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朝华 第一百二十章 舍得 舍不得

张氏一见势头不对，若再一味要求让她来给于昭安排婚事，反而会让于豪勒对她产生反感，所以便笑着说道：“三妹去得早，这是她的遗愿，老爷完成她的遗愿也是自然，我又岂会不理解呢！”

于豪勒点了点头，心想张氏这么多年在胶州，总算是学会了温顺。回头看着于昭说：“罢了，既然你母亲有遗言，这件事情便由我亲手去办。”

于昭依然泪眼婆娑，头抵着底面说：“阿昭多谢父亲。”

“你起来吧，地上凉。”于豪勒说罢，站了起来，看向谬氏说：“陪我一道去看看欣韵。”

谬氏本来坐着不敢出声，见于豪勒总算是要起身离开，连忙朝张氏欠了欠身，跟上前来扶着于豪勒的手。

他们两个离开后，于昭缓缓站起来，伸手用手帕擦擦眼睛，笑着看向张氏说：“阿昭多谢大夫人理解。”

张氏冷哼一声，跟于昭说：“且看看你父亲给你安排个什么亲事吧，别开心得太早。”

于昭朝她欠欠身说：“阿昭多谢大夫人忠告，婆婆身子不舒坦，阿昭先告退。”

目送着于昭转身离去，张氏恨恨地用力拍着扶手怒道：“阿昭这个贱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刚刚那是信口胡说，若不是怕老爷对我反感，我定不饶她。”

“娘何必这么生气，便且看爹爹会给她安排门什么样的亲事。”于梦起身走到张氏身后，伸手给她捏肩。

张氏伸手拍了拍于梦的手背，闭上眼睛享受女儿的巧手给她带来的舒适。

于昭出了朝安院，往梨香园走去，心中一直在想刚刚于豪勒说的话，于绽为什么抗拒成亲呢？她想，该不会他这么多年还放不下仲嫣吧。她都死那么多年了，连仲家都已经不在。

走着走着，梨香园已经走过头，于昭一抬头竟是站在于绽的院子门口。反正来都来了，便进去看看他在不在，顺便问一下他是什么原因要抗拒成亲的事情，他都十**不小了。

进了东贤园，整日跟在于绽身后的仆人便迎上来，笑嘻嘻地说：“大姑娘，来看望大公子么？”

于昭点点头问：“大兄在么？”

“在的在的。只是……”那仆人说着说着有点为难地挠挠头说：“大公子正独个儿在书房里头较劲儿呢。”

“他为何一个人在书房里头较劲儿？”于昭有些好奇地问道。

“也不知为何，就是这几日大公子从学堂回来便在书房里呆着，少出来走动。”那仆人说着说着轻轻摇头：“连送进去的饭都吃得少。”

于昭暗想。怪不得于绽这几日也少来找她说话，她还以为她没去书院便也跟他生疏了呢，原来是于绽自己心里有道坎没过去。“我去瞧瞧去。”

悄悄来到于绽的书房门口，书房门开着，她在外探头朝里看了看。见于绽正低头皱眉看着一本书，没一会儿便叹息一声，很明显是没把书本上的内容看进去。

于昭轻轻叹息，却被里面的于绽听了去，他抬头朝门口看来，见到原来是于昭站在门口。放下书本笑着说：“阿昭来了，进来吧。”

于昭抬脚进了书房，坐在一侧的椅子上。问：“这几日老是没见着大兄，原来是躲在书房里不知想些什么。”

于绽笑着起身走到于昭对面坐下，倒了两杯茶后轻笑道：“我还能想什么，便是为先生前几日说的一句话而困扰而已。”

“大兄何不说来阿昭一起参详参详。”于昭端了茶杯轻抿，抬头看着于绽微微笑道。

“舍得。舍不得。”于绽只淡淡说了一句话之后，挑挑眉轻轻摇头道：“这句话包含的意义太多。多到我都不知如何理解。”

于昭撅着嘴想了想，然后笑着说：“大兄如何不理解？”

“我也不知，许是这段日子老夫人生病，所以我心中焦虑无法集中精神去想吧。”于绽说罢，轻轻叹口气摇摇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看着已经束发成年本该意气风发的男子，却为了某些事情而困扰，于昭心里暗暗不忍。于绽的郁结，从五年前就一直存在，他嘴上说想开了，其实际上只是把那件事情压到心底最深处，让他自己以为他已经放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于昭看在眼里，又岂会不知道。听于豪勒说他抗拒成亲的事情，她便知道，他还放不下仲嫣。

“大兄……”于昭轻轻的淡淡地说：“可是还没放下对仲嫣的感情？”

