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人家 078世上有个天地良心

如烟和哥哥在四下的村子里串了三天，收上来不到七十只鸭子。[t]因为鸭房还没有建起来，就临时放到院子里。

这下院里可热闹了，小石头就在鸭子群中乱跑，惊得鸭子满院子扑扇翅膀。院里整天全是鸭子呱呱呱地乱叫乱扑腾，直把鹌鹑房里的野鸭也招惹得在房里嘎嘎地欢叫着呼应。

嘎嘎，呱呱呱，唧啾――唧啾，家鸭野鸭带鹌鹑，郑家的房里院里吵翻了天，却把个家里人喜得全是眉开眼笑的，都说，要是再孵出家野鸭来，明年那菱角池里，可就太热闹了。

本来如烟说，先随便搭个鸭棚就行，赵大山第一次没听如烟的：“烟儿啊，养这多鸭子，既然要盖房，就盖正经的鸭房，咱不凑合。”

如烟当然同意啦。

这几天里，郑大山和李叔也没少脱土坯，可是天冷下来了，土坯干得慢，想盖鸭房也来不及。

赵氏跟丈夫商量：“听说王老乐家今年夏天存了不少土坯和房檩，说是明年给他儿子翻盖房子成亲用，要不，咱们去他家先借一下，明年咱们再还给他们，就怕人家不答应。”

郑大山想了想，说试试吧，就去王老乐家问了，没多久，郑大山乐着回来了，跟妻子说：“老乐答应了，说是乡里乡亲的谁都难免用得着谁，何况郑家给村里人又送空心菜，又是盖鹌鹑房的，既然郑家急着用，就拿去用好了，只要明年还上不耽误儿子成亲就行。”

赵氏高兴坏了，这可是很大的乡亲情份啊！要不是郑李两家的热心在先，哪儿会有这么大的面子啊。回头不但要还了土坯和房檩，还要好好地谢谢人家呢。

于是又商量着，赶快把鸭房盖起来，把家鸭和野鸭混养起来，下蛋越早，稍微变种的家野鸭就越多。

于是赵氏和小石头的奶奶就赶紧打苇?，用来苫鸭房的房顶。现在只李婶和小秀儿每天出去割野菊花，已经越收越少了。

黄昏的时候，傻子哭丧着脸，从泥鳅池回来了，对如烟说：“泥鳅已经全钻泥里去了，这下捕不到泥鳅了。”

“傻子，你捕不到了吧，嘻嘻，我就捕得到。傻子，快崇拜我吧？”如烟对着傻子，可得意了。

傻子顾不上这个了，说：“我以后在你家就没活干了，又得回寺里了。”

如烟说：“傻子，你帮我家干了这么多天的活，都没给你工钱，你就先在我家吃吧，至少这几天，你跟着我们两家的三个大男人盖鸭房，脱土坯。然后呢，我还有活儿让你干。”

傻子这才高兴了：“太好了！这回又有饭吃了。刚才你说啥，你能捕泥鳅？我才不信呢。”

“嘻嘻，你就准备着对本姑娘顶礼膜拜吧！”

如烟忽然想起了聚仙楼，既然泥鳅已经捕不到了，那么聚仙楼的乌龙钻白玉也就做不出来了。如烟想着，明天去粥铺问一下卫子然，如果聚仙楼需要泥鳅的话，她就得先从泥鳅池里捉一些送过去了。

晚上的时候，如月忽然把如烟拉到鹌鹑房，低低地向如烟说：“小妹，现在虽说是欠了卫公子的外债，可粥铺毕竟是咱郑家的了，我想着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不让卫公子去咱们的粥铺了？”

如烟就是一惊，心想姐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连忙问：“姐姐，你这么说是因为啥？”

如月就犹犹豫豫的，但还是终于说了：“小妹，我怕卫家出了啥事，连累到咱们家，我这样说也是为了自家和小妹你好。”

如烟吃惊更甚了，卫子然跟自己说过，聚仙楼有可能出事，可她回来后，跟任何人全没有提起过，姐姐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明白了！

