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瑰世传 第183章 芳林温美酒 千岁强做媒（四）

“该如何...处置呢？”

绮罗不禁蹙眉，看着浑身散发狡黠之气的义母，耳边还能够听到李重俊那日拂袖而去是留下的话语：你不愧是姑姑的义女，你简直就是她的化身…

太平公主自然不知道她此刻的心绪，犹自沉浸在欢愉中：“很简单！武三思那老东西并不知道那晚是跟金枝在一起，他还等着我跟皇帝提亲，将你嫁入义兴郡王府的时候发难呢！只要在此之前，将金枝八抬大轿抬进他府里去，我亲自做主，让金枝给他做妾，这样不就堵住了他那张臭嘴吗？！哈哈哈，武三思机关算尽，没想到反而自抽嘴巴，当他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恐怕气得要杀人吧！”

绮罗慢慢站起身来，表情复杂的看着义母，金枝在短暂的愕然之后迅速反应过来，抓住她的裙摆急切道：“夫人说的没错啊！小姐，只要奴抢在提亲之前，由夫人做主给武大人为妾，他也就不得不吃这个哑巴亏，没办法在四处宣扬了！只要能够保住您的清誉，让您能够顺利成为郡王侧妃，也算奴还有几分价值......”

“价值？别开玩笑了！”

木绮罗突然发作，狠狠踢开金枝的手，她的面容愈发狰狞起来，不光是金枝被吓得瑟瑟发抖，就连太平公主也不由得后退一步：“你这是...？！”“就算我现在沦落至此，可好歹还是李氏皇族的血脉，真正的天潢贵胄！不要瞧不起人了！”绮罗气势汹汹的看着金枝。怒斥道：“如果我需要借助你这卑贱的奴婢献身，才能够跻身王室，才能够为我的家族洗雪冤仇，那就算以后到了阴曹地府。我也没有面目去见我的爹娘亲族！我该怎么跟他们解释？！这一切都是靠新罗奴的下半身换来的？！”

“小姐...”金枝被深深刺痛了，眼含泪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太平公主冷笑了下：“那么你是什么想法？不做郡王侧妃，那就依旧做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蜷缩在闹市一隅，做梦发愿吗？”

“义母。”绮罗转过身，面对着李令月，她此刻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只是那张残缺的容颜上还留着些许令人心惊胆寒的神气：“我答应您，在义兴郡王大婚之前，我就能够拥有自由出入宫廷的权利。还将会接受皇族的邀请。成为那场婚宴的座上之宾...如果可以实现这样的誓言。您是否可以答应我，不再利用这样卑贱肮脏的奉献，来成就我的夙愿呢？”

太平公主愣了下。收起了冷笑，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两个女人对视了半晌，她才缓缓开口道：“此话当真？你要知道，距离郡王大婚不过一个月，你真的可以吗？”“义母，您不用理会我将如何完成，只需要接受我的承诺，到时候若是我做不到，日后无论任何事情。我都会唯义母马首是瞻，乖乖做一颗听话的棋子的。”

李令月突然抚掌大笑起来，没有再说什么，便带着贴身嬷嬷转头走了出去。绮罗在她身后垂首送别，直到公主主仆二人消失在厢房门外的长廊上，金枝猛地爬起身，一拉抓住她的臂膀：“你又想干什么？！说那么多难听的话语，又夸下这般海口，你疯了吗？！真的疯了吗？！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能就像他说的一样，我也是个冷酷无情又自私自利的人。”绮罗任由她摇晃自己的肩膀，神色平静到冷峻，眼神很坚定，却看着平空虚无之处，没有实际的焦点：“是我害死了邵王，害得自己的堂姐家破人亡，我做过许许多多的坏事，很多人因我而死...”“这都不是你的错！”金枝眼含泪水，紧紧抓着她消瘦的肩膀：“我理解你！我支持你！如果你不杀他们，死的就会是你！我都懂！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多少艰难险阻，我全都明白的！所以你为什么要跟公主那样约定？！为什么还要叫自己的路更加难走？！...快跟我来，我们去追公主，求她撤回刚才说过的话，只要让我给武三思为妾，你以后就不会成为公主的傀儡，你就能做你想做的事情......”

“你是在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春秋大梦吗？！”绮罗猛地甩开她的手，大声喝道，却在看到金枝受伤惊讶的表情后，自内心深处感觉到了愧疚，可是她依旧没有表现出来，只有藏在袖口里的手微微颤抖着：“你去给武三思当妾...就是将自己变成了他的出气筒，他不会令你很快死去的，但是他会慢慢折磨你，将太平公主和我或者所有人对他造成的不快，全都发泄在你的身上，你会过的生不如死，你会像个行尸走肉般活着，每天期盼死亡的到来！...”

“如果能够帮助你，我愿意这样！”恐惧令身体颤抖，金枝却依旧倔强。

绮罗伸出手，捧着她瘦长的脸颊，感觉她滚烫的眼泪从自己掌心滑落，带着咬牙切齿的缓缓道：“牺牲是很伟大的，但是我不需要。我这样走下去，注定还要牺牲很多，可是不是你，不是你们，我不是什么纯良之辈，但是我的自私告诉我，我想要看到你幸福，我想要看到你得到我和永泰都没有能够获得的东西，我要你能够成亲生子，能够跟马怀素幸福的白头偕老，这才是我想要见到的，关于你的结局！不再是血肉模糊！不能是一具尸体！我要看到幸福的结局！”

她几近嘶吼的说完这番话，金枝呆呆地看着她，那双眼中没有流泪，但她分明看到了鲜血在缓缓流淌，面前这一向冷淡坚强的女子，其实伤得比所有人都要重，可是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知道，或者有人在乎，也有人想要给予她慰藉，她却统统避开了，将自己隔离在温情之外，只能用尖牙利爪表露真情...她伸出手臂，将绮罗轻轻抱在怀里，慢慢拍打她的后背：“...对不起...对不起...”

“你脑壳坏了吗？为什么要道歉？”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中，绮罗瓮声瓮气的说道。金枝没有反驳，也没有回答，两个女人就这样相互拥抱着取暖，暂时没有人想要分开。

窗外，又开始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