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步寻明 第一百六十三章 拜托

天枢衣袍素净，两鬓也纤尘不染，没有一丝乱发，顾寻细细打量他许久也看不出他究竟是去做了什么。天枢眉眼低垂，面无表情，他忽然抬头望了顾寻一眼，问道，“你在看什么？”

顾寻笑了笑，道，“道长早上说要出去清理门户，我以为是……”

天枢嘴角略提，不以为然道，“恪儿近日对我也算尽心尽力，我怎么会去为难他。”

“也是。”顾寻的神情也随之淡然起来，“我这是关心则乱了。”

易卿远远望着在庭院中随意闲聊的两人，尽管天枢看起来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但易卿明显看出他的疲倦，且腰间的佩剑也变了位置。天枢将进屋时忽然转了头望自己这边看过来，似是不经意地瞥了易卿一眼。易卿一怔，刚想把脑袋缩回来，却见天枢大步流星地进了门。

易卿叹了口气，还是被发现了啊。他从墙头跳落，几步就踏入了老宅的前庭，快步步入屋中。顾寻正站在楼梯口静静看着天枢的背影，易卿忙开口喊了一声，“师父。”

天枢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很快就传来门合上的声音。

顾寻转过身来看着易卿，“道长这是怎么了？”

易卿也只是摇了摇头，这样的天枢他也是第一次见，师父究竟是去见了谁呢。他与顾寻对视一眼，轻声道，“那就让他老人家好好静一静吧。”

次日一早，陆秉就来找了顾寻。这一次入巷之前他十分小心地观察了四面的情形，不过还好，昨天的意外状况并没有发生，顾寻的府宅一片宁静。

他轻轻叩响了顾宅的门，里面很快传来了脚步声和一句“稍等，就来。”

顾寻一早就在屋中忙起来。听见敲门声后将沾了水后湿漉的手在身侧随意地抹了几下，便走到门前，听见陆秉在外说了声，“顾寻，是我。”，她略一迟疑，又很快上前开了门。

顾寻将头发扎成了一束垂在肩后的马尾，显是并未用心疏理，陆秉这才想到自己未免来得太早，他与顾寻彼此问好。顾寻好奇地望了望他身后几个穿着飞鱼服的男子，很快想起昨日陆秉曾说要向嘉靖要求给此处加派人手的事情。

她开口邀陆秉进屋坐一坐，陆秉笑着谢过她的好意。今日他依然公务缠身，怕是没有时间与顾寻促膝而谈，他简略地与顾寻说了说身后这些人的来历，这都是在锦衣卫中抽调而出的精英，从今日起供顾寻差遣。

顾寻有些受宠若惊。轻声问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吗？”

陆秉一笑，“自然了。只是让你住回夏家似乎还有些困难，不知皇上是考虑到了什么，总之现在还不是很方便。”

顾寻摇了摇头，示意她并不在意这些。其实她未必就愿意搬进那个夏家。她心里清楚在任何一个大宅之中，森明的规矩都会让人喘不过气来，既然皇上已有了这般好意让人来护自己周全。便也没有其他后顾之忧了。

“他们都会听我的话？”顾寻指了指陆秉身后的四人，抬头望着陆秉。

“你们四个，过来。”陆秉向那四人挥了挥手，“这便是夏唯姑娘，从今日起。你们四人要听从夏姑娘的命令，直至她搬离此处为止。”

那四人立刻行礼。顾寻点点头让他们起身。她在陆秉的身旁小声问道，“初六和初七呢？他们的伤都好了么？”

“嗯，他们很好，不过现在他们各自都在宫里担着差事，出不了宫。”

顾寻点了点头，答道，“这就好了，也不必非要他们过来，我只是觉得与他们俩熟稔些。”顾寻看着陆秉身后的四人，轻声道，“我这里也用不了这么多人，你们每次来两个人守在我的门口听我差遣就行。”

那四人点头遵命。

顾寻忽然开口问道，“我现在问你们一件事，必须如实回答我。”

“姑娘开口就是，我们一定如实告之。”

顾寻点了点头，她抬头看了一眼陆秉，微微向前走到他身前，站在台阶上低头看着那四人，顾寻道，“我只问，如果回宫之后圣上问起我平日里都与什么人往来，一日之中做了什么，你们会把所听所闻全部说出来吗。”

那四人面面相觑，很快道，“如果是圣上过问，那自当全盘托出，毫无保留。”

顾寻点了点头，“嗯，皇帝的命令自然不可违背，但我也不想过被监视的日子。”

陆秉一怔，忙道，“不，顾寻，你误会了……”

