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人家 062不是功臣也非恩人

“嘿嘿，这下有吃的了吧！我可是大功臣。”傻子得意洋洋，一副大功臣的样子。

“哈哈，傻子，别说了，快摘菱角，快摘！”如烟催着傻子快点动手，自己早低下头去，急匆匆地翻着菱角秧子摘了起来。

菱角的果实是结在叶子下面的，它们把自己在叶子下面藏得个严严实实，所以只从上面是看不到菱角的，必须把秧子翻上来看，这下子，一个个的小菱角就跑不掉了。

小小菱角，像小牛角，轻轻一掐，就摘下来。

两个人趟着水，都欢腾腾地采起了菱角。木盆放在水上漂着，摘下的菱角就丢到木盆里。如烟和傻子猫着腰摘来摘去，一个嘻嘻地喜笑，一个嘿嘿地傻笑。

水很凉了，可如烟哪顾得上这些，家里粮食的事情已经火烧眉毛那样急迫了，银子也要花光用尽，卫子然虽然送来了一袋米，也只能稍解这燃眉之急。何况，如烟已经让卫子然明白了，她不想得到别人的帮助。她是实在没有了办法，才想到卖掉田塘里的鱼，要知道那鱼过了冬天，会长到更大的，那时候再卖，会更值钱。

哪成想傻子就发现了水野里的野菱角，这里本来就是一片烂泥塘，长着野菱角也不奇怪，又因为平时人来得少，所以没有被人们发现，要不，早就被饥饿的人们摘光了。

菱角在果实青青的时候，摘下来就可以生着吃，只是眼下时节，这一大片的菱角全已经熟透了。如烟想，亏得傻子发现得及时，要是再晚几天发现的话，老菱角都会自已脱落到水里去，明年就会在水底重新发芽，那时即使发现了这些野菱角，也没的果实可摘了。

转眼就摘了多半木盆，傻子哗啦哗啦地趟着水，把菱角倒腾进竹排上的袋子里，又哗啦哗啦地趟水回来，把木盆向水里一扔，两个人接着摘。

“傻子，刚才你说你是大功臣？”

“是啊！这东西能当粮食。我发现的，那我当然是大功臣了。”

如烟直起了腰，看着傻子：“傻子，你不是大功臣。”

傻子朝如烟直了直眼：“为啥？”

“傻子，在我眼里，你是大恩人！”如烟感动地对傻子说。

这下子傻子受不了了，急摇双手：“别介别介，你可别这么说，我当不得，当不得。”

“真的，傻子，”如烟对傻子少有的郑重其事，“家里粮食快断顿的时候，这些菱角能救命啊！”

“那也别说我是恩人，你们给我衣穿给我饭吃的时候，我都没说过恩人的话，你也不许再说，我不爱听。”傻子说。

“那行，傻子，我不说了。你看这菱角，咱们能采好多，能用盐水煮了吃，还能掺高梁米里焖饭吃，有好多吃法呢，到了家，我先给你掺在二米饭里吃。傻子，快摘，快摘！”

两个人摘了多半天，已经过了晌午饭的时间了，才把菱角摘完，满满的六大袋子，把个如烟美得都想扑在水里翻腾一番了。

傻子把六袋子菱角扎好了口袋嘴，如烟坐上了竹排，傻子就又点起篙，两人兴高采烈地向家里返了。如烟鞋也没穿，就把脚放在水里，扑腾水玩。

“傻子，饿了吧？”

“嗯。”

“那一会儿我们轮流划排吧，这六袋子菱角得千来斤呢，你一个人会累过力的。”

“没事儿，我划慢点。哎，我们这么晚没回家吃晌午饭，你*娘肯定惦记你了。”傻子说。

“嘻嘻，看见了这好多菱角，我娘就不惦记我了。我娘只是不说而已，其实，娘亲肯定会因为粮食愁得觉都睡不好。”如烟说得对，她的娘亲在为一家人发愁的时候，话是闷在心里的，怕丈夫儿女担心。

“你有个娘亲多好啊，我只有一个奶奶，还在你说的天国里。”傻子边划边说。

傻子划了一阵，歇了口气，让竹排自已在水里中自由地荡着。如烟说她来划几下，傻子不让，就让竹排随意地漂着。

傻子说：“昨天晌午时，我见你看了那大米反而不高兴，那时我也不高兴。现在看你，多高兴啊，看见你开心，我就更开心。”傻子傻里傻气地朝如烟说。

“嘻嘻，真的？”

“嗯。”

如烟忽然低了头，没看傻子。傻子的话让她想起了前世的一首歌里唱的：快乐着你的快乐，悲伤着你的悲伤……曾经牵了手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那也是她和万欣雨最喜欢的一首歌，没想到，傻子也能说出差不多的话来。

如烟停止了小脚丫在水里的扑腾，问傻子：“傻子，你喜欢小秀儿吗？”

“你瞎说什么，谁家有难了，能帮就要帮一下。再说了，我是傻子，谁会喜欢傻子啊！”

“嘻嘻嘻，傻子，你看这竹排，自己荡到红蓼丛里来啦！”

如烟喊着，欢快地看了傻子一眼。傻子就从竹排上站起来，又抄起了竹蒿。

……

到了家，如烟儿娘赵氏果然在担心女儿和傻子，这太阳都过了正午了，两个孩子怎么还不回来？尤其是如烟，从早上起来就神神道道的，到底有什么事呢？

小秀儿和如月还有李婶全吃了午饭，出去打野菊采草籽去了，赵氏留在家里等两个孩子，孩子不回来，她哪有心思干活儿。

如烟的影子刚一在院门前出现，赵氏就跑了出来：“疯丫头，你这半天跟傻子跑哪儿去啦？担心死为娘了。”

如烟挽着裤腿，拎着大木盆朝她*娘嘻笑，看着傻子吭哧吭哧地背进了一个装得满满登登的大袋子。

等到如烟娘听如烟说完，两个孩子用多半天的工夫居然摘来了近千斤的菱角时，当娘的先是大喜，然后就抹泪儿哭了。

“发现了菱角是大好事儿啊，你们倒是提前告诉我一声儿啊!你们两个从昨儿个起就装神弄鬼的，你们都不小了，怎么还让娘这么担心啊。”

娘又转身了傻子：“傻子，你可是我们家的恩人啊。”

傻子又听见了“恩人”两个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嘻嘻，娘亲，快给我和和傻子盛饭吧，我们都快饿死啦！”如烟也不让傻子背菱角了，拉着他就向屋里走，“傻子，我们快去吃饭，我知道你饿坏啦！”

两个人在十里外的水野里干了多半天，早累坏了，赵氏坚决不让两个人再出去干活了，就在家歇着，于是娘几个剥起了新摘来的菱角米。晚饭就是粳米高粱米再掺着新剥的菱角块子，菜是炖泥鳅，两家人吃得香香甜甜。这么多的菱角米呀，已经把两家人的脸上全摧生出花儿来，都一个劲地夸傻子有傻福。

天色暗了，傻子打着饱嗝要回城。如烟送傻子上了竹排，对傻子说：“哎，你明天换上小秀儿给你做的鞋吧，我做的这双鞋也带过来，我给你刷一刷，已经脏了。”

“嗯，行，你说了我就敢穿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穿啦？不许你胡说八道的。”如烟心里有些发虚，但她还是瞪着傻子。

“嗯，那明天我还给你家打野菊去，还给你扎个花环戴头上。”傻子说。

“嘿嘿，傻子，你不是大功臣，也不是大恩人。”

“那我是啥？”

“你呀，就是个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