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玉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李纨的想法

贾敏外出回府之后，自然就知道了今日黛玉的举动，看着那满厨房的西瓜，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来到了黛玉的房里。黛玉此时正在和紫鹃、雪雁这几个识字的丫头整理着三公主给她的弘文馆考试的试题。

其实黛玉在林翾考弘文馆的时候，就整理过一次这些试题，发现这古代出题人和现代的出题人其实没有什么大的区别，都是本着一个中心思想去的。

所以黛玉将自己认为极有可能的出题点，都用朱笔给标了出来。这活儿听起来轻松，但是要做起来可就繁琐了。而且黛玉并不知道贾兰的底子，但她想，恐怕还是比不上林翾的。

见贾敏进来，黛玉忙放下了毛笔，拉着贾敏去八仙桌旁坐了：“娘亲回来了？今日可辛苦？”原来贾敏今日出府，是因为林管家那里找到了一处房子，原房主卖的急，所以价钱压的很低。贾敏听说之后觉得有些奇怪，这才提出要去拜会一下。

“别提了，那房子竟然是所凶宅，前些时日刚死了人，这才将价钱压的如此之低。”贾敏显然非常疲倦，对于这样的事情也忌讳颇深。黛玉忙让丫头去给贾敏拿些参汤了，轻声道：“好赖咱们也不是太着急，让林管家慢慢找吧。”

贾敏摸着黛玉的头发，低声道：“傻丫头，这事儿如何能不急，你转年就十二了。在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十二岁就应该开始着手议亲了，你坚决不想嫁宝玉，咱们这样住在你外祖母家也不是个事儿。”

黛玉对于古代这议亲年龄实在有些头疼，低声道：“娘亲又糊弄人，宝姐姐如今都快十五了，不一样还没有议亲吗？”贾敏一叹：“你这傻丫头，这样的事儿你还看不清楚吗？你宝姐姐自然有你薛姨妈担待着，和你哪里比的了。”黛玉抿了抿嘴。明显还想问些什么，但贾敏显然不想说这个问题，指着书桌上的东西问道：“那是给兰儿的？”

黛玉点了点头，握住了贾敏的手：“女儿这样做。娘亲不会生气吧。”

贾敏摇了摇头：“只是你这样做，又能帮的了他们多少呢？你外祖母家这样，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你帮的了兰儿，以后还要帮环儿不成。”

黛玉忙摇头，有些调皮的嘟囔着：“我又不是闲的没事儿做，只是觉得母亲对于大嫂子……”说到这儿，黛玉忙闭上了嘴，觉得自己如今的话真是越来越快，竟然这样就说了出来。

贾敏微微苦笑：“娘亲知道你的一番心思。只是那件事儿扯来扯去的，又有谁说的明白呢。”

黛玉握住了贾敏的手，低声道：“娘亲，很多事情不用求结果，咱们无愧于心就是了。珠大哥哥的事情。哪里能怪得了您，他们若是怪您，也就枉读了圣贤之书了。”

黛玉虽然这么说着，但也知道王夫人定然是怪贾敏的，不然也就不会这样了。但李纨，黛玉却认为是没有的，即便是有些怪。恐怕也是不强烈的，毕竟李纨看起来可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虽然后世的红学家都批评她有些小气。

贾敏听了黛玉的话，叹道：“你说是想做就做吧，不管成与不成，这份情娘亲都领了。”黛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娘亲太坏了。我哪里用娘亲领什么情，若是这样，娘亲同意我不嫁宝玉，我岂不是更要领情了。”

贾敏看着自己的女儿，觉得女儿对于嫁人这个问题一点儿都不扭捏害臊。还真的和自己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子，不禁又是感叹一番。

黛玉见贾敏没有强烈的反对她所做的事情，就知道贾敏对于李纨还是想要补偿的，所以就放心大胆的做了下去。

而李纨也正如黛玉所想，是盼望儿子成才的。再接到贾敏派人送过去的瓜之后，第二日就带了自己做的点心来看望黛玉，当然这一次她并没有带贾兰。

黛玉将自己整理好的试题都给了李纨，笑道：“大嫂子让兰哥儿将这上面的试题都做一做，若是兰哥儿心里都有谱了，咱们就找一天让翾儿带着兰哥儿去弘文馆溜达溜达，保不齐就遇到蒋师傅爱才，就留下了呢。”

黛玉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将自己以后的安排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李纨诧异的看着黛玉，觉得手里的题册有些热热的：“林妹妹为何要帮我们。”

黛玉淡淡的笑了：“我知道大嫂子一定知道其中的原因。”