“我知道的。”顾寻对陆秉笑了笑，又摇摇头，小声答道，“我明白你的初衷，但皇上才不会这么好心。他未必真把我每日和什么人来往这种事放在心上，也许什么时候忽然想了起来就随口问一问，光是这样也让我觉得有些不适了。”

陆秉也只有点点头，“那你是想？”

“上次你在顾家人之前亮了身份，这几日里他们自然不敢再来找我的麻烦，所以日夜看守自然就不必了，我倒希望你告诉我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他们，我若有所需，就登门求助，这样也就两便了。”

陆秉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希望如此，那就照你说的办吧。”他从腰间取下一枚佩玉，交到顾寻手中。

“这是？”

“这玉佩是御赐之物，是我独有的信物。你带着它，但凡在街上见着身着飞鱼服的人，便可差使他为你办事。”陆秉眼中有几分无奈，见顾寻仍是一副犹豫的神情，又补了一句，“你一定要收下。”

顾寻谢过陆秉，轻握那质地温润的白玉。

“我送送你吧。”顾寻轻声道，“今天既然不能留你一叙，改天也是一样。”

二人走在阴凉的长巷里，脚步都很慢，顾寻侧过头对陆秉道，“最近在忙些什么？”

陆秉长舒了一口气，情绪似乎有些低落，“都是些麻烦的事情，也……没什么好提的。”

“嗯。”顾寻望着陆秉，轻声道，“听起来好像很棘手？”

“哪里。”陆秉又是一笑，摇头道，“也都是些琐碎之事。你还记得上回皇上派你去北斗峰查那山中怨女的事情吗？”

顾寻点头，“当然记得。”

“那山中有个道士最近下了山，我们一直在找他。”

顾寻双眉微动，很快镇静下来，她若无其事地问道，“我在北斗峰上也见过几个道士……你们找他干什么？”

陆秉摇摇头，“皇上只说要见见他，没说是要做什么。这几日查遍了京中的客栈，都不见有道人投宿，这倒也奇了。”

顾寻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心道，天枢就藏在我家里，你自然是找不到了……额上却不由自主渗出些汗，幸好刚才回绝了让几个锦衣卫守着家门的好意，不然倒真的有些麻烦。

二人走道巷口，陆秉止了步子，笑着与顾寻告别，他轻声道，“好了，顾寻，你就送我到这里吧，改日我再来看你。”

顾寻点头，目送陆秉远去。

再回头，便见那四个锦衣卫依然站在自己的身后，她笑了笑，开口道，“四位今后不必再来我这宅院，尽可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

领头那人道，“姑娘，我们也知道你的顾虑。但我们四人既然已经被派来姑娘这里，自然也没有其他什么差事会派到我们头上。姑娘既然不喜欢被盯梢，我们便日夜在附近的一间茶坊中值守，姑娘但凡有事，就来那里找我们。”

顾寻点点头，“你说的茶坊，可是街前那个仟荷茶坊？”

“正是。那茶坊夜间也不打烊，姑娘可随时前来。”

顾寻谢过那人好意，又道，“说起来，我现在倒真有一件事情要麻烦几位大哥。”

领头人点头，直言道，“姑娘直说就是了。”

“我搬来这宅子中不过几日而已，就两次被人催缴房租，我看对方没放什么心思在催缴银两上，为难我倒是真的。皇上宅心仁厚，自然不会派人做这样的事情，我怀疑是旧时得罪的几人趁此机会来故意刁难，想请几位大哥帮忙调查清楚对方来历。”

那人眉头皱了起来，大声道，“竟有这事？”

顾寻叹了口气，“只是这其中牵连甚广，我一个女子也有诸多不便，几位如能帮此小忙，我顾寻已是感激不尽。”

“夏姑娘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们了。”他语气笃定，听起来让人放心。

顾寻微微欠身，道，“那我就先谢过几位了，还有一个请求，希望诸位在查清事情之后不要轻举妄动，先将结果回馈于我，我再细细斟酌。”

那人应声道，“这是自然，姑娘放心，我们办事都是有分寸的。”

“这最好不过。”顾寻微微一笑，“那夏唯就拜托各位了。”

仍是在这个巷口，顾寻又送走了那四个锦衣卫，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她心中起伏不定，想着方才陆秉所说的话。嘉靖要找天枢做什么？莫非他知道了天枢与易卿在北斗峰上装神弄鬼的事情吗……顾寻脑中又浮现出昨日天枢回宅时清冷的神情，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莫非，道长惹上大事了。

ps：

今日还有一更，弥补昨日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