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童虽早先有木非透露声息,但还是被自家主子的举止吓到了,那嘴张得都快可以塞个鹌鹑蛋了。木非却是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走出他人视线,姚晚珠就挣扎着甩开手,恭立着揉手也不说话。一时间,气氛莫名有些叫嚣。
上官诺见如此,心里更是堵着一块大石头,在原地走来走去,也无从开口。
最后还是姚晚珠受不了这尴尬的沉默,先发言:“公子?无事我便出去了,慢待客人可不好。”
上官诺欲言又止,他想告诉她他在生气,而且是在生她的气,可是同时他又清楚明白自己没有立场去生这个气,如此更是让他郁闷加气闷。
见对方没言语,姚晚珠便自动理解成无事的意思,转身便要离开。
“你果真应允了这门婚事?!”早在之前姚晚珠抛出这个炸音时,上官诺就憋着这股气了。姚晚珠越是大方面对这门婚事,他便认为她越是中意越是欢喜这门婚事。
虽然上官诺没有指明是哪门婚事,但姚晚珠一听便清楚他言之所指。此时她才真正恍悟到为何上官诺对她总是有着一些异样的对待,莫非真是对她有心思?她既感到受宠若惊,又觉得不可思议!在外这几年,她真是亲身深刻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云泥之别!她也有过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念头,但都被现实生活压迫殆尽了,此时能坚定的就是自己的自立自强。虽因上官诺的言语一时有些心动。但她却不愿为这渺茫的可能冒险,更何况上官府的地位,别人掐死她就跟掐死个蚂蚁一样简单,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置喙的余地!公子,无事我先出去了!”
“你!”上官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感觉自己倒像是猛虎要吃了她似的,那避之不及的样子!
刚跨出一步就被某人拦住,姚晚珠迅速垂下眼帘,等垂下眼帘她才知道此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儿了。上官诺低头看着那双扑扑颤动的眼睫毛,瞬间心都融化成水了,只觉得某种意味不明的美妙感觉在心间乱窜。
“你,婚约何时?”
“啊?”姚晚珠惊讶抬头,正巧撞见某人专注的眼神里。脸颊刷地红晕飘起。紧接着第一反应就是慌张往后退。便徒留上官诺那只想阻拦的手臂尴尬地伸在半空中。
“你――”
“你――”
两人话音同起。
“你先说。”上官诺轻言。
专注的眼神却是镶嵌在一张无表情的脸上,姚晚珠一时有些摸不清对面那人的真实想法了,也感觉出此时气氛真不适宜她再多呆了。
“此事。公子逾距了。请恕晚珠先去了。”
因压制强烈的悸动而紧绷着的上官诺,随着某人离去才慢慢舒缓下来。安静下来的他才慢慢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似乎越来越难克制了。但此时,他却不想压制任何东西,仅仅是想多让那份幸福感停留长时些。
此日事后造成的效应也是出乎姚晚珠意料的。原本乏人问津的一个无名之辈突然在元德镇小火了一把。纷至沓来的求亲让姚晚珠不胜其烦。她实在不明白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说她一个无家底无能力的外来弱女子,就是她言明的有婚约在身的事实也不该让大家如此!而这却是坏在了王大公子的一张嘴上了。自那日后,他逢人便提及姚晚珠受上官诺重视的关系,不管歹说好说,直接影响就是传出姚晚珠这个名字跟上官府有莫大关系,是一棵好借助攀爬的树的传言!大家正苦恼和上官府攀关系无门呢。受上官府大公子重视的门下臣还是一个弱女子,此事不抓住才是傻子了。
此事明面上传言是好的,只是暗地里怎么诋毁姚晚珠的说法也是不胜枚举。上官诺对此却是置若罔闻。只要达到他想传达姚晚珠不是可以随意欺负的人的意思了,其他那些宅子里的妇舌之争就不足为虑了,他认为姚晚珠是在外行走的人,根本不需要理会深宅事端。他现在苦恼且着急的是姚晚珠对他的态度变了又变,让他摸不着头脑。
身为女子,自那日那种事后,最起码的反应不应该是面对他都会含羞或是不自在的么?可是姚晚珠却并非如此,反而更加磊落大方,对他更是恭谨,全然没有一般女子该有的娇羞。上官诺十分失落郁闷,觉得自己是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了,而最麻烦的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才好。
原本打算两个月后才回苏州的上官诺,因此事提前了启程日期。因为他受不了在他俩关系越加疏远的同时还要理会那些有目的接近姚晚珠的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带她离开这里!
