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花 第四章 婕妤娘娘

苏离曾去过西安的大明宫遗址，站在那一望无垠的土地上时，她真的无法想象那些曾经气势恢宏，精美奢华的建筑会是什么样子。

如今踏入长庆殿，苏离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有多么的匮乏。长庆殿比她想象中要大好多倍，大殿足有四层楼高，四根巨大的柱子分立四角，上面盘着抹了金色的祥云盘龙，威严、肃穆。殿中每隔七八米的距离都有一根三人合抱的朱漆大柱，同样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地上铺的玉石被打磨的平平整整，光可鉴人。

抬头远远望去，苏离看到殿内中央的台阶上并排摆着三张黑色檀木的桌案，因为太远，无法安清楚桌案后坐着的人的容貌。

“别抬头。”玉玲小声提醒。

这殿中坐着的人可都是一句话便可以左右人的生死的人啊！苏离心里紧张得像在敲鼓，大气不敢出的跟在玉玲身后，和大家一起走到殿中央给太后拜寿。

“呵呵，起来起来！看这些孩子多乖巧啊，一个个多聪明伶俐。”是妇人的声音，应该就是太后吧！苏离随大家行完礼站起来想，因了玉玲先前的提醒，不敢抬头看。

“这个穿红衣服的小姑娘是谁家的娃娃呀？”太后问道。

穿红衣服的小姑娘是谁呀？苏离心里也在想。

冷不防玉玲在耳边轻声道：“苏姑娘，太后娘娘叫您呢！”

叫我？苏离有些错愕的抬起头向上望去。太后保养的不错，比想象中年轻，身穿有着金线刺绣的黑色蚕服，雍容而华贵，脸上的笑容和蔼可亲。

确认太后叫的是自己，苏离往前一步走，长身，跪拜了下去：“恭请太后娘娘金安，太后娘娘福寿安康。回太后娘娘的话，民女的父亲是客曹尚书苏韩智，民女苏……莫。”报名字时，苏离顿了一下，差点把自己的名字报了出来。

“嗯！不错，这姑娘调教得好，懂礼，大方。看赏！”太后笑咪咪的点着头，看向身边的皇后，皇后也笑着点头认同。

“谢太后娘娘赏。”好烦，又要磕头，苏离腹诽着磕了个头，在一片附和声中，接过了太监送过来的描金香包。

就在这时，一个稍嫌有些尖锐的声音很突兀的在皇后下首响了起来：“母后，您被骗了。这丫头嚣张跋扈得很，一点教养都没有。”

侧头看去，是个大约三十岁左右，混身珠光宝器，浓妆艳抹的女人。她是婕妤李倩林，三皇子刘成矽、大公主刘成溪之母。

“哦？怎么说？”太后脸上依然带着笑，眼睛里却开始冷了。

“回禀母后，前些日子，成溪陪着大昕国的长公主苗离儿游览御花园的时候碰到此女。当时她对两位公主十分无理，占了道不但不让，还出言不逊，更动手打了公主。”

闻言苏离不由得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她一眼，那日的情形陈静伊已从头到尾说给她听了，错并不全在苏离这边。这女人怎么那么狠？一个小孩子都能陷害。

“母后，儿臣也有话要说。”先前见太后将苏离单独叫出来说话，梅若水心中暗喜，却不料李倩林会突然冒出来。她不由的咬着牙，瞪了李倩林一眼。

“讲！”太后声音开始冷了。

“诺！”梅若水屈膝行了个礼，道：“回母后，据在场的人说，当日是李姐姐的外甥女李倩儿先挑起争端的。小孩子嘛，吵个架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没想到在苏莫落水后，宫女太监不施救。若非太子殿下和慕容珂殿下路过，施以援手，苏莫已经殁了。”梅若水隐去了两名公主的言行，连苏莫是被苗离儿推落下水的事都没说。她毕竟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知道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只是将无人施救的事说了出来。

“你胡说，明明就是这苏莫仗着有人撑腰，不把公主放在眼里。”李倩林丝毫不让。

“不是的，不是的，太后娘娘，不是这样的，一定是误会。莫儿那么小，她什么都不懂，一定不会的。”这时，从靠近殿门的一张桌子后突然冲出一个女人，跪落当场。一边急切的说道，一边不住的磕头。

苏离回头打量着那个女人，虽然盛装，却依然能看出她的消瘦，脸上的脂粉掩饰不了她的憔悴，眉眼中隐约能看出苏莫的样子。这应该就是苏莫的母亲孙晨辰吧！几个头磕下来，她的额头已经隐隐红了一片。虽然并非自己的母亲，苏离依然为这个女人心疼。

“误会？怎么会是误会？”李倩林咄咄逼人，苏莫的父亲只是个尚书，母亲虽然是骠骑大将军的女儿，可惜骠骑大将军已经死了，她不怕得罪。况且如果这次能把梅若水拉下水，就更好不过了。

“太后娘娘，能否容苏莫说几句？”念头一转，苏离明白了：李倩林想借这件事来打击梅若水。

李倩林正想张嘴呵斥苏离，太后却笑着开口了：“好啊！你想说什么？”

苏离端端正正的磕了一个头，然后直起身子说：“回太后娘娘，当日确实错在苏莫。苏莫不认识公主殿下，而公主殿下也没告诉我们她的身份，所以未及时行礼，但绝非有意不敬。”

“什么叫绝非有意不敬？公主当时身边带了那么多人，你怎么会不知道是公主？既知是公主，不但不行礼，还出手伤人，不是有所依仗是什么？分明是你仗着背后有人，藐视公主。还想把公主推入水中，想谋害公主，结果弄巧成拙自己掉入了水中。”李倩林冷笑着说。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谋害公主那可是株九族的大罪啊！

孙晨辰听了，更是不要命的磕头。

苏离也有些恼了，这女人真是又蠢又毒：“娘娘此话倒颇有趣，我与公主无冤无仇，为何要谋害公主？两位公主皆为九岁，另一位姐姐也比苏莫高一个头以上，且三位姐姐身边宫女太监不下十人。而我们这边呢？就我和陈静伊姐姐两人。我今年五岁，陈静伊姐姐也才七岁。论年纪，身高以及力气比三位姐姐已经差了一大截，更比不过姐姐们身边的宫女太监。她们任何一个人一只手都能把我推倒在地，我怎么会想到要推公主下水呢？此等蚍蜉撼树的行为，只要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做吧？”

这话一出，殿内的人俱频频点头，太后也颔首微笑。

“若不是你想推公主，你是如何落水的？”李倩林有些气急败坏了。

“那是我自己不小心。本来我想给公主让路，结果站得太靠近水边，鞋子一滑，就掉下去了，与任何人无关。”

“哈！小小年纪就满口胡言！那么多人都看到你是被公主推下水去的，现在居然说是自己掉下去的。哈哈，你这是欺君，是欺君大罪。该诛九族！哈哈！”李倩林指着苏离得意的大笑。

殿内一片寂静，李倩林却全然没注意到殿内的人都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瞪着她。她身后的姑姑更急得手发抖，哆嗦着拼命扯她，她都没发现。

抑制不住满心欢喜，李倩林得意的转过头叫着：“母后，皇上……”

刘长彝愤怒的瞪着她，眼神几乎要杀人：“住嘴！”

李倩林这才发现不对劲，看着皇上铁青着的脸，再回想起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脸刷的一下白了，双腿也变得如同面条般软。

惊恐的环顾四周，想找个人帮忙，只是被她目光扫的人都飞快的垂下眼帘，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生怕被她扯下水。

跌坐在地，她抖着双唇，语无伦次的徒劳的想要辩解：“我，我，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