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兰攥着一个泥人儿站在桥顶,除了咧着嘴苦笑也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了。
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成了走失的那一个,说出来都觉得侮辱她的智商,如果这会儿还没降为零的话。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方才经过一个卖布头的摊子,看着好像是哪家布行积攒了一整年的布头,花色繁多,最重要的是价格便宜,李珊她们必然又要挑拣一番的,又怕文泽他们等烦了,事实上他们已经等烦了,就让刘康带着他们在旁边的小食摊子上吃点儿东西。
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好不容易坐下来,等着吃食端上来的时候,一个卖泥人的老人推着一辆小推车经过他们身边,留兰无意间看了一眼,确切的说是看了老人车上的泥人一眼,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就有泥人了?不会又是哪个穿越前辈的杰作吧?于是就多看了一眼,就是多看的这一眼,让她不由自主的起身跟了上去。
老人的手艺真的很不错,塑的泥人个个拙朴可爱,其中一个白衣垂发的少年,施施然站在一众过海八仙、斗蛟哪吒、威武门神中,尤为逼真,逼真到让她的眼睛微微发痛。
老人停下来问她:“丫头,要个泥人儿吗?”
留兰摇摇头,又点点头,指着那个只有三寸左右,人头不过蚕豆大小,五官却十分逼真的少年问道:“这个,是谁?”
“噢,他是小老儿的恩公。前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要不是他,小老儿的孙子就被马蹄子踩死了。小老儿儿子媳妇儿去得早,就留下这么根儿独苗苗,孙子没了。小老儿也活不长了,还有这手艺,是祖上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没了孙子,传不下去了,小老儿都没脸下去见祖宗了。”老人微眯着眼回忆道,猛地又睁开眼,“你认得他?”
留兰想点头,却换成了摇头,他隐而密居在一个小镇上的客栈的后院。应该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吧?
老人失望的摇摇头,“小老儿也就见过他那一回,生的真像观世音座前的童子。小老儿塑了他的像,原本是想让小孙子记住恩公的模样,没想到,就数他的像卖的最多,今儿就剩这一个了。看你也喜欢,就送给你了。”
从老人的衣着和满面的风霜,可以看出他的生活艰辛,留兰当然不能白要他的东西。出门前文氏每人给了二十文,让他们自己挑一件喜欢的东西,她把二十文全部掏出来交给老人。接过泥人转身就走。
“唉,丫头,这太多了。不值这么多钱!”老人着急要追她,又不能扔下车子不管,只好眼睁睁看着小丫头挤进人群里不见了。
留兰跑得有些仓惶的嫌疑,在她心底里,二十文。太少了些,可她现在只能拿出那么多。可以说是倾尽所有了。
她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原是想再回到刚才的小食摊子的,却悲催的发现,找不到了,李珊他们估计已经发现她不见了,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儿呢,要为了找她再有人走散了,那才是真正的悲催呢。
她跑到桥上最高处四处张望,但很快就失望了,目力所及,除了脑袋就是脑袋,根本看不清面目,各处的小食摊子也都一样,桌子,凳子,人,大锅里冒出腾腾热气把人都包住了。
她这都做些什么事儿啊?
留兰无奈的捏捏手中的泥人,却又不舍得使劲儿,好像握了一件珍贵无比的宝贝。
“哟,小妹妹,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呢?找不着家里人了吧?”
尖嘴猴腮一张脸突然出现在眼前,还眯着眼咧着嘴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留兰被他嘴里呼出来的酸臭味儿逼得后退两步,暗道:坏了,莫不是碰见拐卖儿童的了吧?或者应该说,拍花子的?
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可是没有她认识的呀,看来只能自保了。
留兰深吸一口气,尽量做出天真的样子来,“我爹带我来的,他给我买豆沙包去了,让我乖乖站在这儿等他!”说着还虚空往桥边儿的一个卖包子的摊子上一指,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尖嘴猴腮的还真是个拐子,混名侯三儿,他瞧着留兰一个人站在桥上,还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人。可是一般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和家人走散了,早吓得哭起来了,这个却没哭,这让他心里没底,在一旁偷着观察了好一会儿,实在是这小丫头粉雕玉琢的太可爱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所以才把她锁定为目标。听她这么说,看样子也不像说谎,有些失望,但也不甘心放弃这么好的货色,老鼠眼一滚,又往前凑了一步,“豆沙包不好吃,走,叔叔带你去买麻薯团子,那个可好吃了,有甜又香,还不粘牙,好不好?”
