皇后只杖这宫女二十,其余四十下,便免了吧。”

皇后睥睨道:“贵妃几时爱做这滥好人了!”

周贵妃不为这轻蔑与怒气所动,依旧从容道:“皇后娘娘息怒。臣妾是瞧着这宫女身子弱,恐怕她挨不了三十下,便要送命。我朝自立国以来,从未有宫人因杖刑毙命的,纵使翻了天大的过错,只要不是谋反弑上,总还是宽恕为上。当年太后掌管**时,无论什么罪,至多不过杖责二十,只为不轻易伤人性命。因此臣妾斗胆,还请娘娘只杖二十。”

皇后涨红了脸,顿时怒不可遏:“大胆!就是因为太后过去太仁慈了,这宫里偷的偷,跑的跑,一个个愈发不成体统。本宫若不罚足了,你们还当这宫规是泥做的,由着你们捏!”

升平长公主撇撇嘴,怜悯的看了一眼曾娥,神色冷峻。

皇后道:“谁再求情,便与曾娥同罪!”

我心中一紧,却见周贵妃诚恳道:“如今陆贵妃有孕,太后与皇上又一向治下宽和。日后若听闻此事,定然不悦。皇后何不慈悲为怀,大事化了,打几板子逐出宫去就是了。”

这话不仅是维护曾娥,更是维护皇后。若我去劝皇后,也定是这样一番说辞。然而皇后霍的站起身来,指着曾娥气急败坏道:“拖出去,杖责六十!”两个小内监听命忙将曾娥拉到宫外去了。

周贵妃苦劝不果,只得跪了下来,锦素和易珠忙跟着跪了下来。宫门外响起曾娥的哭喊声,夹杂着木杖落在皮肉上如焦雷一般的声响,令人不忍卒听。我抚胸深吸一口气,款款走上前去,跪在皇后膝下,轻声说道:“请皇后听臣女一言。”

皇后神色疑惑:“连你也要为曾娥求情?”

我一怔,下意识道:“臣女并不是要为曾娥求情。”

皇后冷冷的道:“既然并非求情,那便不必多说,退下吧。”说罢闭目饮茶,再不理会我。

我又气又窘,十分好笑,心中顿生一股傲气,也不想再和她再多说一句,便缓缓站起身来,退了下去。

只打了二十几杖,便听不见曾娥的声音了。忽然监刑的宫人慌慌张张的进来道:“启禀皇后娘娘,这曾娥不知什么缘故,流了一地的血,人也昏过去了。奴婢将她翻过来瞧了瞧,曾娥似乎是有了孩子了……这样二十几杖下去,这样多的血,孩子肯定是没有了……”

皇后险些摔了手上的青瓷茶盏,脸上激愤的红潮转做惊恐的苍白,站起身来又跌坐下去,呆呆的说不出话来。惠仙忙上前轻声道:“娘娘可要请太医查看?要查内起居么?”

皇后一把拉住惠仙的手,颤声道:“她有孩子了……会不会是……”

惠仙恭谨道:“这丫头明知自己有孩子也不说,这样的糊涂人儿,娘娘不必放在心上。”说着看一眼下面跪着的周贵妃,轻声道:“娘娘,先请太医看了要紧。”

周贵妃道:“既然曾娥晕去,请娘娘开恩,让太医为她疗伤。”

升平长公主也站起来道:“渊姐姐说得很是,皇嫂罚归罚,一尸两命便不好了。”

皇后强自镇定,冷笑道:“既然如此,就送她回去。都散了吧。”

周贵妃带着锦素和易珠依礼告退,升平长公主早快步出了椒房殿去查看曾娥。椒房殿中我是一刻也不愿多站,当下跟在锦素身后默默退出。

守坤宫门口,触目惊醒的一大滩鲜血被烈日烤得快干了,一半黑一半红。曾娥早已晕厥过去,由五个小内监抬着,回了监舍。升平长公主闭目不忍看地上的鲜血,口中说道:“动不动便杖刑,难道打了别人,自己便能痛快么!”说罢拂袖去了。

守坤宫南面的阶梯下,观刑的宫人还没有散尽,嘲笑和私语随着灼热的日光四散,红芯忙为我撑起纸伞。我的心里充满焦热和苦涩,回头看芳馨,她正望着曾娥远去的方向,露出一脸愁容。

我叹了口气道:“姑姑去看看她吧,若有不测……也是姑姑尽了心。”心下漫起一股恨意,不由惭愧道:“都怪我没用,我救不了曾娥。”

芳馨含泪道:“周贵妃为曾娥求情,虽是好意,但皇后娘娘又怎会听?姑娘那会儿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奴婢知道。”

我心中一凛,脑中顿时雪亮,闭目长叹道:“多谢姑姑体谅,姑姑去吧。”说完扶着小丫头的手缓缓回宫。还未走到东一街,迎面遇上了匆匆赶来的车舜英。她右掌齐眉,望了望正在散去的人群,向我似笑非笑道:“我来迟了。不知皇后娘娘怎样处置了那个窃宝私逃的宫女?”

