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花 第一百九十九章 谈判（一）

宫女芙蓉端着一碗姜汤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宫门口，她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娘娘，奴婢煮了姜汤，您过来喝点吧！”

她直说了三遍，司徒空明才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嘲讽的笑了：“芙蓉，你说，我这个皇后做得是不是太可笑了？”

“娘娘！”芙蓉一听，倒吸了一口冷气，急忙阻止她说下去。将手中托盘放下，疾步来到司徒空明面前。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偷听，这才带着哭腔说：“怎么会呢？娘娘，您别这样想。您看，明日就是太子殿下的大喜之日了，也许呀，过不了多久良娣们都怀上孩子了。到时候，您就成奶奶了，多好啊！”

司徒空明叹了口气，说：“是啊！悟儿又要成亲了，又多一个女孩被困在这华丽的囚牢里了。”

芙蓉不敢接她的话，她自司徒空明入宫之后就跟着她，除了死去的芍药，她算是跟着司徒空明最久的人之一了。这么多年下来，她自然知道这些年皇后过的是什么日子。但她只是个宫女，她能说什么呢？眼见司徒空明痛苦，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芙蓉哀求的说：“娘娘，夜深了，您别坐在窗口了，小心着凉。您看，奴婢烧了点姜汤，你喝了吧！暖暖身子。”

司徒空明没有动，就着月光仔细的打量着芙蓉那张不再年轻的脸：“芙蓉，等太子的婚事一过，我便帮你找个好人家，送你出宫。”

芙蓉一听，跪了下来：“娘娘，芙蓉做错什么了吗？”

司徒空明连忙让她起来，叹了一口气。慈爱的笑着说：“傻丫头，你没做错事。你也不小了，早该出宫嫁人了，是本宫不好，舍不得放你出宫，耽误你了。还有……还有芍药。”司徒空明眼眶红了，扭头看向地面，吸了吸鼻子，说：“圣人说得好，夫为妻纲。咱们女人的天。就是男人。我这辈子已经这样了，但你不同，我一定替你找个好男人。”

芙蓉也红了眼眶。跪爬到司徒空明跟前，说：“娘娘，芙蓉不走，芙蓉不嫁，芙蓉这辈子就陪娘娘。”

司徒空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傻丫头。我没说明白吗？我已经害死了芍药，我这辈子完了，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不用陪着我等死。”

“不会的，娘娘，不会的……”芙蓉心底一阵苦楚。为司徒空明，也死去的芍药，还为已经不再年轻的自己。

就在这时。殿外有太后跟前的宫女前来禀告：“启禀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过去说话。”芙蓉怕司徒空明再说出什么凄苦或者忤逆的话来，也怕太后久等，忙爬起来，准备扶司徒空明。

“好！走！我就再演一次。”司徒空明冷笑一声。坐起身。不曾想，由于一开始坐太久。腿麻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吓得水仙出了一身冷汗，忙扶住她。

一刻钟后司徒空明在芙蓉的搀扶下上了辇，回宫了。

看着远去的司徒空明，皇太后心里五味杂陈。从心理来说，她对这个媳妇是满意的。可是，仅仅是作为媳妇来说，作为皇后，司徒空明无疑是失败的。她太过死板，太过软弱，甚至可以说是懦弱，一点魄力都没有。这些年来，若不是有太后压阵，这后宫怕是早就乱了。

太后抬头看了看天空。刚刚还清明一片的夜空，此刻已经堆满了厚厚的云层，连月亮也遮住了，似乎在预示着今夜不会安宁。她叹了口气，回到屋内，桑柔马上关上了门。

“咚――咚咚！”一慢两块的更鼓声传来，已经是子时了。往常这个时候，李婕妤――李倩林早已经睡着了，可是今夜，漪澜殿内的李倩林此刻却正睁大眼睛看着雕刻精美的房梁。她已经看着这房梁看了快一个时辰了。

“唉！”李倩林翻了个身，却马上如同被火烫了一般，往外挪了一下身体。因为，她今日才知道，在她的床榻下有个开关，拧开那个开关，便会有个通往宫外的地道。

她死死的盯着床榻里侧，似乎想看穿厚厚的锦被看到那个关系到祖父，父亲伟业成败的开关，想看穿那厚厚的铁板下那条暗暗的通道里到底藏了什么人。

一想到这个，她猛的坐起身。她睡觉的时候怕黑，所以屋子里时刻燃着蜡烛。屋子里静悄悄的，微风透过开着的窗口吹进来，薄薄的粉色的窗帷随风起舞。

忽然，她隐约听到有人讲话的声音，像是从门外，又像是从床榻底下传来。

“映红！映红！”李倩林忽然害怕起来，高声呼唤起来：“钱忠勇！钱忠勇！”

