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玉 第一百二十一章 母女谈心

且说贾母的态度让黛玉瞬间精神紧绷起来，而贾敏的态度，更让黛玉觉得自己绝不能再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错过和贾敏谈心的机会。她必须要明确的告诉贾敏，她就算去当姑子，也绝不嫁进这荣国府来。

虽然黛玉如此斩钉截铁的发着誓，却没有想到当天晚上她就遇到了阻碍。倒不是因为贾敏又有什么事情，而是因为湘云觉得和黛玉甚是投缘，所以晚间要住到黛玉那里。

黛玉对于和人同床共枕其实没有什么好印象，毕竟不管是后世还是如今，她自己都一个人睡惯了。可是当她面对湘云那期盼的大眼睛时，她却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其实黛玉还是有些理解湘云的，一个自小就被亲戚抚养长大的女孩儿，恐怕最怕的事情，就是被别人拒绝和看不起吧。

所以在曹公的书上，宝钗一直就是针对这两点对湘云加以关怀，不管是螃蟹宴，还是之后的同住都是如此。所以才让这个性格如此爽朗女孩儿，最后说出了很多不符合性格的话吧。所以黛玉即便是想尽快和贾敏聊一聊荣国府的事情，但还是同意了湘云要来醉墨轩的要求。

当然黛玉并没有觉得自己圣母，只是在两者之间取其轻而已。

而湘云也没有带过多的人，只有一个丫头翠缕一起到了醉墨轩。当然湘云对于紫鹃如今到黛玉身边来伺候还是感觉挺奇怪的，但略微问了两句之后，就没有表达更多的看法。

倒是和黛玉聊了很多，两个女孩子在一起自然话题都围绕在身边的琐碎事情上，从现在流行的衣服样式，到流行的首饰，都聊了一个遍。

黛玉发现湘云真的对于刺绣很有研究，对于现在流行的衣服样式和裁制方法、绣法都非常的有研究。黛玉想，这和谣传湘云在家要做活到三四更天的事情。可能不无关系。

当然，当湘云知道现在风靡大街小巷的魔方竟是黛玉出品的时候，对黛玉的喜爱那是更上一层楼。拽着黛玉玩了一会儿魔方，又下了一会儿跳棋之后。赞赏的说道：“林姐姐，这些主意你都是怎么想的啊，我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黛玉微微一笑：“那有什么，我还想到好几个点子呢，就是绣工不好，又没有做衣服的天份，这才一直搁置的。”湘云立刻眼睛就亮了起来：“林姐姐说的这些我都行啊，林姐姐快说你的主意是什么，趁我在老祖宗这里借住的时候，也和林姐姐研究一番。”

黛玉顿时将那芭比娃娃的设想和湘云说了。湘云立刻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道：“林姐姐，你这想法真是太让人惊讶了，我们还等什么，这就开始行动吧。”

黛玉扑哧一笑：“你还真是个急性子。咱们这事儿可急不来，明日咱们可以先挑选一些布料，然后将所需要的衣服样式都画出来。但真正制作，恐怕还要等百瑞那边确认娃娃的样式能不能做出来才可以。”

湘云被黛玉这样一说，倒是微微有些脸红，但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出注意道：“我倒是觉得。咱们的布料尽量选一些色泽明快的，毕竟都是女儿家闺阁的东西，自然还是喜人为主。”

黛玉拍手道：“云妹妹这话是对了，而且咱们还要出很多套衣服，出那种一般人家想不到的那种。”黛玉其实还想把欧洲宫廷的衣服做上，但这些就更难了。其实黛玉很早就想要把芭比娃娃这样的东西借鉴过来。但是香凝她们一个个都不是裁衣出色的，而绣房那边又有太繁重的工作要做，这种需要重复无数次的实验工作强压给她们简直就太没人性了。

所以黛玉就一直把这件事情给搁置了，反正她的点子还多，一时半会儿倒是用不完。而到贾府来之后。本来黛玉看上的是晴雯，毕竟晴雯在曹公的笔下可是个十分手巧之人。但黛玉实在不想和宝玉扯上什么关系，所以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黛玉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做人到用时方恨少了，而且她也就奇怪了，凭什么自己身边的女子，没有一个对于裁衣刺绣十分精通的呢，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中间水平。

