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云府。
云映雪面色苍白,双眸紧闭,安静的躺在床上。
云浩天独坐在床边,手中抓着云映雪露在被子面外的枯瘦右手,眼底满是心疼。
目光自女儿脸上缓缓上移,看着云映雪原本乌黑亮丽的青丝变得枯黄干涩,云浩天的心中又是一痛,抓着女儿的右手也更加用力。
云映雪的右手被云浩天给用力抓着,白皙瘦弱的手腕下可以清晰看见血管,被抓之处一片青白,可是她却还是毫无反应,安然的“睡”着。
“吱呀――”云浩天背后的房门轻启,柳叶儿端着一碗热汤面小心的走进房来,将碗轻轻放在一旁的桌上,缓缓走到床边,望着躺在床上的云映雪。
三天前,云映雪被公孙家的下人匆匆送回云府,被人从马车上扶下来的时候还稍稍有着几分神智,目光迷茫的打量着云府的大门。
直到见到闻讯匆忙跑出来的云浩天与柳叶儿时,她才仿若终于安下心来,骤然昏阙,惹得云府上下大乱,满苏州城的急请大夫,来云府给云映雪瞧病。
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云映雪还是一直在沉睡,不吃、不喝,没有任何知觉。
“老爷,您还吃是口面吧。”柳叶儿的脸色也不怎么太好,有着些许的苍白。
云浩天背对着柳叶儿没有动,沉默的摇摇头。
“老爷。”柳叶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声的继续开口,“我知道您担心映雪的身子。可是如果您倒下了,那云家怎么办,映雪怎么办,还有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所以您一定要保重身子,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是全都靠着您呢。”
柳叶儿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怪。特别是在说到“肚子里的孩子”的时候,眼中目光闪烁,似是有所隐瞒。
所幸云浩天此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云映雪身上,并未在意,也没有回头,所以并没有察觉到柳叶儿的古怪表情。
云浩天听了柳叶儿的话之后并没有马上出声,而是继续的呆呆坐在那,过了好一会,他才轻叹一声,放开掌中云映雪的手。站起身走到桌边坐下,端起那碗已经有些变温的热汤面,慢慢地吃了两口。
只是他实在没什么胃口。那面在他口中也吃不出咸淡,随意的吃了几口又再喝了两口汤,他便将面碗放下,抬头看着陪坐在一旁的柳叶儿。
云浩天将手探过去拍拍柳叶儿的手背,叹道:“这几天多亏有你。”
从他的话中不难听出。他与柳叶儿之间的感情在这几个月内迅速升温,激情过后似是已经转变成另外一种情,而那种情正是“亲情”。
“哪的话。”柳叶儿把另外一只手覆在云浩天的手上,轻柔的抚着他的手背,“咱们两个还用得着说谢吗。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再说映雪也是我的侄女,不冲别的。就是冲着我那命薄的妹妹,我也得照顾好她的闺女啊!”
柳叶儿一边说着,一边落着泪。让云浩天对她的感激与歉意愈加的重,当即站起身来走了过去,从背后将柳叶儿搂在怀中,轻吻着她的发丝。
夕阳的余晖顺着窗缝中洒落,落在云浩天与柳叶儿身上。透着丝温暖。
只是,在云浩天看不到的角度。柳叶儿的嘴角微微勾起,似是带着那么一丝丝的嘲讽。
……
长乐镇,王家。
冷小弟与王春花姐妹俩刚一进院,正巧看见春花娘在喊水心起床吃饭。
累了一天也饿了一天的三人马上把怀中抱着的东西都丢在地上,冲过去抢着洗手,早早的就坐在桌子边等着开饭。
待到一脸睡意,明显还没清醒过来的水心姗姗走来,所有人都已经全部坐好,就等着她来了好开饭。
“怎么样,生意好吗?”水心搔搔头,打了个哈欠,全无半点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高贵气质。
“嘿嘿嘿,你猜!”冷小弟与王春花、王语蓉三人全都嘿嘿贼笑,等着大家伙猜。
“好,猜就猜。”水心转转眼,开始了瞎猜,“我猜你们今天一定是没赚到银子。现在回家不好意思了,所以故意不告诉我们。”
“谁说的?!”水心话刚说完,脾气耿直的王春花马上不干了,开口反驳。
一旁的冷小弟死命的朝着她眨着双眼,意思叫她别上当。
“我说的呀。”水心微微一笑,“如果赚到钱了,那你敢不敢掏出来给大家伙看看?”说完,还故意装作一副“你说谎”的表情看着她。
