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步寻明 第一百零三章 跟踪

“答主子...暂时，没有。”

“荒唐！”

殿中一片寂静，黄锦与吕方都沉着一张脸，嘉靖满脸怒容，半晌，他又望向吕方，道，“你刚才说苏杭粮运一向由杨阁老的人把握着是什么意思？这和这件事情有什么相干？”

吕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抬头望着嘉靖，开口道，“前些日子皇上开始收网给杨阁老施压，虽然只在京畿要地，然而地方上的官员却闻风而动，有起了心想另投靠山的，也就有些不服先前阁老一派人物的管，去年浙江南面歉收，一直都是南京和江西在向浙江运粮，勉强维持到今天，正是民力疲乏之时――恐怕倭寇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加上南直隶一带的势力原本就盘根错节，此番变动一生，江南各地与浙江江宁织造总局之间千丝万缕的纠葛终于浮了些许线索出来，秦将军一心追查，这才奔了杭州...”

“糊涂！”嘉靖将手中奏章狠狠摔在地上，“朕派他去南京到底是去干什么，他自己不清楚吗！”

“皇上，事已至此，再责怪秦将军也没有用...”吕方叹息道，“您也知道秦将军的性子...”

“派兵，派兵。”嘉靖一手捂着额头，一面颇不耐烦地向着吕方挥手，“朕活要见人...死――朕不准他死！”

吕方颇为迟疑地抬起头，犹豫地问道，“那皇上的意思是，在这件事情上，还是一样启用原先的在职官员？”

“不然呢？”

“奴婢是想...如此一来，先前的造势就...”

“朕知道！”嘉靖怒意冲冲地打断吕方的话，“朕知道那些人是杨廷和的党羽。但他们也是我大明的臣子，就算朕现在把杨廷和革职了，他们也得像从前一样效忠朝廷！”

吕方一颤，随即明白了嘉靖的意思，点头应声之后，转身便要退下。

“你等等。”嘉靖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望向吕方，声音之中全然是他此刻坚硬如铁的意志，“这消息是从哪里传来的？”

“奴婢该死！竟然忘了将此事说给皇上听，”吕方陡然一跪。随即俯身道，“和从前一样，还是咱们在苏杭一带的人...”

“那先前秦纨擅自前往浙江的消息。怎么没人传报？”

吕方一怔，微微皱起了眉，进而小声开口，“听说，秦将军...压着消息。派兵...封了咱们在南直隶的府衙...”

“他好大的胆子！”

嘉靖怒不可遏，他登时从塌上起身下地，赤脚踏在殿内冰凉的瓷砖上，黄锦眼瞅着嘉靖如此，又生出叮嘱皇帝穿上鞋再走动的念头，然而再瞧嘉靖现下一张要吃人的脸。又把话噎了回去。

“鼠目寸光――败事有余！！”嘉靖长袖一挥，厉声大呵，他伸手推开大殿的窗子。窗外一阵夜风吹来，黄锦与吕方同时打了一个寒战。

嘉靖咬着牙站在窗前，任由此时凉风拂面，他衣袖之中双拳紧握，已经很久没有动过这样的火气了。吕方与黄锦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良久。嘉靖强忍心中的恼意，回到自己的塌上，双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先前他如此震怒，急火攻心，几乎不能开口，当下微微缓下来，便对一旁的吕方道，“你把，你现在知道的，关于前线的事情，全部说出来，一个字也别漏。”

吕方再度叩头，跪坐于地，深吸一口气，静静开口。

又一阵冷风穿堂而过，掀起长廊之中的诸多幕帘，黄锦起身便将窗户合上，最后望了一眼窗外的夜景，远天还有几抹隐隐的黄昏亮色，整个宫廷又重新入了夜的幕帏之中。

他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原先的好心情，此刻又不见了踪影。

同一片天幕之下，顾寻亦是怅然。

她在林苑往返搜寻许久，始终不见那支银簪的踪影，此刻她突然地坐在一块白色假山石块之上，望着眼前明镜似的院落，心中有几分低落。那银簪看上去虽然老旧，然而常人见了也应知不是普通饰物，落在这院中，怕是被哪个下人捡了去，即便那人不私藏，上交给了什么人，自己也不便再讨回了。

可叹木莲留给女儿的东西寥寥无几，竟就这样被自己遗失了其中一件。

顾寻又是一声叹息，她沉在自己的感怀之中，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忽然一个人影穿过庭院而去，那人神色紧张，不住回望。顾寻陡然从方才的情绪中醒来，有几分警惕地望向那人，他身形迅捷，穿行在庭院的阴影之中，直到行至月色下，顾寻才发觉，那身影竟是康老。

想到今日在府库之中一整日未见他，顾寻不由得心下起疑――现下康老看上去这般小心翼翼，怕是要去做些什么。

正待顾寻起身，准备尾随康老行迹的时候，另一个身影又出现在顾寻的视野中。

陆秉？

顾寻双目微睁，陆秉紧随其后，谨慎地与康老保持着距离，他隐身于若干木石、栏柱之后，一路尾随。顾寻不由得一笑，她快步上前，想追上陆秉，眼见他一个转身隐入一处假山之后，顾寻迅速跟进，然而不过相隔几步，顾寻再张望，已不见陆秉的身影。

她有几分惊讶地向一旁望去，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顾寻？”

顾寻瞬时发觉背后多了一人，不由得心中一惊，随即转身，陆秉已不知在何时绕至她的身后。亏得方才陆秉多了一个心思，留意出眼前人的背影有几分眼熟，不然一记手刀劈下去，只怕顾寻连自己怎么晕过去的，都不知道。

“你在跟踪康老？”

陆秉沉默点头。

“今日康老一整日不在府库之中，是不是――”

“没时间解释了，”陆秉望了一眼在前方消失的康老的身影，轻声道，“你先回去。”

“不。”顾寻挡在陆秉身前，“我也要去看看。”

陆秉眉目微颦，道，“你先回去――”

“不。”顾寻打断陆秉的话，目光无比决绝。若是府中真出了什么事，而自己又一无所知，这怎么好？

陆秉有几分无奈地望向眼前人，他微微侧头，像是在想些什么，不多时便叹了口气，如同投降似的开口道，“好吧，你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