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落 第二十章 主子和奴才（2）

“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卿跪在地上，百无聊赖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完全没有听到上面的人问了什么，而她身边，也跪着一个人，正捂着自己的脸，哭的稀里哗啦的：“殿下，您可要为奴婢做主…”

苏卿翻着眼皮，即墨宸坐在主位上，旁边站着病怏怏的柳芙兰和怒火中烧的程梅，还有一帮瑟瑟发抖的丫鬟嬷嬷，九王往四周扫了一眼，沉沉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却莫名的让人感到害怕，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只听他问：“说清楚。t/”

空月抽抽泣泣的，刚刚娇弱无比又无限委屈的换了一声“殿下”，就冷不防被即墨宸冷怒的声音吓掉了半条命：“本王没问你！”

空月缩着身子大气不敢喘上一下，整个兰阁鸦雀无声，苏卿觉得这场面太过安静了一点，根本不像她想象中的乱哄哄的样子，所以，只好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着即墨宸，无辜问：“殿下是在问我么？”

九王的气焰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是的，他原本是打算问她的。

今天的事，他大致了解，泰成一字不落的将所有的事禀报给了他。

那一巴掌，他很满意。

可知道归知道，表面上，还得做出一个样子来不是。

为避免落了下风，说话，也是要占先机的。

可是，现在，看这小东西这一副漫不经心根本就没有把甩了人一巴掌的事放在心上的样子，他还能指望问出什么来呢。

只得挥挥手，说：“你身子不好，起来说话。”

这口气，很温和。

温和的让在他身边的两个女人心头一惊，两旁的丫鬟嬷嬷心中一愣。

空月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苏卿却说：“这样不好吧？奴婢也只是个丫鬟…”

即墨宸挑眉：“丫鬟？谁说你只是个丫鬟了？”

她努嘴，示意跪在她旁边的人，说：“她。”

空月心头直觉不妙，可话还未辩解出口，即墨宸的眼睛就已经看了过来，懒懒的，淡淡的，随性的让人头皮发麻，“哦？”

就像是他漫不经心的语调。

“是怎么说的？”

苏卿低头，做出一副很委屈的模样：“奴婢不敢说。”

即墨宸唇角抽了抽，这副小媳妇模样的苏卿，让人看着可真别扭。

“无妨。本王在这里，任你什么话，都可以说。”

苏卿抬手，拭了拭眼角，一番装模作样，这才在即墨宸无奈的眼神里凄凄惨惨的开口：“她…她说，说我只是一个下贱的奴才，不配侍候在爷的身边，痴心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说奴才就是一个贱人，见了男人就会张开大腿，还说爷看上奴才，是爷瞎了眼，她还打了奴才一巴掌，奴婢碍于她是夫人身边的人，不敢还口，也不敢还手。”

即墨宸看着她光洁滑腻的小脸，再看看一旁那个丫鬟脸上非常明显的五个指印，头疼，无奈，心头还泛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这小东西，颠倒黑白的能力还挺高的不是？

不仅把程梅拖下了水，连带的，把他这个瞎了眼的，也给骂了。

空月气急，大叫：“你在胡说！殿下，她在说谎…”

“本王让你说话了吗？”

声音戛然而止。

连抽泣声都压抑起来。

唯一自在的，就是苏卿了。

话说，她如此颠倒黑白，难道就不怕即墨宸怪罪于她？

毕竟，她说的，都是在原有事实的基础上，进行了严重扭曲的。

也不是不怕，只是，自那一夜过后，她就莫名其妙的觉得，不论她做些什么，即墨宸，都不会怪罪于她。

而事实确实如此。

九王殿下转着眸光，从苏卿的连上，来到空月的身上，没有停留，就漫散的转到了程梅的眼中：“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丫鬟？”

声音很淡，淡的听不出喜怒，程梅却平白的出了一身冷汗。

语无伦次。

“妾身…妾身……”

一声冷哼淡淡传来，她心头一惊，慌忙跪倒在地，不敢多话。

“你身边的人什么时候也这么嚣张，连本王园里的人也敢教训，当真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不成？”

程梅的心一下子提上喉咙，柳芙兰扫了一眼苏卿，眼角眸光微变，对着即墨宸很软声道：“殿下…”

可话还未说出口，也被打断：“本王也没让你说话！”

语气明显不愉。

柳芙兰脸色一白，霎时噤声。

心中却冷了起来。

阁中炉火正旺。

即墨宸起身，走到苏卿面前，伸手，说：“起来。”

阁中之人面色各异，苏卿犹豫着，在触到九王眼中略带威胁性的不容抗拒的意味时，为了自己以后还能平安无事，还是硬着头皮，小心的把指尖交到他的手心里，借由他的力量，慢慢站起身来。

