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宫娥一脚踏进寝殿,随后便将身后的寝殿大门关了个严实,却是提着嗓音对陈颜夕说道:“大公主,不吃饭怎么行呢,好歹您是金枝玉叶,皇上对您那么好,不会将您永远软禁起来的,您还是跟皇上认个错吧?”
听见声音,陈颜夕慕容转过身来,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那个宫娥,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宫娥用手势止住了想要说话的冲动。
只见那个宫娥点了点自己的食盒,陈颜夕心领神会,便装模作样,提着嗓子说道:“你个贱婢,本公主也是你教训的么?”
宫娥一边将食盒打开,从格子中拿出一盆热腾腾的还冒着热气的包子来,也不顾包子还有多烫,便将包子对折搬开,只见热腾腾的包子中,竟然还有一卷纸头。
宫娥将纸张卷开递给陈颜夕,一边就着陈颜夕方才的话,装作胆小害怕的样子,脆生生的说道:“奴婢不敢,奴婢知错了,还请大公主用膳!”
陈颜夕从宫娥手中接过那卷纸,仔仔细细的看了,却是眉头紧缩,眼中闪过一丝的难以置信,却是呆愣在一旁,兀自失神了起来。
宫娥见陈颜夕发愣,慌忙扯了扯陈颜夕的衣角,陈颜夕这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望向宫娥之时,眼角之中已然带了点滴的泪水,只听她颤着声音说道:“拿来,本公主惜命的很,还想与驸马过上恩恩爱爱,白头到老的美满日子呢,可不想活活被饿死!”
说到此处,陈颜夕眼角的泪花,潸然滚落,一时之间。竟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控制不住,决堤而出。
那卷纸张赫然是宫娥事先写好包进包子中的。鸿宣即将不治而亡的消息何等重要,她不敢不告诉陈颜夕。否则,日后大公主怪罪下来,她这个小小宫娥即便是陈颜夕的心腹丫鬟,也难保自己的项上人头。
宫娥早已料到陈颜夕会是这番表现,慌忙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块丝绢来,替陈颜夕抹去眼角的泪,边装作在伺候陈颜夕用膳,忙着布菜的样子。说道:“大公主,这个肉包子是刚刚出笼的,还热乎着呢,您尝一口?”
陈颜夕听见宫娥的话,视线又转到其余的肉包子上,抓起一个肉包子,也如方才那般,将肉包子对半折开,里面赫然还有一张小纸头。
陈颜夕看了一眼宫娥,慌忙将眼角的泪擦了干净。打开来看,一边还说道:“嗯,不错。这包子本公主倒是爱吃。”
那小纸头上赫然写的是:打晕奴婢,换衣服,去见王爷!
小宫娥倒是好手段,还知道偷梁换柱一说,知道让大公主打晕了她,既不得罪了陈皇,也不得罪了大公主,还能表衷心,果然不是一般的丫鬟。到底是陈颜夕的心腹,好手段。
陈颜夕此时却是没有心情去追究丫鬟的弯弯绕绕。她满心满怀的都挂念着那即将不治而亡的鸿宣,却那里还有心思去责怪丫鬟的八面玲珑。当下便冲着丫鬟点了点头。
丫鬟会心一笑,将自己的衣服尽数脱了下来,一边说道:“大公主若是喜欢,下次奴婢让人多做几回这包子。”
陈颜夕也迅速的将自己的外罩衣衫尽数退去,一个公主,一个宫娥,在最快的时间里更换了发饰,掉包了衣服。
因为丫鬟与陈颜夕的身量差不多,所以单从背影上看去,两人倒是相似的很。
待一切准备就绪,陈颜夕又从一旁随手抄起了一个青花玉瓷瓶,嘴中恨恨的嚷道:“死丫头,这包子里有虫,你想恶心死本公主么?”
说着,陈颜夕便不由分说将青花玉瓷瓶砸向宫娥,在哐啷声响起的瞬间,陈颜夕端着食盒,当作被大公主打了委屈的哭着从秀竹园的寝殿之中跑了出来,她那低头呜呜哭泣呜咽的样子,还惹得门前的两个侍卫说道:“这丫头算不错了,好歹还呆了小半柱香的时间!”
回头,从门缝之中,恍恍惚惚看见大公主坐在屏风前,一手拖着脑袋,似乎在沉思什么。
两个侍卫不疑有他,关了寝殿的门,落了锁,便两耳不闻窗外事,静心只做个门神。
秀竹园与冷香殿隔了好些个距离,陈颜夕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不惜绕上远路,也尽量要避开人多的小道,专挑僻静无人之地,低头往前。
小道上,陈颜夕急匆匆的掠过,身后便有一个黑影急速朝着冷香殿驰来。
……
冷香殿此时寂静无声,雪卉这几日都呆在鸿宣的寝殿之内,陈老说,这是为了装的像,总不至于说自己的哥哥就要不治身亡了,妹妹还似个没事人一般到处晃悠吧?
