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彻的确是比文泽几个聪明一些,懂事一些,成熟度也全然不在一个档次上,文化水平也更高一些,这些留兰早已经发现了,也刻意观察求证过,确定他不是同道中人,可现在又深度怀疑他只是隐藏的更深一些了,竟然这么仗义的表示支持?
闻彻其实已经看了留兰好一会儿了,看她皱眉缩鼻子的,知道她肯定又在琢磨什么事,就等着听她说什么呢,所以才干脆的帮她结束了小纠结。
可留兰刚才想得太过认真了,没注意到,于是打算再一次试探一下闻彻,大着胆子道:“我刚才在想,这一大盘子菜分量很足,味道也很好,的确是很实惠,但少说也得十几二十文吧,很多人都不舍得吃的。但可以好几个人点一个菜分着吃,可来这儿吃饭的都是到城里来找活干的,今天有活干明天没活干的,相熟的人很难凑到一起吃饭。”
“再想想,如果不用盘子盛菜,直接用盆盛呢?盛在盆里按勺卖,比如说素菜两文一勺,荤菜一文一勺,想吃多少买多少,也可以多给菜汤,再送一小碟咸菜丝,一顿饭也足够了。而且这样的话,范大叔每顿饭只需做固定的几个菜,只不过把量增加一些,也不会太累。”
留兰说的,其实是前世大排档的做法,如果闻彻是同道中人,应该会有所反应,可她边说便偷看他,却发现他除了眼睛越来越亮,并没有其他的反应,反而接着她的话道:“这个办法说不定真的能行,刚才娘也说了,平时来这边的人不少,只不过都不舍得花钱吃菜,但如果只花两三文就能吃上菜。说不定来吃饭的人会更多。而且范大叔做的菜味道都不错,也不怕别家饭铺照着学,再说单冲这家人,也会有很多人到这里吃饭的。”
闻彻越说眼睛越亮,不由深深看了一眼留兰,“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
“你想啊,这么一大盘菜,除非我们这么多人坐在一起才能吃完,一个人肯定吃不完的,吃不完多浪费啊。但如果能只花几文钱就能吃到这么好吃的菜。那我肯定会来吃的,你也会来,是不是?”留兰早就想好了说辞。小得意地笑弯了眼。
闻彻瞧着她的样子,像极了偷吃了鱼的小狸,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了,“那你去跟范大叔说说,试试这法子。看看能不能行。”
“我才不去呢。”留兰故意撅起了小嘴,“我也就是跟你说说,他们肯定会觉得我小,不当回事儿的,说不定还会笑话我的。”
闻彻似笑非笑地看她,那表情分明在说。你就装吧。
留兰缩缩脖子,假装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哟,你兄妹俩坐这儿不动筷子。大眼瞪小眼的做什么?莫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所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吕氏与她婆婆范嫂的性情可是如出一辙,热情的很,连小孩子的情绪也照顾到了。隔着桌子瞧着他们两个你瞪我我瞪你的,起身转了过来。含笑问他们。
闻彻眉毛一挑:机会来了,说吧。
留兰嘴角一弯:说不说就不说,要说你说。
闻彻眉峰跳两跳:我说就我说。
留兰鼻子抽两抽:这才是大哥的风度么……
闻彻抬头粲然一笑,“怎么会,菜都很好吃,只不过我妹妹饭量小,我怕她吃多了一会儿又该撑得难受了,让她少吃点儿,她还生气呢!”
留兰长大了嘴,腹黑啊,朝夕相处这么久,才发现她的大哥竟然有腹黑的潜质呢!
好吧,来而不往非礼也。
“才不是呢,是大哥说范大叔做得菜都很好吃,而且分量也很足,可有人可能不舍得花钱吃菜,如果分量能少一些,价钱也低一些,来吃饭的客人说不定会更多呢!”
装萌装天真,大哥,你略逊一筹。
吕氏知道文氏是个有能耐的,对她的孩子也高看了几分,并没有把他们说的话当做是童言稚语,反而很认真地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来咱们这儿吃饭的,都是干苦力的,不吃饱喝足了哪有力气干活?就这份量,还比别家铺子里的便宜两文呢。”
话已经说了半截,留兰想想也不能半途而废了,只好继续道:“可是一碗面才五文,如果五文钱能吃菜还能吃饱就好了。”
“再便宜也不能五文一盘菜呀,再说还得吃干粮呢,光吃菜吃多少是个饱?”吕氏倒也耐心。
“一盘菜不能卖五文,那一勺菜呢?如果买一勺菜要多少钱?”留兰继续挖坑。
“那得看用多大的勺了,如果是你范大叔用的大铁勺,一勺少说也得三文。”吕氏被她的天真所惑,顺着往坑里走。
留兰端起面前盛粥的碗,“那一大勺可以装满这只碗吗?”
