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兰实在想不到该怎么和桑芮说了,实话不敢说,谎话不想说,于是她最终选择了,落荒而逃。
都怪她,冬天都快过去了,提什么壁炉啊。
留兰是抓过街上的吵嚷声为借口逃走的,吵嚷声源自于万家酒馆门口,小五的姑姑程氏又来闹了。
程氏的儿子和人争抢一只兔子,混乱中被人用石头砸在脑袋上,砸得瘫在床上起不来了。程氏为了给儿子看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之后开始到处借钱,可惜她平日里刻薄刁钻,人缘太差,没几个人肯借钱给她,她来找小五,不是想从小五这儿拿到多少钱,竟然是威胁连掌柜出钱给她儿子治病,否则就跟人说万晓云不知廉耻,嫌小五家穷不想嫁给他还巴着他不放,被万晓云直接用扫把赶了出来,还跳着脚在万家酒馆门前骂了大半个时辰,半天功夫,关于万晓云的闲话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真真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人,别说你没嫁给小五,就是嫁给他了,出钱给她儿子看病就天经地义了?也不知道她这心是怎么长的,逼着侄女跳河自尽,又来逼着侄子跳河吗?”文清愤愤不平道,她也是今日才听万晓云说,当年程氏为了十两银子,要把小五的姐姐月姐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做妾,逼得月姐没法跳了河,被水冲到张家塘子才被张雷救了。
“她什么样的人,我才不管呢,我现在就想知道我该怎么办,文清,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万晓云抱着文清的胳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神情比黄连还苦。
“我能有什么办法呀。谁知道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那样的话呀,你都说出来了,不嫁能成吗?一人一口唾沫还不把你淹死。”文清没好气的地推了她一把,万晓云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要招了小五当上门女婿,小五上了门,就是她们万家的人,与程家再没有任何关系,程氏休想再从他那儿拿到一个铜钱,不想上门也行。她嫁,但前提是程氏先抬了聘礼来再说,否则。她就去官府告程氏怂恿侄子侮辱她的清白,最后把调到青州城当捕快的万磊和他二舅刑二爷都搬出来了,才把程氏给吓跑了。
“你也知道,我不是不想嫁。”万晓云声音闷闷的,“小五他连爹娘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从小到大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可他从来就不怨,不管别人待他多么不好,他都只会待人好,我这辈子。不嫁给他,也不会再嫁给别人了。可是我要嫁给他,嫂子就走了。嫂子为了我,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我怎么能让她走呢?”
当初万晓云的哥哥万晋山离世,那些所谓的至亲便说连掌柜有意和她二哥联手抢占他们万家的财产。提出由他们代为保管,等万晓云嫁人后再还给她。
三岁小孩都知道这是鬼话。连掌柜和万晓云又不傻,而且连掌柜还答应丈夫一定要保住酒馆,抚养万晓云长大成人。那些人明着抢没有得手,暗中又联合起来,想把万家酒馆偷偷卖了,被连掌柜识破之后,对她更是恨之入骨。
那些人联手都斗不过连掌柜,又想办法逼着她答应,只要万晓云成亲,她和连二哥一家离开,把万家酒馆留给万晓云。他们自认为打得好算盘,其实谁都明白,他们是想赶走连掌柜,年纪小性子又直的万晓云还不随便他们怎么拿捏,到时候万家酒馆岂不是手到擒来。
这才是万晓云迟迟不肯嫁人的真正原因,万晋山身子病弱,也没能留下一子半女,连掌柜的心就如在黄连中浸过一般的苦,她却毫无怨言,仅凭着坚强的心智把万家酒馆撑到现在。俗话说长嫂如母,在万晓云眼里,连掌柜是比早逝的母亲还要重要的,怎么可能让她离开。
嫁,连掌柜必须离开,否则她就会成为理亏的那一个,到时候那些人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以她的心性儿,肯定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不嫁,外面那些沸沸扬扬的闲话再传下去,非把万晓云淹死不可,虽然她已经有了小五不愁嫁不出去,也不在意那些,可连掌柜怎么会允许她被流言所害。
症结所在,还是连掌柜,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肯定会逼着万晓云嫁给小五,万晓云不想忤逆于她,更不想让她离开,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来找文清也只是诉诉苦,发泄一番了。
留兰坐在一旁,听文清万晓云絮絮叨叨的说话,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分成两半了,一半是万晓云的难题,一半却是她的难题,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桑芮了。
“喂,留兰,你平常脑子不是转得挺快的嘛,快帮我想想办法啊,发什么愣啊!”万晓云推推神游的留兰。
留兰叹一口气,勉强将脑子合二为一,“先问你几个问题吧,第一个,你家的酿酒方子,在谁手里?”