于绽突然抬头看着于昭，眉尾微微颤动，心里浮现昔日仲嫣的巧笑嫣然。其实那样的笑脸，这么多年来他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回忆起，而且欲罢不能。

仲嫣已经死那么多年了，他虽然知道死者已矣，他即使挂念着也没用。有时他甚至会一个人走着走着，便去到仲嫣的坟头，看着孤零零的坟墓，他总能默默呆上半天。

而每次于豪勒跟老夫人催促着要他赶紧成家立业，他心里却有某种说不出来的抗拒。也不知为何，他明明知道总有一日会成家，面对于豪勒跟老夫人的催促时他却一味的只想逃避。

看着于昭，那清澈的目光，犀利的嗅觉，于绽只能苦笑一声低下头来。他这般，难道不正是因为放不下对仲嫣的感情么？

“大兄，她已经死了，而你还活着，这个世界很美妙，你并不是为一个女子而活，她是曾经美好，她是曾经一心想要嫁你，可是事情最后的结局却不是你与她能够想象得到的。”于昭笑了笑说：“阿昭觉得，大兄应该活在当下活在明日，而不是活在过去。”

于绽抬头看着于昭，她的话说得对，他也常跟自己这么说，但是说说想想跟实际是存在很大差别的。所以他这么久也无法释怀，每次安慰自己时总那么空白没有说服力。

“阿昭，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有的事情许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释怀吧。”说着，于绽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后又说：“我打算等阿昭成亲之后，便外出游历，京城的世界就这么点儿大，我想去外面走走。”

于昭听了有一瞬间愕然，很快她又淡淡笑着说：“我也想随大兄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于绽回头看着于昭，哈哈笑了两声说：“可惜阿昭不是男儿，这般年纪若再不出嫁怕将来嫁不出去了呢。”

“阿昭不依，我长这么大从未出过京城，大兄倒好，要游历竟要等到阿昭成亲之后！”于昭说罢，嘟嘴瞅着于绽，心里那是满满的不爽快。

这种整日深闺，最多就是在京城街道上逛逛街的日子，于昭其实很排斥。想想上一世那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日子，好像梦一般的模糊，却又清晰得令她无时无刻不在怀念。

这会子于绽说他要等她成亲之后出去游历，外面山川河流万里，碧海蓝天广阔，她何其不渴望能出去看看出去玩玩。但是她成亲后再想出府都难，更何况是要游历天下！

“阿昭不用着急，我想妹夫定不会让你整日枯坐深府大院。”于绽说罢，朝于昭挑了挑眉说：“阿昭以为呢？”

于昭本来心思都放在了游历的事情上，却没想于绽会突然这么说来取笑她。“大兄尽会取笑阿昭…你妹夫是哪位还是未知之数呢！”

于绽‘呃’了一声，问于昭：“此话怎讲？”

“适才父亲叫我过去朝安院，大夫人准备插手我的婚事……”于昭说着，自嘲地笑了笑说：“我却利用我死去的娘亲，博得父亲的怜悯，若不是这急中生智，只怕阿昭的夫婿指不定是哪个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呢。”

于绽听罢，皱着眉头想，张氏的心思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变过，不管是对于昭还是对他。于焕现在也是少年郎一个了，再过几年也成年，于府的继承权也差不多要从于豪勒手上交出，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于绽本身是个不喜欢争的人，但是老夫人从小便跟他说，于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事事为他搭桥铺路，他不争的话却是对不起她了。

“大兄，你也无需担忧，无论如何阿昭这一生都会站在大兄这边。”于昭说罢，举起茶杯朝于绽得意一笑。

于绽见于昭那调皮可爱的样子，竟也跟着举起了茶杯，两人碰杯后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后，于昭叹了口气说：“可惜啊，今日我跟阿峰一道吃中午饭，还喝了酒，若是大兄也在就更好了。”

于绽有些不可思议地瞪了瞪眼问：“你喝酒了！”

于昭伸手像捏蚂蚁一般比了比说：“喝了一点点，一点点。”

“也罢，阿昭如今都快要嫁人了，跟要好的朋友吃个饭喝杯小酒也不过分。”说着说着，于绽突然说：“阿昭一会儿便留下来吃晚饭，咱们兄妹两也喝一杯如何？”

于昭嘿嘿笑了两声：“大兄之命阿昭不敢不从。”

说罢，两人一阵哈哈大笑。

守在门口的仆人有些郁闷地挠了挠头想，这大姑娘真有本事，大公子这几日都闷闷不乐，大姑娘才进去一会儿，便把大公子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