所以这会儿湘云愿意和她折腾，其实她还是很欢迎的，只是如果没有贾母那诡异的眼神就更好了。

第二日，黛玉和湘云就去了库房，将适合给娃娃做衣服的布料都挑出来一些。黛玉在一旁画娃娃的图纸，湘云在另一旁画衣服的图纸，两个人之间虽然安静，但都觉得相处甚是愉快。

当黛玉终于将图纸送到百瑞手里之后，湘云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笑道：“连着在林姐姐这里叨扰了五六日，今日我便去叨扰二姐姐她们了。她们三个说要一起做乞巧节的东西，林姐姐可有兴趣？”黛玉摇了摇头，见湘云要走，立刻便想起了要和贾敏商量的事情。

湘云见黛玉兴趣缺缺的样子，也没有多劝，便带着翠缕去了迎春那里。而黛玉则抓紧一切时间，晚饭刚过，就一副有事要说的样子去了贾敏的卧室。

贾敏深深的笑了，其实她早就知道黛玉会来找自己，只是没想到时间竟然往后推了这么久。

此时已经是六月底了，林翾用过晚饭之后，也来给贾敏请安。见到黛玉这副样子之后，也满脸的兴趣，想着自己要不要留下来参与一下。没等到林翾想明白，黛玉就道：“翾儿，你也留下来，姐姐有话想对你和娘亲说。”

林翾挑了挑眉，不过七岁的孩子，此时已经比前两年少了许多纯真，处处显得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贾敏见两个孩子这样，便让满屋的丫头都出去了，拉着一双儿女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

“娘亲，外祖母是不是跟您说过什么？”黛玉一坐下来就开门见山的问，根本就没想过走迂回之道。果然，贾敏淡淡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回避黛玉的问题。

倒是林翾一头雾水，想问问是什么，却听到黛玉已经快速的接了话：“娘亲对于这件事儿怎么看？”贾敏深深的看着黛玉。没有直面回答黛玉的问题，而是道：“你希望听到娘亲怎么回答？”

黛玉咬了咬嘴唇，又长出了一口气，才再次充满勇气的看着贾敏：“娘亲。在女儿过铁索桥的时候，曾经向娘亲求过一个愿望，娘亲可还记得？”

贾敏点了点头，显然并没有忘记这件事情。黛玉继续问道：“那娘亲是否答应女儿呢？”贾敏轻轻的握住了黛玉的手，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玉儿可知道婚姻代表了什么？”

林翾一听贾敏说这样的话题，立刻皱起了眉毛，有些不满意的嘟囔：“娘亲，姐姐才几岁，要嫁人还早的很呢。”

贾敏扑哧一笑，又握住了林翾的手。笑道：“这些话娘亲也对翾儿说，不管你们之后各自的婚事如何，你们都是我林家的后人，以后都要相互扶持。翾儿，你记住。虽然你姐姐要比你年长一些，要比你先成亲。你也许觉得你对你姐姐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娘亲要告诉你，所有你姐姐有一个所有人都看好的弟弟，那么你姐姐的婚姻就将被高看好几分。”

黛玉有些诧异的看着贾敏，觉得贾敏和林翾说这样的问题，未免有些过早。这样的压力，不应该是林翾这样一个七岁的孩子承担的。谁知道林翾的小胸脯却挺的直直的。坚定的道：“娘亲，这道理我懂。如果翾儿能拿到童试的第一名，乡试的第一名。那么很多瞧不上咱们家的人家，都会因为翾儿是个争气的孩子，而考虑和姐姐结亲。”

黛玉听到这里立刻道：“打住，翾儿不用再说了。你也不必要为了这些事情而每天拼命的读书。人家都已经瞧不上咱们家了，我还嫁过去干什么？”

林翾却颇有些无奈的看着黛玉，低声道：“姐姐，姑娘家是要高嫁的，那样才幸福。”黛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她心里堵了一大块石头，但还是认为林翾小小的年纪和自己说这些简直太可笑了。

而贾敏却没有笑，她又看向黛玉，笑道：“相反，如果玉儿能嫁到一个不错的人家，以后不管是翾儿出仕，还是翾儿娶亲都会被人高看一眼，对翾儿的帮助也是非常大的。”

黛玉一愣，虽然这样的事情她早已经想到，但是却没有想到当事情直接摆在面前的时候，她依旧充满了纠结。因为她认为，如果自己的婚姻能为林翾带来一个光明的未来，那么她又何乐而不为呢。反正在这个世界上，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从一个泥潭，跳入另一个泥潭而已。