留兰看对方不仅没有放弃,还有再接再厉的打算,为今之计,只好先拖住他,最好能拖到有人找到她,于是故意歪着头,似乎在做艰难的选择,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豆沙包也很好吃的,要不等我爹买来豆沙包,再去买麻薯团子吧。”
这小丫头,很真贪心!
侯三儿咬牙切齿的暗骂一句,可桥上人来人往,又不好用强的,只好继续诱哄,“那麻薯团子非常好吃,所以卖的很快,不赶紧的去买,一会儿就卖完了,要不咱们先去买了那个,再回来等着你爹买豆沙包回来,不也能两样都吃上了吗?”
留兰真想喊一句“我爹回来了”把人吓跑,可要是吓不跑,她的谎言也被揭穿了,只好继续装天真,“叔叔你真好!叔叔你为什么这么好?”
当然是为钱才这么好!
侯三儿暗啐一句,脸上换了一副悲切的神色,“叔叔看到你,就想起我的女儿来了,我可怜的女儿,和你这么大的时候被人拐走了,至今杳无音讯,我想她啊,想得心也疼肝儿也疼,看见和她差不多的女娃娃就想哭……”说着还真撩起袖子抹起了眼泪。
可真是唱作俱佳啊,这年头做哪行都不容易啊。这演技,一般的小孩子戒备心再强,估计也相信了,可留兰不是一般的小孩啊,如果是别的事她也不介意假装是一般的小孩,这会儿要是假装了,只要跟着他走,到人少的地方铁定敲晕了直接扛走,还麻薯团子呢,麻袋片子包头还差不多,这么具有危险性的事,可不能假装,一假装再把小命儿打上了,可是不假装一时也想不到该怎么对付对方的厚脸皮了。
求救吗?从他们身旁经过的人是不少,也有注意到他们的,可从头至尾两个人都笑眯眯的谈的很“和谐”,周围太吵别人又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估计都当他们原本就认识呢,而且说不定对方还有同伙,到时候蹦出来来个一唱一和,她估计就没跑了。
留兰不由有些着急了,不敢再掉以轻心,皱着眉头想着对策。
侯三儿见留兰皱着眉一副难以决断的样子,心里直乐:差不多了,正想再加最后一把火,肩上却突然搭了一只大手,“滚开,没见我这儿忙着的吗?”他以为是哪个狐朋狗友故意不出声跟他开玩笑呢。
留兰张着嘴看着面前的人,他好高,冷着一张脸,大手长着跟蒲扇一般,搭在侯三儿干瘦的肩膀上,感觉一使劲儿就能把他的肩膀捏碎了。听到侯三儿的怒骂,另一只手也搭上他的手臂,轻轻一扭,立马响起杀猪般的嚎叫,“哪个不长眼的敢动你侯三爷?!”
“我!”
只一个字,侯三儿的腿立马挺不直了,“哎呦,卫大哥,不不,卫大爷,我这不,这不没干坏事儿吗,胳膊,胳膊要断了,先放…放开吧……”心中暗暗叫苦:本想着趁着过年这地方人多多做几笔生意的,怎么这么倒霉碰上这个煞星了,他不是替人顶罪被关进大牢了吗,怎么出来了,偏还这时候出来了。
不对,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他分明听说他在牢里得了瘟病死了的,难道死了都阴魂不散缠着他?侯三儿心里本来就有鬼,登时吓得两股颤颤,差点儿尿裤子。眼睛一闭,没口子的只知道求饶了。
大哥?大爷?
留兰眼睛不错的看着让侯三儿不断求饶的人,虽然个子是高,可怎么看也就二十左右的样子,侯三儿少说也有四十多了,竟然喊大哥不够还喊大爷?而且看他一身的破旧的衣裳只背着一个同样破旧的包袱,也不像是那有钱有势让人惧怕的,偏侯三儿只听见他的声音,都不敢回头看他一眼,只顾着求饶了。
“滚!”
又只一个字,侯三儿却如蒙大赦,抱头窜了。
大个子只看了留兰一眼,也没理她,抱着胳膊靠在了桥栏上,目光冷冷的望着远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留兰刚才只顾着和侯三儿周旋,也不知道这人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她的直觉明显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可他救了她也是事实,有心上前说声谢谢,却因为他生人莫近的姿态,有些挪不动脚。
两个人都靠着桥栏站着,中间隔了一丈左右的距离,却没能说上话。留兰刚开始是没有足够的勇气,之后却是对这个人产生了很多疑问,光顾着思考忘了其他,而他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好像刚才的出手只不过是嫌侯三儿太过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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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再掉就没了,太悲催了,二更麻利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