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淑媛 第四十四章 云舒（五）

四人来到祠堂，尽管天色依然漆黑无比，但这里却已是灯光如昼，一众丫鬟进进出出正做着祭祖的最后准备。没有了夜色的遮掩，夏辰烨搂着云曦的亲昵动作十分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让心里正打着小算盘的几人脸色铁青。感受到众人投向自己的目光，云曦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甚为不妥，连忙挣扎着要离开夏辰烨的怀抱。

依着夏辰烨原本的意思，他自然是不肯的，不过待会儿祭祖的时候，女眷是不能进祠堂的，他又知道云曦脸皮薄，便松开了大掌让她走去女眷的队伍中，自己则寻了个最角落的位置独自待着。

云曦先走去向江氏问安，见她没什么反应，也就不多做停留，径直走向不远处的姬氏那儿。这一大清早的，又是新年的第一天，她才不愿意和她再来一场唇舌之战。

姬氏一见到云曦，笑得一脸地暧昧，打趣道：“昨儿个听着那些人说得那么逼真，我还真以为你和辰烨之间有些小摩擦，不过今早看你们这般如胶似漆，应该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云曦脸上映着桃红，话在嘴边转了几圈，终是不想让姬氏担心，浅笑着说道：“我和夫君没什么事，让婶婶为我们担心了。”

姬氏似乎看出了云曦的敷衍，抓着她的手摇摇头，说道：“在我面前你何须如此小心谨慎，若是辰烨真的欺负你了，你只管告诉我，我定会帮你做主。”

云曦莞尔一笑，点头嬉笑道：“有二婶婶为我撑腰，我日后可是什么都不怕了。”话虽是如此说，但夫妻之事又岂是如此简单，别说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江氏随时准备扯后腿。就是如今她与夏辰烨暧昧难解的关系，也不是姬氏这个作婶婶的可以轻易解决的。

没过多久，祭祖仪式便开始了。夏国公和夏二爷带着四位少爷进了祠堂，而江氏和姬氏则领了一众女眷在门外进行跪拜。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整个祭祖仪式算是完成了，依旧是夏国公领着众人走出了祠堂，江氏等人也适时起了身。因着她与姬氏、大少奶奶都有诰命在身，三人出了祠堂的院子便径直去了垂花门，登上马车赶往皇宫去向皇后请安。

夏辰烨一走出祠堂的门，视线便锁住了云曦的身影，待夏国公吩咐众人可以散了。他便不顾别人诧异的眼光，明目张胆地搂着云曦的身子，离开了院子。回到碧落院的时候。天刚刚透亮，太阳的光芒仍然被挡在厚厚的云层之中。几个小丫头正在院子里和小道上扫雪，厨房传来了阵阵甜香，想来必是在做早膳。夏辰烨揽着云曦的纤腰直接进了卧房，没去理会正在外间打瞌睡的杏雨。径直把无从反抗的云曦拉上了床，强硬地搂着她的身子睡回笼觉。

从那之后，夏辰烨又回到了刚成婚后的那般样子，清晨与云曦一同起身，练完功后陪她用早膳，之后甚至都不再出门了。每日都待在屋里陪着云曦，或看书，或有个人对弈。但无论他在做什么，目光都时不时地黏在云曦的身上，令她做任何事都无法专心。有时候云曦不禁会暗暗地想，年前那个无故失踪又刻意冷落自己的夏辰烨会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又或者那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恶梦。然而。理智却清楚地告诉自己，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根本不容置疑。此刻，夏辰烨越是对她亲昵热切，云曦心中的疑问便越大，前些日子他到底为什么会如此反常？而自己又该以怎样的心态去应对他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呢？会不会待自己再次全心全意地接受他以后，他又故态复萌了呢？

这般纠结的思绪到了夜晚便愈加强烈，白日里无论夏辰烨的眼神有多么灼热，至少还有几个丫鬟在场，云曦尚能状似泰然自若地装作没有察觉。但到了夜里，屋里只剩下他和自己两个人，而且又是躺在同一张床上，云曦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夏辰烨。因此，她只好又一次当起了乌龟，随性就留一个背影给他。然则夏辰烨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打退，他每日都强硬地搂着云曦，即使是背对着他，也不让云曦离开他半分。云曦无从反抗，只能任由他这般抱着自己入睡，但奇怪的是，这些天以来，她睡得异常安心和舒爽。她一直小心谨慎地坚守着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不让自己再次沉溺于夏辰烨所制造的柔情中。然而，有的时候习惯就像滴水穿石一般，无声无息地渗进了心底。