“姐姐，你听孙继祖说的？”如烟立刻笼起了眉。

“小妹，继祖……继祖他告诉我，让我们不要和卫子然走得太近。继祖也是为了我……为了咱们家好呀，我也琢磨着有理，才把你拉到这鹌鹑房悄悄地说这事儿。小妹，咱们小家小业的，要远离是非啊！”如月虽然吞吞吐吐地，却又是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

“让我远离卫子然，从粥铺里赶走卫子然，都是孙继祖的主意吧？”如烟压抑着心里头的恼怒，尽量地平和着语气。

“继祖他……他是为了我们好。”

如烟问：“姐姐，你可知卫家究竟犯了什么事？”

如月说：“继祖也说不清楚，说反正是大事。”

如烟冷笑：“世态炎凉，要不怎么有一句话，叫墙倒众人推呢！姐姐，卫子然可是把孙继祖一直当知心朋友相待。想不到，呵呵，卫子然看走眼了！”

如月急说：“不是的小妹，继祖不是推人落水的人。”

“我要说他孙继祖见死不救，我想卫子然听了，都会对他感激万分了。姐姐，别说现在就咱们两个人在这里说话，就是面对爹娘，我们也要拍着良心说，他夜走州府嘴唇急出水泡，才卖出咱家的空心菜，又给咱们从州府里买来了羊羔，又给我们送来了头花，还让姐姐你天天地去粥铺里卖菱角粥，最后呢，人家借钱来给我们郑家去买铺子，难不成卫子然到最后，就是为了希望我郑如烟把他从粥铺里赶出去吗？那我倒要问姐姐一句，这世上究竟什么叫天地良心？”

小如烟气得全身都哆嗦了，一方面是生气，一方面是对姐姐话语的寒心。

如烟的话，问得如月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半句话也答不上来。她哪敢面对父母去说这些啊，那他与孙继祖的事情不是全露馅了吗！

“姐姐，让卫子然离开粥铺，我如烟办不到。粥铺是我的，如果谁怕受了连累，那好吧，那谁就别去我的粥铺好了。我先给姐姐你撂下一句话，孙继祖的书读得不是多么，君子仁义的他应该比我和姐姐你懂，如果孙继祖真是个有血性志气的男人，就半步也不要踏上我那粥铺的门！姐姐，你明天就去学我的这些原话给他听！至于卫子然，我不管他家发生了什么，我如烟也好，我郑家也罢，绝不会做出那忘恩负义的事情！”

说完，她甩头出了鹌鹑房回西屋了。她知道，她的如月姐姐，已经变了，私心重了，看不清人情冷暖与人间是非了。

如月回屋后，趁秋兰不在，只说了句：“小妹，别生气了，姐姐给你赔个不是。”然后就再也不敢招惹如烟，自己无言地去睡了。

如烟却瞪大眼睛看着屋顶，强压着自己的怒火。秋兰进屋的时候，如烟已经稍微平静下来一些，但这一夜，她却是没睡踏实。

第二天，郑大山、李叔、如水和傻子四个男人开始盖鸭房，院子里是没地方了，就盖在了郑李两家院墙之间的地方，李叔说，将来土坯干了，就把这块地方也围起来，这样鸭子就跟在自家院子里养着是一样了。

如月很早就去粥铺了，忙着去打点食材。如烟看了看大家给鸭房筑地基的情形，就对爹说：“爹，我也去粥铺看一眼，问问卫子然，聚仙楼的乌龙戏白玉，是不是还有活泥鳅可供。”

郑大山一边打地基，一边说：“虽说聚仙楼是卫家的产业，但如今粥铺是两家联营，问一下聚仙楼的情况，也是咱们应该的。”

傻子是和泥的，抡几下子铁锨过来，就是一身泥点子了，他向着如烟说：“这身衣裳，回头还要你帮着洗。”

“嘻嘻，行啊，傻子。”

如烟架起木排去了县城，到了粥铺，却没见到卫子然在这里照应着。伙计二子从厨房出来，一看到如烟来了，跟见到了主心骨一样，二子眼圈一红就哭了：“掌柜的，您可来了！快去聚仙楼看看吧，出大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