“在我手里,但我不会酿酒,那些酒都是嫂子和连二哥酿的,这又怎么了?”万晓云稍有了些精神。
留兰接着问:“也就是说,有没有那方子,对你和你嫂子,都是没区别的了?”
万晓云点头,“可以这么说。”
“那你的那些亲戚知道这事吗?”又抛出一个问题。
“怎么可能让他们知道!”万晓云嫌恶的挥挥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他们想要的不是酒馆,就是那个方子,有时候我都想一把火烧了,让他们死都捞不着!”
“那就烧了呗,反正方子都在你们心里了,有没有都无所谓了。”留兰淡淡地抛出一句。
文清皱起了眉,“话倒是可以这么说,可就算是真烧了,他们也不一定能信呀!”
“这倒也是。”被揪出漏洞,留兰只能再打起几分精神,“那让我们再想想,你们家除了酿酒的方子,还有醉鱼是吧?醉鱼也是你们祖上传下来的吗?”
万晓云摇摇头,“那倒不是,那是我小时候调皮,把酒倒在连二哥买回来的鱼里,鱼都醉死了。正好是天气热的时候,连二哥怕鱼坏了,就腌起来了,他腌鱼的法子,可不是撒上盐那么简单,结果那鱼腌好之后,比之前腌的好吃多了。后来嫂子问我,我就承认了我往盛鱼的盆里倒了酒,她反复腌了不下百回,才有了现在的味道。那一年我们家吃咸鱼差点儿都吃吐了。”
“也就是说,醉鱼的方子本来就是你嫂子的了?”留兰紧跟上一句。
“那当然!”
“那就好办了!”留兰小兴奋的直起身子,“有个办法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们可以试试,如果能行的话,就不怕他们再来找麻烦了。”
文清突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留兰,好像不认识她了一般,“留兰,我怎么感觉你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呢?什么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糟!情绪太低落,忘了掩饰,本色出演了!
留兰立马傻笑,回到十岁之前,“那个,置之死地而后生么,我听桑大哥说的……”唯一能拉来用的只有桑芮了,至于和以前不大一样,果断选择性失聪。
她整天往旧书斋跑,文清自然知道,听她这么说,也信了几分,但还是感觉留兰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对留兰的关注,尤甚过忙于生意的文氏白氏,留兰的细微变化,哪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留兰也深知这一点儿,干脆选择了明哲保身,缩缩脖子,不打算把话继续说下去了,可有病乱投医的万晓云好不容易看到希望,怎么会放过她,“哎呀,文清,你先别打岔,让她把话说完,是什么法子?我不怕他们来找麻烦,来了骂回去就成了,我就想把嫂子和连二哥一家都留下,你快说说看,能不能行……”
“那个……”留兰偷偷看一眼文清,心想,豁出去了,大不了就说她在旧书斋混了小半年也不是白混的,看了很多很多书,也跟桑芮学了很多很多书里没有的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也理所当然。
但愿桑芮这个挡箭牌,效用比沈子林还要强一些,话说她已经很久没把沈子林拉出来了,估计也没什么效用了吧。
虽然打定了主意,但还是缺乏那么一丢丢胆量,留兰只好先道:“其实,我就有个简单的想法,等我好好想想之后再告诉你。”
万晓云失望地耷拉下了脑袋,但她也没望,留兰还不到十岁。她十岁之前,因为娘的早逝,爹和哥哥都只会宠着她,后来嫂子也宠着她,她可是除了玩闹什么都不会。
正说着,连二哥的小女儿连小乐被打发来叫万晓云,“姨姨,姑姑叫你回去?”
“叫我回去做什么,又没到吃饭的时候……”万晓云现在只想躲着连掌柜,怕她跟她提离开的事。
“小五叔叔,姐姐来了……”连小乐可爱的歪着头,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达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什么!?月姐来了?!”万晓云跳了起来,“惨了惨了,她们肯定已经商量过了,留兰,你赶紧好好想想,一定要帮我把嫂子她们留住了,我先回去了啊!”
文清无语地看着她火烧屁股一般跑没影儿了,转头看留兰,“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嗯……”留兰不自觉地缩缩脖子。
要不要借桑芮的力量,再来一次大的转变呢。
可是,她现在还躲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