这日早上，云曦从双栖院请安回来，夏辰烨却不像往常一般坐在屋里的榻上等着自己用膳，令早已习惯了如斯作息的她很不舒服。察觉到心底的波动，云曦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和不知所措，仿佛自己身上的某些东西即将分离出去，不再属于自己。她赌气似的径直走去圆桌旁，独自一人用了早膳，随后又立即让桃舒拿了一些布料来，坐在榻上做起了女红，想要以此来摆脱心中的激荡。只不过才动手绣了没几针，帕子上便出现了一个似花非花，似点非点的东西。云曦把帕子和针线一股脑儿仍在了小几上，伸手扶着饱满的额头，试图令自己冷静下来。

正当这个时候，夏辰烨正好从外面回来，不急不缓地进了屋，径直走向自己。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一刻云曦真的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渐渐安静下来。夏辰烨一眼便看出了她情绪不佳，蹲下身来与她平视，黑眸深处漾开了一片柔情。他抬手轻抚云曦的脸颊，低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云曦不由自主地迎视夏辰烨的目光，不觉竟陷入了那双犹如漩涡的黑眸之中。见她没有回应，夏辰烨拉开云曦抚着额头的柔夷，仔细查看她的脸色，见她面色白皙红润，双眸似夏夜星辰般明亮，樱唇不点而朱，散发着有人带的光泽，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问道：“外边备了马车，我们出去走走，总是窝在屋里对你的身子不好。”

再次听到夏辰烨的声音，云曦才略微回神，没有多做考虑便点头答应了他的提议。带了这一刻，她才清晰的意识到，心的沉沦其实是不受任何控制的。

说是出门走走，其实也不过是坐着马车四处逛逛。此时正值天寒地冻的时节，云曦又异常畏寒，自然不肯离开较为温暖的马车，而去外头无端吹冷风了。尽管夏府的翠盖朱缨八宝马车甚是宽敞，但夏辰烨一登上马车，车内就突然变得狭窄起来了。近距离感受他的目光灼灼，云曦感到不知所措，索性就侧过身子去观赏外面的景色。

马车行驶的这条街云曦甚是陌生，想来定是她未曾到访过。道路两旁的铺子较为朴素，外头都没什么奢华的装饰，有的甚至只是简单搭了一个棚子就做起生意来了。街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摊子，看起来竟占去了街道的一半，马车只能在道中央缓缓而行。看这条街的布局，想来应该是专供市井百姓交易的草市。此时正当年节，多数人都闲暇在家，有的便拿了今年收获的东西到集市上换几个钱，有的则拖家带口地出门来凑热闹。随着马车缓缓行驶，街上的景物一一在云曦眼前掠过，惟妙惟肖的面粉娃娃，令人眼花缭乱的首饰摊子，香气诱人的猪粉肠，还有一些她从未见过的东西，无一不令她感到好奇。马车路过一个较为宽敞的角落，那里围满了一大圈人，在他们的头顶还不时窜出一个冒着烈焰的火球，看来这应该是在表演杂耍。这里的一切都是云曦十一年一来都未曾见识过的，哪怕是在前世，她也甚少接触这样的地方，更何况那时的记忆对她来说早已遥远得几乎模糊了。

夏辰烨一直无声地注视着云曦，看到她脸上漾开了如花般的笑靥，自己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云曦趴在车窗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外边，即使马车已经驶过了，她也竭力地望着方才那个地方，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这一切夏辰烨自然看在眼里，便让驾车的慎言停下了马车。

直到车子停止了前行，云曦这才回过神来，一脸迷惑地望着夏辰烨。后者则揉着她的粉颊，指着前头说道：“我们去那边走走。”

闻言，云曦便意识到自己方才兴致勃勃的表情定是让夏辰烨看到了，脸上不禁泛起了一层薄红。尽管她对这里的确充满了好奇和兴趣，但马车外寒风凛冽，又是人头攒动，她实在不愿意顶着寒气同这么多人挤来挤去。夏辰烨看出了云曦的迟疑，也就不再强求，吩咐了慎言一声，马车便又朝着前方辘辘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