贾敏似乎也看出了黛玉的纠结，继续慢慢悠悠的道：“而你的外祖母家，就是这样一个不错的人家。”黛玉万万没有想到，贾敏竟然在这里等着她呢，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女儿一点儿都没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黛玉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能再模棱两可。在她的婚姻大事上，不管她自己如何的坚决，她必须要争得贾敏这个同盟军。因为在这个年代，能够对她的婚姻指手画脚的，就只有贾敏一个人了。

“玉儿为何觉得这不是个很好的选择？”贾敏似乎根本不意外黛玉的回答，又将皮球扔了回来。黛玉抿了抿嘴，考虑自己的话该怎么说，才能不伤害贾府的尊严，又能让贾敏认识到严重性。

黛玉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贾敏的问题，林翾已经在一旁开了口：“娘亲，儿子也觉得那宝二哥不是姐姐的良配。”贾敏和黛玉同时看向林翾，黛玉更是直接怀疑，像林翾这样一个小小的年纪，知道良配的具体意思吗？谁知林翾却是振振有词：“儿子这些时候冷眼旁观，觉得那宝二哥每日除了和外祖母家的几位姐妹混在在一起之外，竟再也没有半分正经的事儿。”

林翾在贾敏和黛玉诧异的目光中，竟然开始有理有据的分析了起来：“而且那宝二哥对于读书的事情是半分兴趣也无，这对于爱书如命的姐姐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更何况儿子还听说，那宝二哥不仅读书不成，对于武艺等事儿也是深恶痛绝，如此文不成，武不就的男子，如何能配得上娘亲如此精心培养起来。样样出色异常的姐姐呢。”

林翾说道最后，显然是怕贾敏的脸上挂不住，还特意将贾敏给夸奖了一番。而贾敏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继续道：“这就要回到娘亲最初问你们两个的问题上了。你们认为。婚姻代表了什么？”

黛玉和林翾同时看向贾敏，她们知道贾敏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她们的答话，而是要告诉她们一些事情。果然贾敏并没有让两个孩子等的太久，直接道：“婚姻其实是代表了两个家族的结合，你们代表的不过是家族中的一员罢了。宝玉就算有千般不好，他多半也是这荣国府未来的主人，有这样一个身份就足够了。”

黛玉张了张嘴，林翾却再次抢道：“那子衡哥哥还是东平郡王府的王子呢，代表的不也是一个家族。翾儿认为，子衡哥哥都要比那宝二哥强的多。”

黛玉有些惊恐的看着林翾。她们不是在说宝玉的事情吗？怎么扯着扯着就扯到了纪子衡的身上。对于纪子衡，黛玉觉得自己更不可能考虑。如果说以后荣国府面临抄家，作为贾宝玉的妻子只需要面临贫穷的话。那么纪子衡的妻子绝对是面临杀头的。

“翾儿这话不对，又哪里用的上扯到子衡哥哥身上。”黛玉果断的打消了林翾的设想，对贾敏道：“娘亲。您当日为何要嫁到扬州去？我为何听说外祖母对这门亲事其实并不是太满意呢。”

贾敏被黛玉问的一愣，没有想到黛玉会扯到这个问题上。但黛玉显然并没有真的想知道贾敏的答案，而是继续道：“不管娘亲因为什么？我想都不会是因为家族吧。娘亲，女儿对于婚姻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在大厦倾塌的时候，我的丈夫能作为一个男人一般的站起来，撑住我们即将破碎的家。玉儿想问问娘亲。您觉得宝玉能做到吗？”

贾敏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低声问道：“大厦为何会倾塌？”黛玉苦苦的一笑：“我想这个问题，娘亲比黛玉通透多了。玉儿不求自己的婚姻能为翾儿带来什么好处，也不求翾儿的婚姻能给女儿带来什么好处。女儿求的只是一份安心，还有一份忠诚。”

贾敏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看向黛玉。黛玉嫣然一笑。低声道：“娘亲，女儿对于未来的丈夫最大的要求就是，丈夫如同牙线一样，绝不和人共享。”

“玉儿！”贾敏不由得声音高了一些。

黛玉笑道：“玉儿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于天真。也知道娘亲会告诉玉儿。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男人能做到这一点的。但是玉儿依想这么奢求着，也希望娘亲能同意玉儿这么奢求着。玉儿不求权，也不求金银，只是求一份忠诚。所以和丫头们牵扯不清的宝玉，已经在最初的时候，就被女儿嫌弃上了。女儿就算出门做姑子，也绝不嫁进荣国府。”

黛玉一直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来了，不由得感觉到一阵轻松。当然，至于贾敏听完了之后是什么感觉，黛玉就已经无暇顾及了。今日她说的话越狠，来日她越能得到解脱。