“浅一点儿,但也差不多了。”饭铺里用的盘子大,碗也不小。
“那如果有人只要一碗菜加两个杂面馍馍,或者吃自己带来的干粮,是不是比吃面还省钱呢,而且吃得饱还能多撑些时候,对不对?”坑已完工,静待触底。
“你们这个想法倒是新奇,还真没见过哪家按勺卖菜的。”吕氏还在坑壁上打转。
“别人不这么卖,咱们这么卖,客人得了实惠,岂不是都来咱们这儿吃饭了。”闻彻适时出手推了一把。
吕氏看看留兰,在看看闻彻,抿着嘴没有说话,但看神情貌似准备往坑底落了。留兰和闻彻都满怀希望的等着她掉坑里,她却又直起了身子,“咱先不说这个了,你俩先吃饭,多吃一些,大冷天的吃饱了才暖和。”
留兰和闻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些许失望,此外还有一层意思:看吧,谦让也不是好事。
吕氏回到自己的座位,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起身走到丈夫范昆身旁,躬身在他耳边说了些话,范昆明显一愣,往留兰和闻彻的方向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似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是扭身“说”给了身旁的父亲。
范兴“听”儿子说了一阵,突然激动的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两步走到留兰闻彻面前,两只大手上下翻飞,一通比划,把两个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意思,丝毫不动。
“我爹说,你们能不能把刚才那个法子再说仔细一点儿。”范昆跟过来帮忙翻译。
留兰和闻彻相互对视一眼,便由闻彻开口又讲了一遍。不管怎么说,他总归大一些,说服力也大一些,这是不争的事实。
闻彻一边说,范昆一边翻译给范兴“听”,其他人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停下筷子惊讶地看着他们,当然也听到了闻彻说的话,一时的反应各不相同。
文氏白氏对视一眼,神情里既有惊讶,更多的是欣慰,范嫂凑到两人眼前,真心地赞了一句:“你们这几个孩子,个顶个的聪明,可是羡煞我了。”
文氏接而笑道:“你家昆儿也不赖啊,我看再过两年,范大哥也能歇着了。”
“嗯,他们小夫妻不嫌弃我们这两个老东西,已经是不赖了。”范嫂笑着摆摆手,“说实话,你家老大说的这些,我还真不大懂,可瞧我们当家笑得那个乐呵,肯定是好事,难为他们两个才这么小。”
“可不小了,大的那个过了年就十二了。”文氏的心情有些复杂,她自认待闻彻与其他几个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与文泽几个相比,总归是隔了一层肚皮,这孩子懂事、听话、善解人意,与弟妹们相处的也很不错,可总感觉少了一些亲昵,这会儿看着他和留兰倒是更亲近一些,心里既欣慰又为他感到些许的心酸。
范兴“听”闻彻说完,突然“啪”地拍了一下巴掌,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又是一通比划。
范昆接着翻译:“我爹说,你们这个法子很不错,过了年一开张就这么弄,要是更多的人吃到他做的菜,他会很高兴的。”
“可以多做几个便宜的菜,盛在盆里,摆在外面,看着差不多卖完了再往里加就行,也不耽搁做客人点的菜……”自己的想法被采纳,留兰有些得意忘形,又做了一些更细致的补充,也赢得了范兴的大拇指。
留兰小得意的朝闻彻抛出一个眼神,闻彻表示不屑的撇撇嘴,可浓密的睫毛垂下,掩住了眼底的欣然喜悦。
吃过了饭,文泽几个猴急的催着再出去转转,文氏与范嫂一家告辞,为了饭钱的事儿又一番争执,文氏坚持带这么多人来可不是蹭饭的,范嫂则说留兰和闻彻给出了那么好的主意,年后生意好了他们感激都来不及呢,何况不过是一顿饭。
留兰瞧着这架势,再推让下去天都要黑了。范家一家老小靠这么个生意欠佳的小饭铺子过活也不容易,趁着范家的主要发言人范嫂正集中精力和文氏纠缠,悄声示意李珊声东击西,留下了饭钱并两块布头、一块毛皮,知会文氏一声,假意妥协,出门上车离开。
等范嫂发现李珊留下的东西再追出来,车已经走没影儿了,又让范昆往万年桥找了一圈,也没找见人影,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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