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机天运 第八四章 可疑

“你爹怎么去了这么久，会不会有什么事情？”

眼看着天色渐渐昏暗，而这条路上又一直没有人经过，周围寂静得只有她们的呼吸声，明明山林挺齐整的，但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其他的动静更是没有，天香便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兜着圈子。

地上的脚印一圈圈，踩得多了，倒有了些硬实的感觉，一圈套一圈，小圈大圈紧挨着，仔细看那些足迹，却是凌乱不堪的。

“能有什么事？”韶韵这般说着，却也不由担心了起来，这山林中若是有猎户在，说不定就有陷阱，会不会是不下心掉到陷阱里了呢？

电视上不是经常有那样的场景吗？掉到陷阱里的人怎么呼喊外面的人都没听到，所以她们这边儿听不到声音也是正常的？

泥土湿润，树叶层叠，这些都是吸音的，所以才这么安静？

天香努力向林中看着，好像她的目光能够穿过那茂密的林木一样：“就是不知道才担心啊！咱们今晚怎么办，难不成要在这里过夜么？车子还坏了！”

同样的景色，白天看和晚上看，却是不同的，韶韵看着那黑漆漆的林子，也有了些难言的畏惧，却还是提议道：“不然，咱们去找找看，不过，若是爹爹回来，看到没人了再找咱们……”

一句话中透出来的意思不少，顾虑固然有道理，但更深层的……天香很快意会，这是要让自己去找，而她在这里等着？

那林子里头谁知道有什么啊，她可不想去。

天香这般想着说：“那咱们就还是再等等吧，若是再等一会儿，你爹不回来再说。”再说什么，却也没说清楚，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两人都明白。对方不愿意进去找人。

就这么的，又等了一会儿，眼看着那一抹余晖再也没办法带来光亮了，才有人从林中走出，天色暗了，天香没看清楚是谁，只看到是个人影，问了一声：“谁在那里？”

“老子回来了。”韶志大声回了一句，语毕还打了一个嗝儿，等到他走近了。才闻到他满身的酒气。

天香见到人。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抱怨：“你这是睡了一觉还是吃了一顿啊，怎么这会儿才回来，真让人担心。”

既然天香走了抱怨路线，韶韵便温柔体贴：“爹爹这是喝醉了吧。可是那山中找到了人家？”

“走，带上东西跟我走，我找到了住宿的地方，那家离这里不远，是山里头的猎户。今儿晚了，等到明儿，让他给咱们修修车子，咱们再走。”韶志说着把牛从车上解下，牵在手中拽着走。“这牛可不能放到这儿，我听说这山里头有老虎，可是厉害。”

听到有老虎，天香吓了一跳，左右看看。好像那看不清楚的黑影中随时都会有老虎蹦出来一样，缩缩肩膀，紧跟着韶志走，“咱们快些走，天黑可不好走路。”

有老虎吗？对老虎生长环境不了解的韶韵倒也知道一点――老虎是山里头的东西，不然那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是怎么来的，但真正在现实中，却只在动物园中见过没了王者风范的老虎，闻言不疑有他，跟着走了。

有了韶志带路，这个林子看着就不是那么可怕了，韶韵跟在韶志的身边拽着他的袖子走路，天香虽也害怕，但韶韵已经占了韶志身边的位置，她却不好挤上去，便紧跟着他们的脚步，走在了后面。

从外面看，林子很是幽深，但走到里面，没有多久就见到了光明，亮堂堂的灯光比韶韵想象中的昏黄油灯好了不知道多少，铁盆里盛着油，用绳子挂在了房檐下，里头火烧起来，大约因为某种反射原理，火光很是明亮，把一个比普通猎户屋子大了一些的地方照得好像明厅一样。

“韶大哥，这位便是嫂夫人和令爱了吧！”一个穿着皮裤的青年站在门口，身上仿佛礼仪绶带一样的白黑色皮毛斜滑而下交结在腰侧，似乎挂了个黑皮囊在那里，鼓囊囊的也不知装了什么。

“就是她们。”韶志很不适应这样文雅的说辞，什么嫂夫人令爱的，听得他牙都酸，却还是配合着笑了笑，只他忘了脸上那块儿膏药，不笑的时候也就罢了，笑起来，怎么看都有些扭曲，那膏药贴跟着一抖一抖的，像是随时都要掉下来一样。

“快，屋里请，屋里请，山里人家，也没什么好东西，我这里准备了烤肉，好歹填填肚子，也是热乎。”桌上的东西还没有收，上头的肉食被吃了大半不说，桌脚旁还放着一个散发着跟韶志身上一样味道的酒坛，再看那两个酒杯，什么都明白了。

青年一直很热情，注意到桌上吃剩下的酒菜，一时尴尬，“先坐，先坐，肉还有，我这就去烤，一会儿就好，你们先坐一会儿，喝杯酒暖暖身子！”

韶韵四下打量着屋子，正面墙上挂着一张很凸显身份的兽皮，右边墙上挂着弓箭之类的东西，左边儿就是一张大床，那床很大，估摸着当个通铺躺上三四人都不成问题，其他的地方，除了正中的四方桌还有配套的四把椅子，简直是乏善可陈。

“大哥，还是我去吧，我们过来已经够麻烦的了，怎么好叫你跟着忙？”天香客气地说着，韶志早已经大爷一样坐在了主位，看到那青年似要推脱，摆手道：“你过来陪我说话，让你嫂子去，做饭这种事情还要她们女的去，咱们大老爷们等着吃就好了。”

那青年似乎很不会拒绝人，听到韶志这样说便应了，只把放肉的地方和厨房指点了一下，也不远，就在屋子斜后面的位置，一出去拐个弯儿就看到了，那里也有灯火，只不如前门这里明亮罢了。