许是身子不好，许是跪的有点久的缘故，站起身来的那一瞬间，身子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就要再倒下去，幸亏即墨宸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小心点。”

他语带温柔，隐隐中带着莫名的笑意，“瞧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若是摔坏了，可又怎么好？”

这宠溺的语气让苏卿抖落了一身鸡皮，抬头，狠狠瞪他，是她自己不小心么？

明明是你做的手脚好吧？

他这番举止亲密，别人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苏卿翻着眼皮，鼓足勇气，还是没有那个胆子挣脱九王殿下的手。

即墨宸扫了在场之人一眼，目光落到空月的身上：“你说她是一个奴婢，对吗？”

空月缩着身子，诚惶诚恐的点头，苏卿心头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刚想开口，却晚了一步：“那好。”

“本王今日在这里宣布，她，是本王的女人。用另一句话来说，她也是这九王府的主人！”

苏卿闭眼，深呼吸，竭力控制着自己。

而别人，却是被这一句话惊在当场。

柳芙兰不可置信，程梅咬紧了唇。

尤其是那个空月，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人看着苏卿的眼里，多了几分敬畏。

苏卿忍，狠狠的忍。

可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姓即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谁他丫的是他的女人！

而这句话，愣是把别人吓掉了半条命。

心中愣愣的想，这人，是不要命了么？

竟敢跟爷这样子说话？

苏卿却说，就是豁出去这条命，她也要和他拼了――

即墨宸不气，笑说：“怎么，还在生我的气？本王都主动示好了，总得给我点面子吧？还是说，是这贱婢的话惹了你，那，本王替你惩罚她一番，如何？”

空月身子一抖，惨白了脸，待反应过来，忙跪上前抓住即墨宸的衣摆，哭声求饶：“殿下恕罪，奴婢知道错了……”

现在这个情况，但凡长眼睛的人都知道，不论事情究竟是何种真想，即墨宸，是护定了苏卿。

九王眉心蹙起，眼中浮出全然的厌恶，一脚将她踹翻在地，“放肆！”

声严色厉，就连苏卿都吓了一跳。

程梅慌忙跪上前，求道：“殿下，空月只是小孩子心性，不懂事，得罪了妹妹，还请殿下开恩，莫要与她计较。”

这丫头，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就陪她嫁入九王府中，若说没有情谊，倒是假的。

而她的脸色，变得也快，不久时候，还句句鄙夷，此刻，倒唤起了妹妹。

柳芙兰反应过来，也忙上前求情。

即墨宸厌恶的拂起衣摆，好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说话毫不留情，“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如若不然，就会越来越无法无天！泰成――拖下去，赏她三十板子，看她下一次，能不能学会说话！”

泰成领命，让人上前就把人拖了下去，完全不管空月的哀嚎，程梅阻拦不及，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片刻之后，外面就传来了空月撕心裂肺的喊声。

听起来，?人的紧。

寒意一层一层的从地底，蔓延至骨子里。

冻得心都僵硬起来。

一旁的丫鬟嬷嬷，还有两位夫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三十大板一下去，这条命，怕也是完了吧。

苏卿皱紧了眉头，听着外面的喊声，只觉得心也撕扯一般的疼痛起来，脸色苍白无比，陡然间升起一阵无力，而即墨宸，面色却平静的紧，她想，或许有一天，她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吧。

人命在这人的眼里，怕是连草芥都不如。

她抓着他的手，说：“算了吧。”

即墨宸低头看她，看清她眼中的祈求，微愣，道：“什么。”

她说：“我不想造杀孽。你也知道，她是无辜的。”

他微微一笑，伸手抚上她的脸庞，温言道：“我自然知道。”

“只是，我这么疼你，说过你坏话的人，我怎么会把她留下来。再说，小东西，你也要学会长记性的不是？”

苏卿心头骤然升起无穷冷意，齿间哆嗦半晌，方才挤出声音：“可我，不想有一天，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现在对她有兴趣，可以纵容她的小脾气，可若哪些时候，这些兴趣不再，他也会这样，因为一个错误，对她如此。

或者，是如此对待这里的每一个人。

一切，全凭他心意。

即墨宸深深看她一眼，她知道他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放了她吧。那是一条命，我不想背负上这样的罪孽。”

他说：“你想放了她，可你放了的人，未必会感激你。”

“难道你就不怕，她因此生怨，哪一天，反倒害你？”

苏卿手指越紧，外面的声音也越来越惨烈：“或许会。可是，那是将来的事，而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她若是死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安生。”

而时光，忽然静止。

天地似是静默。

久久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