雪卉倒是乐呵呵的,他与鸿宣真正安静相处也没多少时间,眼下,难得能够和哥哥朝夕相对,她自然是再乐意不过了,但是总归是男女有别,所以雪卉便在鸿宣寝殿的耳房放了一张床,权当自己休憩的地方。
鸿宣却哪里肯让自己的妹妹受这个苦,自是将寝殿让了出来,自己则在耳房之中。
当那个黑影踏进寝殿之时,雪卉刚巧在寝殿之中午睡,鸿宣见黑衣人飞遁而来,莫名的心惊,问道:“可是大公主有什么动作了?”
那黑影冲着鸿宣点了点头,说道:“大公主不消半刻便能到冷香殿了。”
鸿宣点了点头,兀自吩咐道:“去,把此事告知小童与陈老。”
黑影受命躬身退下。
雪卉原本便是浅眠的,一番动静下来,她早已披了衣服,迎了出来,“哥哥,发生何事了?”
鸿宣冲着雪卉眨了眨眼,说道:“雪卉,小时候,你不是一直很想替哥哥化妆么?如今,哥哥给你这个机会!”
雪卉一时不明所以,时而却突然灵光一闪,哦了一声,却但笑不语,只拉着鸿宣直往自己的梳妆台行去。
……
小道两旁护卫重重,陈颜夕紧了紧手上的食盒,低着头,往冷香殿行去。
好在,他换了发饰,换了衣服,又敛了身上的气势,低头垂眸的,倒是与一般的丫鬟无异,一众护卫也并没有拦下她问些话,所以,陈颜夕很顺利的便来到了冷香殿的寝殿之中。
踏过长廊,走至中庭,人影越来越少,安静的诡异,陈颜夕甚至与还能听见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她与鸿宣大婚在即,原本,长廊之下,中庭之中,本该红纱漫漫,大红灯笼高挂,此时,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空荡荡的看着让他心慌。
抬脚欲步上寝殿,却看见有两个宫娥凑头在一起,低低细语:“你看王爷那脸色,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真恐怖!”
“对呀,王爷身上盖的那被褥都被血染红了,我都进去换了好几回了,这几天,天天如此呢!”
“哎呀,那惨了,也不知道王爷还能熬几天?我们这群人的性命可全在王爷手上了!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跟了这个倒霉王爷,眼看着能和大公主成亲了,飞黄腾达不说,至少也该是个福泽深厚的,怎么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呢?”
“小声说话,这话大逆不道,小心砍了你的头。”
“我们都死期将近了,还怕这个?”
……
两个丫头凑在一起,低声细语的根本就没有在意陈颜夕从自己的身边擦身而过,可是这一番低声细雨的话却让陈颜夕如遭雷噬,鸿宣,真的,真的要不治而亡?
思及至此,陈颜夕只觉得自己的两只腿都在打颤,原本近在眼前的寝殿,此时却似乎遥远的她都触摸不到。
“不,不会的,鸿宣不会死!”强忍着心头的悲痛,陈颜夕还希冀自欺欺人,以为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而此时,她也唯有如此,才能强撑着自己踏进那寝殿了吧?
沉重的寝殿大门被陈颜夕缓缓的推开。吱呀一声,带着长长的拖音,陈颜夕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拉出一条长长的斜影。
听见声音,小童、陈老以及雪卉都转过头来。
陈颜夕那木讷的表情,尽数涌入众人的眼中。几个人都噤声,呆在一旁。
陈颜夕木讷的迈动步伐,缓缓的朝着鸿宣床榻走来。
床榻之上,鸿宣苍白的脸庞几近透明,唇上毫无血色,白的让人心寒,紧闭的双眸时不时的颤抖着,微微张口的嘴似乎是在大力吸允着空气,最让他触目惊心的,便是那被褥之上,晕染开的一抹血红,犹如夕阳西下,染红的一片云彩,刺的陈颜夕的双眸,一阵的疼痛。
“不,不,鸿宣,你不能死!”陈颜夕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悲痛,仓皇的奔向床榻之上的男人,那个她深爱的男人。
见此情景,小童、陈老以及雪卉三人用眼神彼此交流,都是一番心里有底的打算,知道从陈颜夕这个表现来看,她到底还是深爱着鸿宣的,自然,为了下一步的计策,他们也心里有数,到底该做到何种程度了。
陈颜夕此时却是满心满怀只有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男子,只见她颤抖着双手,覆上鸿宣那苍白的脸庞,泪水犹如决堤的江河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