韶韵早想坐着歇歇了，但听到韶志这番话，却不知道该不该坐，还是那青年善解人意，过来的时候也招呼韶韵坐下。“小姑娘家不要喝酒，先等一会儿，一会儿饭做好了，直接吃饭好了。”

“谢谢叔叔。”估摸着应该是这么叫，韶韵谢完就不再留意，也就没看到那青年脸上僵了一下的笑容，他还没结婚就成叔叔了，难道不应该是大哥吗？难道他已经那么显老了？

克制住想要摸自己面皮的手，青年坐在了韶志的身边，很是熟练地拿起地上的酒坛给韶志的杯子满上。在韶志带人过来之前。很显然。他们两个已经喝过一场了，酒杯都是现成的，甚至青年的杯中还有半杯酒。

因为桌边还有小姑娘在，两个大男人的话题很是健康。至少没有涉及风月事，青年说着山里头的生活孤苦，表示羡慕韶志这等成家立业的，不动声色地问他们从哪儿来的，是干什么的，韶志喝了酒吹了冷风，到了屋里一暖和，醉意不觉上涌，倒不似一开始口严。说道他们是从洛京来的……

听得韶志要把来历说明，韶韵在一旁发急，你是逃犯啊，好歹有点儿自觉，把真实姓名告诉人就算了。大可以说还有同名同姓的，再说什么交浅言深的话，就不怕对方大义凛然把你逮了送交官府啊！

好在韶志潜意识中也明白有些是不该说的，至少他吃过一回酒醉说实话的亏，这会儿关键的词每每到要吐露的时候，便成了骂人的词汇，从“狗官”骂到“贱人”，诸多脏词不可枚举。

而旁边听着的韶韵松了一口气，头一次觉得韶志出口成脏也是有好处的。

问了两三次见没问出什么，青年也不执著，借着天香端饭上来的机会，很快换了话题，招呼他们一家人吃起来。

韶志之前已经吃了不少，这会儿只喝酒，没怎么动筷子，倒是天香和韶韵之前没正经吃饭，干吃了个饼子，这会儿吃着热腾腾的肉，再喝着肉汤，都觉得心满意足，出门在外，能有这样一口热汤就不错了。

等到都吃过饭，问题来了，睡觉怎么睡？

这屋子满打满算就一张床，就算能够躺三四个人，难道他们都睡上去不成？韶志已经醉倒桌上，打着呼酣睡，这个问题是不必问他了，倒是青年和天香面面相觑。

“难得有客人来，你们在这里睡，我去厨房那里打个地铺算了，刚好家里有多余的皮子，厨房也有炉火，不要紧的。”青年笑着说。

天香为难：“这怎么行呢？没有客人来了反把主人赶出去的道理。”打量了一下房间环境，天香一咬牙说，“这样好了，我们睡到里边儿，她爹睡中间，就麻烦大哥你睡床边儿了。”

这样的安排韶韵没意见，听话地站到了里边儿的位置，一张大床横着躺，只把它当通铺用，也是可以的，至于用不用拉个帘子讲究一下，又不是脱衣服睡觉，那么穷讲究有什么意思？

青年还犹豫着，天香却拍板了：“就这样吧，不然我们也不好意思住了。”

等天香把床铺好了，又和那青年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韶韵当做三八线抬到了中间的位置放下，这才安了心，松了口气。

韶韵一语不发地上床，她已经很困了，旁的事情，睡醒了再说吧，反正她没觉得这种安排有什么不妥，不就是睡一张床么，又不是肌肤相贴，怕个什么劲儿！

半夜时候，韶韵迷迷糊糊醒了，晚上的肉汤喝多了，人有三急不得不起，正要爬起来，却听得一阵细微的动静，是老鼠？睁大眼睛看了看，借着窗外朦胧的光，倒是可以看清楚，床上的人分明少了一个，那青年不在了。

莫不是也去上厕所了？哦不，应该说是茅厕，哎呀，他家的茅厕在哪儿？睡觉前倒是忘了问一声，这下可到哪里方便？要不，把天香叫起来，让她问问去？也就只有这会儿，韶韵觉得天香的存在还是挺好的，至少这样的事情她明显不可能找自家爹爹，听那个震天的呼噜声啊，估计这会儿打雷他都醒不了。

正想着，开门的吱呀声响起，韶韵微眯着眼睛看，看到青年进来反手关了门，悄悄摸到床上躺了。

没留意的时候不觉得，留意了这才发现，他的脚步声竟似没有一样，猎户都这样吗？

寻思了一下，也许这样不容易被猎物听到？

又静了一会儿，确定没动静了，自己也快憋不住了，这才把旁边的天香叫起来，小声说了原由，由着她领着去外头方便了一下，再回来睡觉便是一觉到天亮。

第二日，青年陪同韶志去看了看那马车，回来说修不成，至少他没那个手艺，又建议他们可以耐着性子等几天，他在这里也不是离群索居，等几天便有家里兄弟过来跟他替换，他兄弟有车，却是可以换给他们使唤。

韶志有心不同意，想让他给指个路远路回去，至少他们之前夜宿的那个村庄也是有车的，不必专门等着，但那青年却是极热情地留客，说可以带韶志去打猎，还说附近有温泉什么的，让韶志和天香都动了心。

韶韵也有些动心，却更觉得可疑，这人怎么这么热情呢？也许从来没碰到过这样不求回报对人好的，她怎么也无法相信这其中全无目的，但那温泉到底动人，她也没有怎么坚持，比起步行回到原来的村庄，还可能因为不辨方向而迷路，倒不如在这里等候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