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淑媛 第十六章 前缘

因着岔路去了趟满园，待两人回去时辰果真是不早了。正堂那边早已摆好了饭，老爷夫人奶奶们也都陆续过来了，却不见今日的正主，桃舒几人急得四处寻找两人。

云曦瞧这天色已是萧府往日用膳的时辰了，便拉着夏辰烨直奔清园而来。面对太夫人的询问，少不得要好言解释一番，想到在满园时的激情，云曦不禁面色潮红。几位长辈都是大度之人，加之今日又是云曦的回门日，新姑爷第一次上门，除了早就心有芥蒂的四夫人说了几句呕人的话，其他人对于迟来的小两口并未过多为难。

晚膳过后，桃舒等几个丫鬟去了池园收拾东西，云曦则被太夫人唤进了内室说话。没过多久，桃舒过来传话，说是东西都已经整好了，而夏辰烨正在外间等着。

临出门，太夫人拉着云曦的手，正色道：“五丫头，你如今已经出嫁了，为人妇的个中滋味你慢慢会体会到，祖母这一辈子可说是悲喜参半，只希望你能一生顺遂，过得比祖母轻松些。”太夫人叹了一口气，望着云曦的眼神变得渺远，半晌才幽幽说道：“曦儿，试着把心放宽些，也许你会得到的更多。”

太夫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似乎蕴藏着很多难以言说的东西，只是云曦一时无法完全领会其中的真谛。

翌日清晨，云曦从睡梦中悠悠转醒，身边的位置如同前几日一般，已经空空如也了，知道了夏辰烨每日早起练功的习惯，她也未感到异样。直到早膳时分，依然不见夏辰烨像往常一般净了身进屋来，云曦终是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少爷还没练完功吗？”

丹霞正在桌旁摆饭，见云曦急着寻自家少爷，心里默默地为少爷高兴。夏辰烨对云曦态度她可是都看在眼里，幸好这位少奶奶是个知冷暖的，也不枉少爷的一番情意。丹霞将手中的活计交给身旁的一个小丫鬟，走至云曦跟前回道：“少奶奶，少爷今早练完拳便出府去了，估摸着这早膳是不会回来吃了，少奶奶还是先用膳吧。”要知道夏辰烨在未成亲前，除了玉夫人的忌日。从来都不会在府里用膳。想不到云曦进门后，竟日日待在府里陪着她，令一众伺候他的下人无一不感叹少奶奶的“厉害”。

三五个丫鬟伺候云曦一个人用膳。令她觉得心里空空的，竟没有前几日的好胃口了。草草用完早膳，忽觉无事可做，便去了院子里散散步。说起来她嫁进夏府已经好几日了，却未曾仔细地看过碧落院里的景色。这个独立的院落占地不小。怕是有萧府的清园那般大小，到处都可以看到翻新的痕迹，只是院里的花木实在少得可怜，稀稀拉拉的几棵桂树应该是刚从别处移植过来，因缺少人打理而无精打采的，更别提角落里的那些杂草。令人不禁想起“荒凉”二字。远远望去前边似乎有一个池塘，可惜转过具有遮挡之功效的假山，看到的却是一池浑浊的绿水。完全看不到任何生机。事实上碧落院的布局甚是巧妙，回廊宛转，假山掩映，颇有几分前世的苏州园林的风格，只是院里缺少会打理花木的专人。才会搞成如今这般景象。

云曦心里正盘算着如何重新栽种花木，让碧落院焕然一新。杏雨正领着慎行大老远寻了过来。慎行见到假山旁边的云曦，赶紧上前福礼，道：“少奶奶，少爷请小人过来接您出去。”

闻言，云曦很是诧异，自己嫁过来不过几日，夏辰烨怎会无故让自己出门呢？于是，她向慎行问道：“少爷现在何处？”

幸而慎行没有卖关子，索性讲明事情的原委：“少爷如今正在紫琼别院，那是老国公这几日住的院子。”

原来这是老国公临时起意的，难怪今早夏辰烨没有知会一声便没了踪影。云曦立马回屋稍作收拾，便由慎行驾着马车前往紫琼别院。

这紫琼别院是夏府名下的产业，老国公此番上京喝喜酒，在夏府住了一夜，却嫌府里人多嘈杂，看着闹心，便径自搬来了这临近郊野的紫琼别院。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才入门便看到两侧各种着一排琼花树，想必这“紫琼”之名因此而来。走出琼树夹道的石板路，便是一个前院，这里板砖铺地，视野开阔，举目间只看到一左一右两棵雪松。连着跨过两道门，穿过小院，便来到了别院的正堂。