而贾敏深深的看了黛玉一会儿之后，才有些无力的笑了出来：“那么，娘亲就尽快通知林管家找房子，在你议亲之前，搬出这里好了。”

黛玉有一瞬间的反应不过来，根本就不敢想象贾敏竟然如此轻易的就同意了她的说辞。一直到林翾低声的欢呼起来，黛玉才后知后觉的挽住了贾敏的手臂：“谢谢娘亲，玉儿太不对了，还偷偷的想过娘亲会反对呢。”

贾敏笑了笑，摸了摸黛玉的长发，笑的慈爱：“我自己的女儿，我还能看不懂吗？不过你也不用高兴的太早，虽然娘亲心里认可了你的决定，但是你外祖母那边，娘亲暂时还是不会说明的。毕竟你外祖母年纪大了，这一年身子骨儿明显变的差起来，所以娘亲不能刺激她。”

黛玉点了点头，很痛快的答应着：“这些都是小事情，女儿不在乎这些的。”贾敏这才叹了口气：“好了，天色不晚了，得到自己想听的话，就去睡吧。翾儿也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到弘文馆之后，要好生的学习，不可贪玩闹事。”

林翾谨慎的应了，几乎对于贾敏的话言听计从。黛玉本想趁着几个机会再问问贾敏关于三公主的事情，但却怕一次性给贾敏太多的刺激反而不好，就准备改日再谈。

七月初，百瑞将一个木头小人送进了醉墨轩。只见灵活的四肢，栩栩如生的面容，唯一差强人意的就是没有头发，光秃秃的脑袋。黛玉拿到之后笑了很久，才和湘云一起给那娃娃做起了衣服来。

湘云果然是个手巧的，做起活来又快又好。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做了三四件衣服，两个人轮番给小娃娃穿上，但不论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奇怪。原来，这没有头发还是太影响观瞻了，所以接下来几日的功夫，黛玉就一直在研究着这小娃娃的头发。

七月初二，荣国府接到了先五皇子，如今的定亲王送来的请帖。请帖是定王妃发出的，邀请贾府的女儿们前去王府做客，共度乞巧节。

贾母虽然对于孩子们不能配在自己身边过乞巧节有些难过，但对于定亲王府的邀约还是很满意的。特别是一打听，发现定亲王府只邀请了荣国府的姑娘时，便心中更高兴了。

所以贾母亲自指派王夫人、贾敏并王熙凤带着黛玉、宝钗、迎春、探春、惜春并一起在贾府做客的湘云一起去往定亲王府。而姑娘们则将自己乞巧节准备的东西又改了再改，生怕在定亲王府给荣国府丢人。

王夫人也偷偷的在想，定亲王府给自己如此大的面子，恐怕是元春在宫里已经得了皇上的宠信，如今谁不知道，皇上对这位定亲王可是信任的很呢。

而黛玉在丫头们的念叨下也准备了乞巧节的东西，虽然她有些不明白，明明是牛郎和织女相聚的日子，她们一群没有心上人的小姑娘瞎忙乎什么。难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去街上卖玫瑰的最好时候吗？

虽然黛玉这么想着，但却也阻挡不了大趋势。七月七日一大早，黛玉就穿戴一新，由紫鹃和香凝陪着，踏上了自己的马车。和贾府众人的马车一起，踢踢踏踏的往位于西城的定亲王府去了。

黛玉虽然久久没有见简诗有些想念，但想起简钰那欠抽的样子，便有些兴趣缺缺。希望简钰这个大忙人，在乞巧节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并没有在府上。

想到这里，黛玉不禁觉得自己简直被简钰闹的乱了方寸，管简钰在不在家呢，她如今要去见的是五皇妃，而不是简钰。就算简钰在王府之中，恐怕这乞巧节的庆祝他也是参加不了的。就比如说宝玉当初也很想和众人一起来的，就因为定亲王府并没有下帖邀请宝玉，所以贾母觉得带着宝玉去有些不像话，这才让宝玉在附中陪她。

黛玉听到这里的时候，几乎要笑出声来了。原来，贾母竟然还知道宝玉这样的年龄还在内宅里厮混是不成的。而且也知道，这宝玉不管去了哪里，不过都是一个一天新鲜的人。即便如此，贾母竟然从没想过对宝玉的一些习惯进行讲解和约束，这果然是培养废物的节奏吗？

难道说，贾母这么多年，对宝玉的疼爱，竟然也是假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