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机天运 第四二章 晦暗

这应该不是洛京之中。

出了房舍就能够看到外头的院墙，视线越过并不高的院墙，除了能够看到外头的树冠，还有那一片漆黑如墨的天空，三两颗星子，别的就什么也没有了，隐隐能够听到不远处人家的狗吠。

洛京之中不是没有狗，而是养的少一些，一般的小户人家，养只猫能抓耗子就够了，防盗什么的那是巡城兵马管的事情，再不济，衙门的捕快也不是吃干饭的，就算逮不住大盗，也能抓抓小偷。养只狗多添了花销不说，也未必能够派上用场。

像是这样狗吠相闻的地方，应该是在城外吧！

这般判断一下，韶韵的脚步就有了几分迟疑，说起来，她这个“乡下人”还真的没有在乡下待过，若是侥幸能够出了院墙，又往哪里走呢？并不认路，又是女子，气力弱，怕是跑起来都比那些人慢上两分，若是这附近乡里再与这帮人串通，岂不是……

农家土院，没有几进几出的，院墙里头就是一方天地，这样的格局……韶韵很容易就找到了柴房所在，躲在哪里等她们都走了再……

心思电转，脚步飞快，拎着裙摆跑步的模样极为不雅，但这个时候雅观是不能够脱难的。

“小娘皮，叫你跑，老子看你还跑不跑！”

女子的尖叫声传来，随即又是拳打脚踢的声音，一声声哭喊让人心发颤，“不敢了，我不敢了，别打了！……”

“行了，打坏了你从哪儿挣钱去？”

顾不得听那些让人心慌的话，韶韵推开了虚掩的门，反手关好之后就要看有没有藏身的地方，那一堆干燥的柴火堆大约是最好的藏身之地了，木柴稻草靠在墙角。下方应该能够挖出一个空间来。

才抱走了一些稻草，露出了墙角的空间，韶韵就是一愣，竟然已经有人了。

“你去别处躲吧，这里躲不下两个人。”

女声柔弱，却是坚定的拒绝。

韶韵苦笑，还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那个，结果谁也不比谁笨，自己竟然还晚了一步。

犹豫着，还不定去留。就听得外头说话的声音渐近。

“老三。就你手快。抓住就算了，杀了做什么，白忙一场还要给她埋了，真是晦气！”

“没事儿。杀一个让她们长长眼也好，省得再给咱们惹麻烦，连觉都睡不好。”

“我早说都堵了嘴蒙了眼，手再绑着，绝对出不了事。怎么样怎么样，不听我的……”

“行了行了，都听你的。谁想到她们那么大胆来着，以前抓到的都乖猫一样的。”

“绑来绑去多麻烦，用药麻了。等明天柳三娘过来领走就得了。”男声顿了一下咒骂一声道，“那老娘们惯会挑刺，绑的时间长了也要说些损皮相的话扣钱，真当咱们的买卖是好做的！”

“别牢骚了，赶紧收拾好去睡。那个有钱的小姐可要绑好，咱们还等着她换大价钱呐！”说着一片哄笑，那笑声怎么也不像是真的要拿人换钱的意思。

敢在洛京城中下手，又是这样的好日子绑人，这帮人的胆量不小，听那话音也是惯犯了，所以……

提着心听着那五人边说边笑地走远，韶韵回头道了一声“多谢。”

紧急时刻若不是这女子把自己拉进来，可真是没地藏了，眼下轻松一些再看这地方是真小，藏一个人或许可以不露马脚，但是两个人一挤，疏疏漏漏的空隙怎么也藏不住了。

“不用谢，你赶紧去别处吧！”避之唯恐不及的声音有些耳熟，韶韵自来是好记性，听了这一句讶然，藏在柴火堆里的这位不就是那个“小白花”吗？还以为她是那些被抓回来的一员，没想到……

那个被杀掉的应该就是那位彪悍姐姐吧！想到那几人适才的话，伤感之情一晃而过，原就是陌生人，真的谈不上为其伤心，只是有点儿物伤其类，眼下的危机还没过呐，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落得那种下场？

“你，你要一直藏在这里吗？他们若是一会儿点数，还是会发现少了人的，万一再搜一遍……”

话才说到这里，就听得外头那个“老三”咋咋呼呼喊了起来，“妈的，怎么还少了两个，别是逃出去了！”

夜里这声喊太响亮，韶韵听得心中一悸，与那小白花四目相对，紧张得竟是一句话没有，小白花要推人出去的手被韶韵按住了，紧张中韶韵快速说：“若是我被发现，就把你在这里告诉他们！”