走进门，见屋里空无一人，云曦正想问身后的慎行，却听到耳侧传来老国公颇为欣喜的声音：“乖孙媳，你来啦。”

云曦侧过身子，弯腰福礼问安：“孙媳云曦给祖父请安。”

闻言，老国公又是摇头又是挥手，忙道：“快起来，我这老头最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你也不要唤我祖父，死板板的忒难听了，就同辰烨一样唤爷爷吧。”这“爷爷”本是南方人对祖父的称呼，老国公去了江南后，觉得这称呼甚是亲昵，便要求自己最喜爱的孙子如此唤他。

云曦依言脆生生地唤了一声：“爷爷。”

老国公乐得眯起了眼睛，大赞道：“你这声爷爷温柔婉转中带着几分羞涩，就如江南的春燕呢喃，比我这不开窍的木头孙子可顺耳多了，听得我心都酥了。”

老国公夸张的言辞令云曦真的羞涩万分，连忙转开脸，不想却撞上了夏辰烨的视线，又赶紧垂下头躲避。

老国公像是没有看见小两口眼底的火花，状似考验般地问道：“丫头，你真的不记得爷爷了吗？”

听到老国公骤然而至的问题，云曦愕然，仔细观察老国公的容貌，倒确实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在她的印象中，的确不曾遇见过他，怎么老国公如今的神色像是两人曾经碰过面。

老国公看着云曦愣愣的模样，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又有些气馁，捋了几下胡子，眼神立马变得迷糊，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孙子……他叫虎儿，他在……京城。”

老国公故意压着嗓子，声音变得比原先低哑了几分，加之“孙子”、“虎儿”这般的字眼，令云曦立马想起了那次从锦绣庄回萧府时遇到的老乞丐，惊讶之余不禁脱口问道：“您就是那日在街头找孙儿的老爷爷？”也难怪云曦会认不出老国公，那日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更何况，谁会想到堂堂夏府的老国公，竟会办成街边的乞丐呢。

老国公对于自己的化妆能如此轻易地骗过云曦甚是得意，笑道：“是啊，我就是那个拦了你的路，还缠着你找孙子的无礼老头儿。我当时就在想啊，我要是能有这样一个又好看又心善的孙媳妇该多好，没想到我这木头孙子眼光这么准，真的把你给娶进了门。”

尽管老国公的这番话说得很轻松，但夏辰烨与云曦能够顺利成婚，与那次街头寻亲之事有着莫大的关联。

且说夏辰烨在太夫人面前向云曦提亲，表现出来的态度是如斯强硬，但事实上，他心里早已做好与夏国公周旋到底的准备了。果不其然，夏国公听闻此事，只是沉默以对，并没有做出任何答复。而江氏又对夏辰烨这个平妻之子心怀芥蒂，总是见不得他顺心如意，只要是夏辰烨想要的，江氏一律要搞破坏。她见夏国公没有立马答应这门婚事，便知他并不满意萧家做自己的亲家，随即派人去查了萧五姑娘的底细。几日后传来的消息出乎意料地对她十分有利。商贾出身的母亲，“命带不祥”之说，被沈府退亲，这里边任何一件事都足以拦住萧五姑娘进门。夏国公听了江氏得来的消息，厉声否决了这门婚事，还令江氏尽快为夏辰烨寻一门亲事，彻底断了他的念头。岂知没过几日，夏国公意外收到了就不曾有音信的父亲的书信，信上言辞狠绝地说定要让夏辰烨迎娶萧府五姑娘为妻，并要求夏府上下倾尽一切为婚事做准备。夏国公终是不敢违逆父亲的意思，请了胞弟夏二爷全权打理夏萧两家的亲事。

这事说来也是一种缘分，老国公在江南住了几年也有些腻味了，便突发奇想带着贴身护卫扮起乞丐来测试天朝的民风是否纯良。这个游戏从江南一路玩到了京城，遇到了令他甚是满意的云曦。老国公在京城藏匿了几日，始终不愿回夏府去看那些惹人嫌的嘴脸，原想见一见久未谋面的夏辰烨便回江南了。哪知他的贴身护卫怕自己护主不周，早就和夏辰烨的护卫打过照面了，隐约得知了夏国公父子两为了一门亲事而关系日渐恶化。老国公知晓后，自然暗中调查了一番，得知孙子中意的人正是自己颇为欣赏的萧五姑娘，便立马给儿子修书一封，助自己的孙儿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