车舜英的细眉细眼仿佛面饼上草草划出的四道裂痕,透出空洞的微光。我心里有气,一股恶意涌上心头,不由微微冷笑道:“不过就是皇后娘娘要依宫规处置,周贵妃在一旁说情。娘娘也没理会,照样打了板子。车大人来迟了,还不快去向娘娘请安。进了椒房殿,便什么都知道了,我笨嘴拙腮的,可说不清楚。”说罢行了一礼,径直回宫。

看了一会儿书,又从大书房接了高曜回来。正用午膳时,忽然皇**里的小丫头来请。我只得丢了碗筷,带着红芯回到守坤宫。还未进椒房殿,惠仙便悄悄拉住我道:“才刚车大人来请安,对曾娥的事情还不知就里,说了好些奉承话。偏偏娘娘心头窝火,申斥了两句便赶出殿了。娘娘这会儿正不自在,大人可要小心应对。”

我忙问道:“曾娥如今怎样了?”

惠仙看了我一眼,忽然红了脸道:“论理,大人还是女儿家,奴婢不该说的……太医来回过话了,说是已有近三个月了。”

我又问:“皇后娘娘可看过起居注了?”

惠仙轻声道:“内史官都随着皇上在前线呢,史库里只有几个内监看着,这会儿也不知道躲懒去了哪里,竟然一个都找不见。娘娘又生气,心里又慌,才着奴婢请大人来的。”

我微笑道:“这会儿想必都吃饭去了。”

走进椒房殿的东偏殿,皇后正倚在榻上歇息。殿中阴凉,薄荷脑油的气味丝丝如缕,钻入脑中,如游丝盘踞,越来越紧密。一个宫女正在为皇后揉着太阳穴,见惠仙进来了,忙让了开去。惠仙在皇后耳边轻声道:“娘娘,朱大人来了。”

我行过礼,皇后微微睁开双眼,随手指了一个绣墩道:“赐座。”又对惠仙道:“起居注还没有拿来么?”

惠仙一面扶皇后坐起来,一面小心答道:“还没呢,已经去催了。娘娘,午膳已经摆好了,还请娘娘用膳。”

皇后挥挥手,不耐烦道:“快去取起居注来要紧。”说着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此时此刻,我满怀厌恶,如坐针毡。只得开口问道:“不知娘娘召臣女来,有何吩咐?”

皇后端起茶盏,说道:“心里不安,请你过来说两句话。”然而她右手一颤,凉茶顿时溅出几滴来。忽听四美苏绣屏风后面叮的一声轻响,皇后面色一变,将茶盏重重顿在小几上,看了一眼惠仙。惠仙忙转到屏后查看,回来道:“是小九收拾妆台,不小心跌了金簪在地上,并没有跌坏。”

皇后厌烦道:“这丫头也服侍了一年了,还是这样毛手毛脚的,让她到后院去跪一个时辰再吃饭。”

惠仙不敢说情,忙拉了小九出来谢恩。小九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宫女,生的有些单弱,跪在皇后面前浑身颤抖,咬紧牙关才勉强说道:“奴婢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我见皇后迁怒于小九,不由十分同情,略想了想,向皇后说道:“曾娥的孩子必定不是龙裔,还请皇后娘娘放宽心,且去用膳吧。”

皇后一怔:“玉机怎么知道?”

我当此时自然不能说出曾娥与芳馨的事情,便微微欠身道:“若曾娥怀有皇子,纵然她不肯早回娘娘,也不会冒险熬刑。否则一顿板子,不是要将她一生的依靠,都尽数毁去了么?世上没有这样傻的人。”

皇后点点头,又摇头道:“倘若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孩子……那该如何?”

我茫然道:“自己有了孩子,还能不知道么?”

皇后一愣,惠仙忙提醒道:“娘娘,朱大人还是女孩子家,怎知道这些呢!”

皇后叹道:“是了,本宫竟忘记了。”

过了许久,史库的主管亲自捧了近半年的起居注进来。于是整个下午,我都在皇**中替皇后检阅内史。看到眼睛刺痛,头脑沉重,也没有看到皇帝恩赏曾娥或让曾娥陪侍的记录。皇后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抚胸说道:“幸而没有。皇上是最重子嗣的,若这次本宫鲁莽伤了皇子,真不知怎样向皇上交代。”

从守坤宫出来,已是晚霞如血的时候,夕阳斜照在我的脸上,只觉淡薄如冬日的阳光,一如我此刻冰冷的心情。红芯一手扶着我,一手打扇,小心道:“姑娘自打知道了曾娥的事情,这一整日都没高兴过。奴婢蠢笨得很,不明白其中的缘故……”

我愤恨道:“在这宫里,无事都要寻出三分错来,何况亲将把柄递于人手?”

红芯吓了一跳,忙道:“姑娘这是说谁?”

我冷笑道:“没有谁,回宫去吧。”

红芯撇了撇嘴,不敢言语。

我默默走到长宁宫西侧门口,方才叹道:“人生在世,有许多人,有许多事,都在有意无意的试探。若不能把持住自己的私心,便是示弱于人。示弱于人,便是授人以柄。”

红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忽见芳馨迎了出来,只见她眼睛一红,咬牙颤声道:“曾娥……流血过多,已经去了。”

----------------------------------------------------------------

根据前传《澶渊》的设定,这是最狗血的情节……程度堪比雷剧。

电视连续剧《汉武大帝》第十七集里面,汉景帝临死之前给窦婴下个诏,说将来有困难可以便宜行事,结果田?从内廷存档里偷起了这封诏书的存档,窦婴得个矫诏的罪名腰斩了。好吧,无论是景帝下套还是田?混蛋,高思谚篡改一下起居注冤枉一下皇后真的不算太狗血了。

亲们请果断收藏、砸票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