“我怎么就不敢?!”被水心这一激,王春花更是连想都没想就从怀中掏出那包赏钱来,“咚!”地一声丢在水心的面前。
“呐,都在这了。你好好看看,咱们今天到底是赚没赚?!”说罢,王春花还气鼓鼓的瞪着水心,似是想等她亲口认错。
唉!――
春花把这包赏钱一丢,不光是冷小弟和王语蓉掩面大叹,就连其他的王家人也全都在心中摇头猛叹,叹息春花这丫头的直肠子,竟然连如此明显的激将法也能上当。
水心坐在椅中打量着面前桌上的那包银子,随后抬手将银子拿起来交与王氏老奶奶,笑着望着她:“老太太,这是您的两个孙女给您赚回的钱。”
老太太笑笑没有讲话,小心的打开那红布包,当她看清里面的铜板和散碎的银子之后笑容变得更大,不断的点着头,眼中有着欣慰。
“好、好啊。”老太太慈祥的望着春花两姐妹,从里面捡出一小部分分给她们两姐妹,随后将剩下的部分全都交给春花娘,让她明天去镇子上多买点肉,给大家伙改善改善伙食。
听见明天能吃肉,王春花也咧嘴跟着傻笑,把等着水心亲口认错的事也给忘了,盼着明天能早点来。
看着她那没心没肺的傻笑,春花爹娘俩苦笑着对望一眼,为这个大咧咧的闺女感到没辙。
随后,大家伙才拿起筷子端起碗,热闹轰轰的吃起了晚饭。
席间,笑得最大声的便是那负责卖艺的冷小弟,一张大嘴巴不是吃就是笑,根本就没停过。
比那乌鸦还要呱噪,让平日里人丁稀少,难得聚在一起吃顿饭的王家人全都乐得哈哈直笑,被他那表情多变的包子脸给逗得直不起腰来。
……
晚饭过后,王家人全都各忙各的,家中的五个女人全都挤在了老太太的屋里,比划着怎么做那些个水心要求的儒衫、襦裙。
当然,主要负责想和做的还是春花娘和语蓉娘。
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累不得。
语蓉别的家事都是一点就透,偏偏这针线活怎么学都学不会,绣个鸳鸯看上去像只山猪,惹人发笑。
至于那王春花就更别提了。别说是绣花,她连穿针引线都穿不进去。
一只大手笨得要死,谁也没有指望她能帮得上忙,只求她乖乖的坐在一旁,是睡,是看,是聊天都随她,只求她别捣乱就成。
话说,这女人多了就是热闹,还没等过多大一会,这话题就从布料转到别的的地方去了,一家人有说有笑的聊个没完,感情好的不得了。
另一方面,至于这剩下的女人水心呢,则留在了饭桌旁,跟着王家的男人们还有冷小弟和慕容白坐在一起,喝着从王掌柜客栈里拿过来的茉莉花茶,推敲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冷小弟坐没个坐相的斜靠在桌前,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搔搔头,整个人听了一晚上什么也没听懂,反倒听得昏沉沉想睡觉。
不过,看到大伙都还没睡,那他也不想这么早睡,拿过茶杯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想要趁机清醒一下,再继续熬会。
喝着那没什么茶味的茉莉花茶,冷小弟忽然想起件事来,坐直了身子望着水心:“师姐,你还记得咱临走前让‘玲珑布坊’做的最后一匹料子不?”
“记得。”水心点点头,回看着他。
“那你记得买那料子的人是谁不?”冷小弟又再搔搔头,似有若无的看了眼一旁的慕容白。
“谁买的?”水心闻言摸着下吧,眯起眼尽量的回忆。
玲珑布坊虽说是挂在大哥的名下,可是他根本就完全不管事,大大小小的事全都是交由名义上的二掌柜来处理。
他会按月给水心来封长信,保持着彼此的联系和报账。
而冷小弟方才说的那匹布料,她记得二掌柜的确是在来信的时候说了这事,只是当时尚在来此地的路上,她也就没太细看,仅是大概看了眼便把信给销毁了。
此时冷小弟忽然问起此时来,那是说……这其中有什么事叫他在意?水心想了想之后摇摇头,她的确是有些记不起来了。
“怎么了吗?怎么突然提起这事。”水心有些好奇的望着他,不明白这一匹布料的去处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没啊,没什么。”冷小弟摇摇头,又再偷偷的看了眼慕容白,有些欲言又止。
水心见状明白他是不愿意当着慕容白的面说,也不点破,只是点点头,把话又引回到这“学堂”上面去了。
之后她们又再聊了半天才各自散开,而水心则拉着冷小弟躲到一旁去说悄悄话,至于他们姐弟俩之间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旁人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