说话的声音停了，屋里只有李倩林的声音在回荡。门外的侍卫应道：“婕妤娘娘，钱队长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里了？”李倩林问道。

“属下不知。”那侍卫回答道。随即又听到他的声音：“您小心，这有台阶。”似乎是有人来了。

“吱呀”，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是只过一会，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随即殿门被关上了。李倩林以为是映红回来了，怒气冲冲的站起来，连鞋子都没穿，光着脚冲了过去。一冲过去，她愣住了，来的不是映红，而是白衣白裙，蒙着白色面纱的苏莫。风一吹，苏莫的衣角飞扬，手中的蜡烛也随风摇曳，暗影重重，有说不出的诡异。

“啊！”乍一看之下，李倩林吓得倒退几步，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好不容易缓过气，她一手掩住胸口，一手指着苏莫，牙齿打着架，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你来做什么？”

苏莫将烛台放在桌案上，转头对着李倩林微微一笑：“婕妤娘娘，虽然此时已经初夏，可这夜里还是很凉，您这不穿鞋到处跑，很容易感染风寒的。”苏莫好心提醒她，没办法，做久了医生，有职业病了。

李倩林强自镇定下来，色厉内荏问道：“谁让你进来的？你来做什么？还有没有规矩？”

苏莫笑了笑说：“没人让我进来，可也没人拦着我。我来，就是有几句话想和娘娘说。”

李倩林冷哼一声，道：“我和你没话说，你给我出去。”说完，提高嗓门叫映红。

苏莫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伸手拿起桌案上的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娘娘，我若是您，一定不会这么大声。您就不怕吵到……”她顿了顿，用眼神朝床榻那示意了一下，接着说：“不怕吵到地下的人？”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这话一出，李倩林立马收声。难道她知道了那有个暗道？不可能啊！我都是今天才知道的。也许只是巧合，或者她知道了一点点，想来诈我？李倩林脑中飞快的闪过这个念头。不行，我不能自乱阵脚，她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看向床榻，咬了咬嘴唇，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莫说：“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这夜深人静的，那些长眠在地底的人都要出来活动了。您这一叫万一将他们招来了怎么办？您忘了燕美人才死没多久吗？”苏莫假装害怕的四处张望了一圈。

李倩林本来就胆小，连睡觉都要有光才能安心，再加上心里有鬼，被苏莫这一说，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时正好一阵风吹来，轻柔的窗帷被吹动，飘到李倩林身边，轻轻拂过她的手。吓得她啊的一声惨叫，弹了开来。

苏莫满意笑了笑，又倒了杯水，轻轻的放在对面说：“娘娘，我若是您，就坐下来喝杯水。这可是在您的宫里，水也是您的水，难道您还怕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吗？”

李倩林被她说得气结：“笑话，本宫会怕你？就连你那狐媚的姨母，本宫也没放在眼里。”

“不怕就好，您坐下，咱们就可以开始说话了。您放心，说完我就走。”苏莫眨了眨眼睛，诚恳无比的看着李倩林。

李倩林此刻双腿发软，早有些站不住了，顺势坐了下来。虽然她强作镇定，但紧握茶杯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和恐惧。

“娘娘，时间不早了，我也不兜圈子了，就实说了吧！我知道你们整个谋划。”苏莫看着李倩林，直接了断的说。

李倩林脑中“嗡”的一声，炸开了：她说她知道？不可能吧？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她冷哼一声：“什么谋划？本宫没心情跟你打哑谜。”

苏莫啧啧的摇了摇头，说：“娘娘，你这就没意思了，我诚心诚意来帮您的，您却将我拒之千里之外，真让苏莫心寒啊！”

“帮我？呵！”李倩林切了一声，不屑的说：“害我还差不多吧？哼！怎么？没本事管住太子，想让我帮你？”

苏莫耸了耸肩，她的时间不多，所以也不想兜圈子了：“娘娘，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个太子妃的位置，我不要。当然，就算我想要，怕也是坐不了多久了。”

李倩林横了她一眼，说：“你还真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