李纨抿了抿嘴，真挚的看向黛玉：“我并没有埋怨过姑母，反而还很感激姑母。”黛玉顿时笑了出来：“有大嫂子这一句话，玉儿做什么都值了。”

李纨看向黛玉，觉得这姑娘可真是有意思。一般人不是应该将这些事情都埋在心底吗？或是让人随便去猜。偏生这位林姑娘要什么都说的明明白白。而且李纨也知道，黛玉这话是告诉她，她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贾敏，如果李纨对于贾敏的态度不改善的话，那么一切都可以停止。

其实李纨真的没有埋怨过贾敏吗？恐怕不是。

最起码在贾珠刚刚去世的那两年，李纨还是埋怨的。毕竟不管学业有多出色，还是比不上一个健全的人重要。李纨知道，王夫人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如果贾敏没有为贾珠争取来那个学子监的名额，那么贾珠也不会如此拼命的想要证明自己什么。

可是李纨在心底又知道，其实贾珠是非常渴望那个名额的，后来的种种不过是贾珠给自己制造了太多的压力，或许还有她传递给的压力。

这一瞬间，李纨居然想明白了这么些年她都不敢去深想的问题，不禁有些百感交集。

黛玉不知道李纨脸上这一阵红一阵白的代表了什么，她轻声道：“大嫂子不舒服吗？”李纨猛的回过神儿来，诧异的看着黛玉，一下子握住了黛玉的手，像是抓住一根稻草一般：“林妹妹，你说我是不是给兰儿的压力太大了？”

黛玉有些无奈，顿时觉得这好人恐怕真的不好当啊，若是兰哥儿考上了弘文馆，最后和贾珠一样的结果的话，那恐怕她也会被李纨记恨一辈子吧。

想到这里，黛玉正了颜色，说道：“大嫂子，你要弄明白，你想要兰哥儿过怎么样的人生。是为了实现大嫂子的愿望，考取功名，为大嫂子争得一个诰命之位。还是让兰哥儿从读书这件事情上，获得自己想要追求的生活。”

李纨有些疑惑的看着黛玉，在她看来，这两件事儿不是应该一样吗：“这有什么不同，还不都是要考取功名？”黛玉笑道：“大嫂子这话就错了，这从本质上就不同。一个是大嫂子希望，一个是兰哥儿自己希望。大搜子希望的事情，兰哥儿也许会遵从，但心里必定还是有抵触情绪。”

看着李纨迷惑的心情，黛玉觉得自己又多事了，这争得人权的理念，在这个到处充满奴役思想的社会来说，简直太难了。直到这个时候，黛玉才知道，原来人性的解放，不光光是从物质上，真的还是从精神上的。

所以黛玉给李纨举了一个小列子：“就比如那跳棋，大嫂子认为那跳棋影响读书，不让兰哥儿玩的时候，兰哥儿也许表面上没有玩，但心里却在想着。但如果兰哥儿自己意识到这点，即便是他玩了一会儿，但过后的时间内，会更加认真的读书。大嫂子认为，这两种方式，哪一个更好一些。”

李纨颇有些恍然大悟，问道：“林妹妹的这些玩具，都不拦着翾哥儿去玩吗？”

黛玉重重的点头：“那是自然，魔方甚至是我们一起想出来的点子。而且我母亲也认为读书好却不一定要死读书，对于翾儿的健康和心里，还是很注意的。毕竟有了好的身体，才能更好的读书，不是吗？”

李纨觉得自己一下子开通了起来，她讪讪的看着黛玉：“不知林妹妹那跳棋可还有？”黛玉深深的笑了，忙让香凝取了一副跳棋来给了李纨。

李纨这才感慨的说道：“怪不得人人都说林妹妹是个明白的。一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原来我所希望的，并不一定是兰哥儿需要的。我所谓的那些为他好，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痴念，找一个借口罢了。”

黛玉也笑道：“大嫂子真是我见过最明智的人了，这样短的时间，就能认识到这些事情。”李纨笑了笑，将那些试题留在了黛玉这里，笑道：“我要回去和兰儿谈一谈，如果兰儿还执意想要考取弘文馆，以后就要多麻烦林妹妹了。”

黛玉点了点头，对于李纨的态度改变还是很乐于其成的，而且黛玉也暗暗的告诉自己，贾府的烂事儿，她也就管到这里为止了。正如贾敏所说，她一个人的力量太单薄了，根本就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些沉积的事情。

李纨从醉墨轩出来之后，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而那周瑞家的则若有所思的去了王夫人的院里，低声对王夫人道：“太太，大奶奶从醉墨轩出来了，要不要打听一下她去做什么了？”

王夫人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