推人的手改为了拉，韶韵不忘将那捧干草抱过来遮挡，两人挤在一起，战战兢兢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对她们最不利的情况出现了，五人中并不都是莽夫，有个脑子好点儿的说：“不一定逃出去了，两个女子想要翻墙还困难了点儿，说不定是藏在院子里了，老三，你去外头看看，便是真的逃出去了也跑不远，咱们几个在院子里找一找，肯定能找到。”

韶韵一边听一边分析情况，刚才的那些女子竟是连院门都没打开过吗？真是弱爆了！现在该怎么办？

感觉到身边的颤抖，韶韵才知道这位小白花并不是假装，那会儿只听她呜咽便以为她没胆，可谁想在柴火堆发现了她，便以为这位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但眼下这会儿，她这么害怕，想来不是假装，先藏起来的想法也许是源于胆小？

想了想，韶韵决定博一下，坐以待毙实在不是她的风格。

听得外头脚步声远了些，她轻手轻脚地钻出来，小白花连话也不敢说，有些讶异的目光盯着她，却又含着庆幸。看着韶韵出来后不忘回头把柴火堆又掩饰了一番，那目光也许会变成感激也说不定。

顾不得想那么多，韶韵原路又摸回了最初的那间屋子，没锁门，见到里头歪七竖八躺着的人，自己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一躺，大约这回他们用了药，并不曾再一个个绑好，于是这般也就足够伪装了。

躺在地上的韶韵心里膈应，这地上多脏啊，他们这帮人做这种没本钱的买卖，也不知道清理一下自己的窝点，若不是看到外头的砖瓦房，还当他们找了个废弃的大院呐，好歹打扫一下，自己看着也干净不是，还是这地方他们也不常住，又或者……

乱七八糟的想法渐渐飘远，不再那么害怕的心情促使呼吸平复，与屋中众人的呼吸都在一个频率上，最后的一点破绽也因此而消。

“竟然躲在柴火堆里，让我好找！”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打开，随着说话声，一个人被扔了进来，那人嘤嘤哭泣着，并没有被灌药。

“别这么大火气了，好歹找到了就行。”有个人打着哈欠说着，显然是困得很了。

“不知道还有一个跑到哪里去了，算她运气好，不过咱们明儿也得换地方了，万一她报官就糟了。”

“有什么可糟的，我可听说了，现在的皇帝皇位来得不正，那个四皇子，就是他兄弟如今已经在外头拉起了一支兵，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皇帝就要换人当当了。”声音里透着卖弄。

“换什么人当，咱们这也是见不得光的买卖，还是小心为上！”

几人说着话走了，这一回没有忘记锁门。

听得脚步声远去，韶韵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他们没有重新数过，虽是不怕他们查数，因为数字要对了，他们指不定会当做是上一回自己数错了，但是这种可能性毕竟也只有五成，能够不赌还是不赌的好。

呜咽之声不绝于耳，韶韵忍住了没有吭声。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哭声渐渐停歇，大约是哭累了，又或者睡着了，一片安静之中，韶韵静静地等着，等到最黑暗的那个时刻，她一个人悄悄地逃，或许能够侥幸，不过，首先要考虑的是怎样从锁了门的屋子里出去，那破窗户也许能够利用一下。

魏府书房之中，已经升官的魏大人愁眉不展，全没有升官之后该有的喜悦。

“你是何意？”

“无意。”洛辰站在魏大人面前，全不惧那份无形中的官威，手中把玩着折扇，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紫微星晦暗不明。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就是这么一听，哪有什么意思。”

先帝故去，洛辰便正大光明出来走动，却是没安稳两天，就被人得知了他曾经被先帝叫去查看诸皇子谁有储君之相的事。一时间，他身上神秘之色愈发浓重，连魏大人也不敢对他的话随便听之。

“晦暗不明，莫不是说四皇子……”如今皇七子已经登基为帝，他的兄弟就应该换一个称呼，魏大人一时竟是忘了改口，依旧照原先称呼。

洛辰笑得极其不负责任，摇扇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再看魏大人皱眉似欲动怒，洛辰眉毛一挑，拖长了声说，“父亲大人――可还有事吩咐？若是无事，儿子就先告退了。”

魏大人脸色青白不定，深吸一口气方才道：“去吧。”

“是――”不恭不敬地拱了拱手，洛辰潇洒离开。

看着洛辰的背影，魏大人长声一叹：“孽障！”目光之中，却不知道是无奈多一些，还是懊悔多一些，甚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