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花 第九十一章 龟息法

偌大的包裹中包着几个略小的包裹。苏莫打开一个，里面是几个食盒，一一揭开盒盖，里面赫然装着一些苏莫在长安时爱吃的糕点。轻轻捻起一块，贪婪的闻着那糕点的香味，苏莫很辛苦才把泪水逼回去。掀起面纱的一角，苏莫小小的咬一口，闭上眼睛，任由熟悉的味道充满口腔，心里。苏莫不敢吞下去，现在她的肠胃变得比婴儿还要娇嫩，根本吃不下硬的东西，连米饭都不可以吃，每日只能吃点稀饭。

当苏莫睁开眼睛想要吐掉口中的糕点时，一只碗出现在眼前，端着碗的却是刘成悟。刘成悟早就来了，只是那时候苏莫的注意力被桌上的东西所吸引，没有发现。他本来在上课，是游印天派人告诉他陈暮西和王吉利来了，在苏莫这，他才来的。到这后没见到二人，却刚好看到苏莫的举动。刘成悟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心中暗下决心：莫儿，我一定会让你痊愈的。

见到刘成悟，苏莫吓了一跳，不小心将嘴里的糕点吞了下去。这下可不得了，苏莫被糕点刺激得咳嗽不止，连眼泪都咳了出来。刘成悟急的团团转，倒了杯水给她。苏莫接过水，喝了几口，这才将糕点顺了下去。幸好，她咬得不多，要不然就麻烦了。

看着一脸懊恼的刘成悟，苏莫忙安慰他，并打开另一个包裹分散他的注意力。一打开包裹，苏莫张大了嘴，眼睛再也移不开了，包裹里满满包着的是用顶级料子做的，做工十分精美的衣物。轻轻拿起一件，这是一件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裙，一看就知道是玉玲做的。在宫里，苏莫的衣物就全是玉玲亲手置办，她还曾教过苏莫女红，所以苏莫对她的工十分熟悉。再拿起另一件，是用同布料的深衣，也是玉玲做的。还有缎织的海棠锦衣，长裙，这是桑柔做的。孔雀氅，玉玲做的，鱼尾散花裙桑柔做的……

略一清点，足有五套长短不一，适合不同年龄，季节穿的衣服。轻抚着衣物，苏莫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激，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下来。直把一旁的刘成悟急的手足无措：“别哭，这是怎么了？”

王吉利和陈暮西走了进来，正好撞见了这一幕。两人对视一眼，刚从游印天那出来，心情都十分沉重，但眼下似乎更需要他们解围。收拾一下心情，陈暮西笑着走上前：“莫儿，怎么了？太子殿下欺负你了？”

刘成悟一听，忙分辩说：“不是我，我没有。”

苏莫抽泣着摇头，含糊不清的说：“不是……”

陈暮西又说：“那，是不喜欢这些衣物了？嫌姑姑们的手艺不好呢还是嫌料子不好？”

苏莫知道他在逗自己，胡乱摸了一把眼泪：“才不是呢！好，都好！”

陈暮西还逗她：“那我就不知道了，都好为什么哭呢？”

苏莫破涕而笑：“老师，你讨厌。”

陈暮西装做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我讨厌，原来是看到我才哭的。”

苏莫跺脚说：“不是了，我是高兴才哭的。”

王吉利和刘成悟被她的举动逗乐了，也不由自主的笑了。王吉利笑着阻止陈暮西：“好了，别逗她了。”走近前，他拿起那件孔雀氅，说：“莫儿啊！这是用大昕进贡给太后娘娘的那件改的。娘娘说山上冷，你自小身子就弱，怕你受凉，又找不到比这更轻更保暖的料子，就让玉玲拿来改给你了。”

苏莫接过孔雀氅，又红了眼睛：“师傅，皇奶奶她老人家好吗？”

王吉利点了点头说：“好。就是总挂念着你。”

眼泪滴在了孔雀氅上，苏莫喃喃的说：“莫儿也想她。”顿了顿，又问道：“我母亲和姨母，还有桑柔姑姑，玉玲姑姑，还有殇哥哥还有司徒涛，静儿，梦月，她们都好吗？”

王吉利连连点头：“好，都好。”

陈暮西忙过来打岔：“好了好了，你不让我逗她哭，你自己偏又惹她落泪。来，莫儿，到老师这来。我听白师弟说药园里又增加了很多草药，带我去看看吧！”

