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玉 第四十六章 母女私话

黛玉不知道纪子衡和贾琏在正房里和贾敏说了什么，反正一直到晚饭时分，两个人才从正房里出来，贾琏面色虽然有些疲倦，但精神头似乎还成。而纪子衡则一直是笑眯眯的，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烦心事发生。

晚饭过后黛玉正在逐条的整理着那弘文馆试题的要点，贾敏就来了。黛玉忙站起身来迎接：“娘亲。”贾敏微笑的看着黛玉书桌上的题册，笑道：“还真准备去考一考那弘文馆吗？”

黛玉一愣，有些诧异的看向贾敏，手心里的肿胀还微微疼痛，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贾敏的心思。但她还是马上摇了头：“到没有太大的念想，只是想整理了一下思路，以后也好给?儿一个参考。”

贾敏是活了两世的人，哪里能看不出来黛玉的疏离。她亲切的拉着黛玉坐到了一旁的暖榻上，摊开了黛玉涂满药膏的右手，低声道：“这几日就不要动笔了，那试题以后再看也是来的及的。”

黛玉点了点头，其实她的手握笔是很疼的，所以她也只不过是在册子上画了个记号，并没有写太多字的：“娘亲放心，我省得的。”贾敏重重的一叹，看向黛玉：“可有怨娘亲？”

黛玉倒是爽朗的笑了，虽然她并不喜欢贾敏的这种责罚方式，但要说怨还真的没有。毕竟都是成年人了，完全能分辨出一个人的好意或者是恶意。

“真的没有怨娘亲，我知道娘亲是为了我好。只是我心里有些小小的不平罢了，恨不得自己身为男儿身，那样就可以帮娘亲分忧了。”黛玉说的话真真假假，穿越到这种时代来，还不如成为一个男子，还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黛玉本以为贾敏是要生气的，但却没想到贾敏却笑了出来：“真的是娘亲的女儿，这脾气简直和我幼年时一个模样。当年，娘亲也想要生为男儿身，去为家里争得荣耀呢。”黛玉好奇的看向贾敏，实在看不出来如今雍容典雅的贾敏，年幼时竟然也是个活泼的性子。

“玉儿不要不信，当初你娘亲我不仅想了，而且真的做了。”贾敏眼睛闪亮的看着黛玉。黛玉突然发现原来贾敏的眼睛真的很美丽，出乎意料的美丽。只是贾敏平时的时候都没有今日这样灵动的神情，所以显得有些沉闷。

“娘亲说给我听听可好？”黛玉坐在贾敏的身边，表现出了十足八卦的女儿心。想当初在后世的时候，黛玉一直觉得自己是最不八卦的女人，天天被指标追着跑。可到了这里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八卦之心简直如雨后春笋一般，不断的生长。

贾敏似乎并不反感黛玉的提议，也许来探望黛玉，只是为了要讲述这个故事而已。黛玉舒服自在的靠在贾敏的身侧，看着贾敏脸上又是怀念、又是疏远的神情。

“多年前，深得皇上宠爱的三公主，在宫里充当男子般的养着。”贾敏开始回忆了，但黛玉却没有想到这份回忆却是从三公主开始的，这也正好说明了，今日两人的关系吧。

“三公主自小就爱穿男装，喜爱骑马和射箭。那一年，我和三公主都只有十四岁。三公主在弘文馆的门口用假名字立了一个军令状，说愿意邀人同考弘文馆，若她考不上而对方考上了，他愿意以万金作为赌约，并送一个国子监贡生的名额。”

“贡生？”黛玉诧异的看着贾敏。贾敏的脸孔上涌上了一种很特别的神情，说不出来是悲伤，还是悔恨。

“是的，贡生。国子监的贡生。”贾敏说的很轻：“别说在当年，就即便是在现在，国子监的贡生也是受众人爱戴的。你二舅舅因为少时的遗憾，一直想让珠儿有所建树。所以在珠儿不过五岁的时候，就开始了启蒙教学。”贾敏见黛玉一脸沉思的样子，解释道：“珠儿是你二舅舅的长子，如今已经去了好多年了。”

黛玉点头，她自然知道贾珠这个人，但却从没想过，贾珠还会和贾敏有所交集。而且显然，这段回忆对于贾敏来说，并不是完全美好的。黛玉轻轻的握住了贾敏的手，稍稍转移了话题：“原来在京城也有弘文馆吗？”

果然，提起弘文馆这个话题，贾敏脸上悲戚的神色减轻了许多：“傻孩子，这弘文馆本就是京城的学馆。是前朝大学士倾尽毕生家产建立的一所私学。当年因为三公主的关系，当今皇上特许在扬州成立分馆，这才成就了今日扬州弘文馆的地位。”

黛玉恍然：“怪不得三公主殿下给女儿的只有近十几年的试题呢。”贾敏慈祥的笑了，摸着黛玉长长的头发：“考学是要凭真才实学的，你这法子哪里就能成了。”

黛玉只是笑，却不打算反驳贾敏。见贾敏的神色稍好了，黛玉才继续了刚才的话题，轻声问着：“那三公主张贴的榜单，是珠大哥哥去揭的吗？”

贾敏摇头，淡淡的笑了：“去揭榜的是娘亲。”

黛玉虽然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这贾敏看来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啊，怎么人到中年，反而淡定从容了起来呢。其实贾敏还不到中年呢，不过也就将将三十来岁而已。

黛玉这次是真心的赞叹着：“娘亲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贾敏却重重的叹了口气，似乎并没有因为黛玉的夸奖而欣喜起来：“娘亲当日就和你现在一个心思，认为自己不比那男儿差。甚至娘亲还偷偷的想过，若自己是个男儿身，定然已经捧了个状元榜眼的回家光耀门楣了。”

黛玉偷偷的笑着，谁知贾敏的神情却又再次悲伤起来，低声道：“但娘亲那时候去揭榜却不是为了自己能过光耀门楣，而是想为珠儿争得那个国子监贡生的位置。”

黛玉一下子就愣住了，她自然知道在曹公的字里行间，贾珠是少年早逝。而后世的红学家也分析，贾珠是因为学习负担过重，身子骨又差这才没有熬过去的。难不成这里面竟然还有贾敏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