谁知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姚晚珠以为离开这里起码也得等1年左右,竟不知人的境遇真是奇妙,她迟迟不定的事情反而因上官府的事情而促成了。及笄礼一过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被催促着跟从上官诺他们离开往苏州去了。姚信之不愿离开她半步,也只能放弃学堂跟着离开,狗子这条尾巴倒是自觉,自个儿跑去跟他爹娘说声后就屁颠屁颠尾随他们离开,美名其曰是闯荡江湖见世面去。不过他的到来倒是让姚信之开心不已。
一路上上官诺和姚晚珠交流很少,旁人都看出来是有意避开接触对方,只是不能确定到底是两人都在闹别扭还是只是上官诺在闹别扭。
“姐,你说这上官府到底有多大啊?那大门好气派呀!”
“对啊对啊,俺都惊呆了!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狗子刚跨进门听到姚信之的话,,忙两步变一步跳进来。
“你稳重着点,小心让他们看了笑话去!”姚信之皱皱眉,提醒道。
狗子听了忙往后头瞧,见没上官府的下人在,松了口气,但又不忘朝装大人的姚信之吐了吐舌头。
“也不用如此拘谨,只要行为举止得体没大错,咱们也不用去计较大门大户里头的嚼舌根,咱不求跟他们攀关系,所以你俩也别表现得过了,反而更是笑话且失了面子!”打开鳞片纹饰红豆杉木柜,姚晚珠将叠好的衣裳整齐摆放进去。虽然有带头的丫鬟,但不愿见她鼻子高耸的模样,便请人家离开了,自己整理衣物。
“嗯,姐说的也对。”姚信之想想也点头道。
“俺看着他们心里发憷,瞧俺的眼神像是那些少爷小姐瞧路边那坨屎!还对俺指指点点的真讨厌!”狗子却是有些不知所措。
这种感觉姚晚珠怎么会没有体会呢!而且可能比他还要深有感触。
“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我二婶婶以前常在嘴边一句话‘富人道真语,贫者语不真’,我一直不明白是何意思,如今我才理解字头间的无奈。谁人不爱千钟粟呢?贫穷也不必枉思量,因为道路各别,养家却一般。得忍且忍,得耐且耐,笋因落箨方成竹,鱼为奔波始化龙!”
姚晚珠从没跟别人如此大讲道理过,今日也是深有感触。
若有所思的姚信之看向虽面露钦服但仍有不解中的狗子补充道:“你忘了柳先生第一堂讲的了?‘知足常足,终身不辱;知止常止,终身不耻。’”
“啊!是这样子!俺晓得了,俺不对他们有所求,他人如何自然不干俺事了。嘿嘿。”狗子大拍额头,恍然道。
“呵呵,明不明白也没有关系,只要知道咱们是来替东家做活的,不是来争身份面子来的,且迟早要离开的。”姚晚珠笑道。
姚晚珠话一落,就听到门外丫鬟一声疾呼“二少爷!”等他们跑出去瞧的时候,只在转角处看到一个紫色背影一转而过。
“您是?可知紫鹃姑娘何处?”姚晚珠见是来了位陌生面孔,却是身着富贵比过刚刚带她来的丫鬟紫鹃,猜想她的地位肯定是比紫鹃要高。
“这丫头,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她,竟敢怠慢少爷的贵客!您请别放心里头,为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片子动气不值当。值您一眼高看,称呼奴婢杏女即可。”
一来就先数落紫鹃人小不懂事,口赶口自个儿揽下教训下人的事,再谦卑对客,这处事一瞧就是府里的老人了,而且极有可能是和紫鹃关系好的,否则怎会话里处处是维护的意思!
姚晚珠却没想过要和个比自个儿还小的丫鬟紫鹃置气,为省麻烦才高称一声紫鹃姑娘的。不动声色地观察了眼前这位自称“杏女”的女子,既然能和杏童同用一字,说明起码她在上官诺跟前是得力的,说不定就是所谓的大侍女。
“若是不介意,可否且称呼一声杏女姐姐?便叫我小晚吧。”姚晚珠试探示好道。
“奴婢贱称随您意,可姚小姐的闺名怎可是我这等人可平呼的,使不得使不得。少爷遣奴婢来问询声,住处可满意,有什么要求可随意吩咐奴婢安排。哪些伺候不好的下人也替人打发了去。”杏女同样也是不动声色观察了眼前的姚晚珠,她是在掂量此人在上官诺心中的重量,面上却是恰到好处的毕恭毕敬的友好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