王吉利忙附和：“对对，带我也去看看。以前我在清虚宫的时候啊，白师弟把这当宝地，从不让我们这些不学医的师兄弟们进来，说是怕我们伤了草药。我可对这向往很久了。”

苏莫高兴的一边一个拉起陈暮西和王吉利就走，才走两步，想起刘成悟还站在边上，回头问他：“悟哥哥，你去不去？”

刘成悟知道自己在的话陈暮西和王吉利会拘谨，好久没见苏莫如此开心了，他不想让她扫兴，忙说：“我就不去了，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完，你们去吧！”

陈暮西和王吉利松了一口气，他们可不是苏莫，在太子面前还是要顾忌到尊卑的。忙躬身向刘成悟行礼：“恭送太子殿下。”

刘成悟少年老成的点了点头，走了。待他走了，苏莫才想起，刚刚看的衣服里面，似乎全是给自己的，都没有给刘成悟的。刘成悟上山三年了，大盛从没派人来看过他，现在难得来一次却不是为他，也没给他带东西，他居然都不生气？看来，这个小正太是真的对自己好。可惜，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是注定不能离开皇宫的。而自己，是不可能为了他留在宫里，和那么多女人一起分享他的爱。他能为自己放弃皇位吗？应该不会吧？在古代这个社会里，怎么可能会有人放弃高高在上的皇位呢？

自嘲的笑了笑，苏莫努力将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抛在脑后，陪着陈暮西和王吉利出门了。虽然知道逛药园只是个借口，苏莫还是没有戳穿。

三人在无边无际的药园中一直逛到太阳西下才回来，游印天早已经命人备好酒宴，派人在小屋前等他们了。因为这天刚好是苏莫要泡药浴的日子，而且她也知道他们肯定要讨论什么，自己去了不方便，所以她没有去。

泡在洗髓汤里，依然全身疼痛，但苏莫显然已经适应了这种痛，咬着牙不发出一丝声音。不但如此，她还和往常一样，试图调动体内分散在四处的真气，在千疮百孔的经络中动起来。当然，结果也和往常一样，毫无效果。长叹一声，苏莫将自己整个人包括头一起沉入水中。毒疮真的是无处不在，连头皮中也有。这使得苏莫再也不能束发，梳发髻了。不过，这也好，本来她就不擅长这个，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不梳了。

今日的药水有些少，苏莫不得不蜷缩着身体，尽量将头靠近膝盖，这样才能使头完全浸入药水中。苏莫伸手抓住桶壁上的两个环，不让身体跌落在桶底，这个姿势像极了在母亲肚子中被羊水包裹着的婴儿。

苏莫憋着气，微微摇动着头，这样才能全方位的使药水充分在头皮上发挥作用。因为经常要泡药浴，苗安安教了苏莫龟息法，苏莫现在的憋气时间越来越长。今日的水温适中，不冷，不热。不知道是因为水温的缘故还是姿势的缘故，苏莫觉得十分的舒服，居然丝毫没察觉到危险，渐渐睡了过去。

龟息法只是将人的呼吸降低到最低的次数，而不是完全不需要呼吸。苏莫练习的时间尚浅，最长也仅能在水底下憋六分钟。现在，苏莫在水中睡着了，手还一直抓着桶壁上的铁环。抓着铁环不会跌落桶底，但也不会让人浮出水面，所以，睡梦中的苏莫依然没有呼吸。因为缺氧，她的脸色已经青紫，洗髓汤也开始从口鼻耳中灌进体内。可是，蹊跷的是，尽管这样，苏莫还是没有醒来。

一刻钟过去了，苏莫还是没动，两刻钟过去，苏莫还是沉在水中。这一现象让门外负责给苏莫添加药水的卢姗姗觉得有些奇怪了。因为洗髓汤的药效要在一定的水温范围内才能最大的发挥作用，所以以往一般一刻钟左右，苏莫就会叫门外的师姐们帮她加水。现在都两刻钟了，苏莫还没动静，卢姗姗急了。隔着门她问苏莫：“莫儿师妹，要加药水吗？”

没听到回音，卢姗姗又再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回音，这下她急了，忙推开门走了进去。眼前的情景让她大吃一惊，苏莫泡在已经凉掉的水中，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