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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鹿记 第六百三十六章 守的不是城

作者:无罪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5-29 20:22:00 来源:平板电子书

裴国公叹了口气。

他平时也老叹气。

其实很多时候只是故作姿态,然而在此时,他的所有忧虑,似乎随着这一声叹息全部涌上了他的脸面。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杂草,道,“你知道了哪些事情,先和我说说。”

顾留白道,“郑氏私军里那些隐匿起来带头的,都是白草圆里存活下来的老军。”

他看着裴国公此时的神色,就知道内里一定有极大的隐秘,他也不急,将张盛年和他所说的有关当年白草圆的事情,以及他的推断,一点点复述出来。

“原来那座城里还有这么多人活了下来。”裴国公感慨道,“原来还有这样的设计在这里等着我。”

顾留白的心情骤然变得沉重起来。

很显然裴国公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来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如果裴国公真正参与了白草圆这件事情,而且的确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将整个城池的人当成牺牲品的话,那他该怎么做。

他该令裴国公给张盛年这些人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换了朝中其他任何一个大员,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心理负担,然而裴国公是裴云蕖和裴云华的父亲。

“放心,没到你想的那种程度。”裴国公看了顾留白一眼,突然笑了起来,道:“不至于让你大义灭亲,让你到时候难以面对我两个宝贝女儿。像我们这样实打实靠着军功混起来的人,不至于做那种事情。”

顾留白松了口气,道:“那到底是什么个事情?”

裴国公深深的看了顾留白一眼,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白草圆的事情绝非为了扳倒静王,相反,正是静王当年想要让某个身在白草圆的人…”

说到此处,他却停顿了下来。

他似是在权衡到底怎么措辞。

隔了一会,他才看着顾留白道,“反正就是静王想要对付和利用某个身在白草圆的厉害人物,才弄了这么一出,以至于我们大唐丢掉了白草圆和大量土地。”

顾留白眉梢微挑,他认真的看着裴国公的眉眼,“某个厉害人物…这人的名字不能说?”

“不太好说。”

裴国公叹了口气,道:“原本这种事情提都最好不要提,但你想给张盛年那些人一个交代,我也想给他们一个交代,所以我只能告诉你,当时有个厉害人物在白草圆,但他怎么说呢,自身状况有些不妙。或者有可能那人的自身情况不妙也是静王和一些想对付他的人弄出来的,反正静王想要在白草圆对付这人。”

顾留白有些无奈的看着裴国公。

裴国公是长安公认的老狐狸。

一个武将,靠战功成为国公的人物,却往往让人忘记他的铁血和战功,反而只让人记住他的圆滑和智慧,这样的人物平时讲话起来是什么样的水准便可想而知,然而此时裴国公这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艰难,每一句的措辞都很含糊,都有点词不达意的感觉。

顾留白逐句的揣摩着他每句话的真意,“有个厉害人物在白草圆?寻常的厉害人物,静王没什么必要动这么大阵仗去对付,这个人对他坐龙椅的事情有很大的妨碍?”

裴国公苦笑了起来,“贤婿,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你要是这么问,我一回答,说不定什么都被你问出来了。”

“不问便什么都不知道,不可能给人交代。”顾留白看着裴国公,道:“泰山大人,你真当我是自家人,便尽管回答,有些秘密若是真不能说的,我哪怕猜测出来了,我也会让它烂在我肚子里,但是我弄不清楚这件事情的原委,我便不可能给人交代。”

“也是。”

裴国公自嘲的笑了笑,道,“别人不放心,你和我女儿,我还能不放心么?”

顾留白平静的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

裴国公沉吟道,“我虽非静王肚子里的蛔虫,但当年他要对付那人,我觉得大致有三个原因,一是他认为那人和现在的皇帝走得近,二是这人可能会察觉他的一些设计,比如他布置法阵抽取真龙气运,三是对付此人,他能够得到很大一股力量的支持。”

顾留白看了他一眼,道,“这人应该不是我娘?”

裴国公苦笑了起来,“你这么一个个的问,那这和我坦白和你说了还有什么区别?”

顾留白马上肯定道,“那就是玄庆法师。”

裴国公面容一僵,瞬间无言以对。

顾留白看着裴国公这副样子,也是有些无奈了,“泰山大人,都是聪明人,说话就不用这么累,你肯定也知道我娘还有皇帝、玄庆法师弄了个遮幕法会,大唐的佛宗都在给这个遮幕法会服务,我不管这遮幕法会是在这桩事情之前弄出来的,还是这桩事情之后弄出来的,但这么多年过去,想一想能够值得静王和诸多势力去这么多付的,那只有我娘和玄庆法师,不是我娘,那肯定就是玄庆法师。”

“我他娘的。”裴国公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轻声道,“和你这么聪明的人打哑谜,的确是白费力气啊。”

“所以当年玄庆法师陷落在白草圆,他自身状况有些不妙?”顾留白看着裴国公,认真道,“怎么个不妙法,是被人打伤了,还是自己修行出了问题?”

裴国公一听更为纠结,他觉得自己这问题一回答,恐怕真的和敞开了讲也没什么差别了。

但就是他这么一纠结,顾留白已经不用他回答了,顾留白顿时皱眉道,“那看来是他自己修行出了问题,走火入魔了。”

裴国公都无奈的笑了,“狗日的,你是老狐狸还是我是老狐狸。”

顾留白心中得意,心想我可不是狗日的,是你女儿那个啥的。但想到玄庆法师,他心情瞬间又沉重起来,道:“我在法门寺见了走火入魔的泥莲尊者。”

裴国公倒是也好奇,道:“法门寺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盛英那老小子怎么突然就变成你的人了?”

顾留白便将自己如何遭遇祁连苍兰,又遭遇美玉公子,接着在法门寺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裴国公听完又气笑了,“贤婿啊,你这站着说话倒是不吃力,一通海口夸下去,我这给你擦屁股就要擦得蛋疼,盛英手底下有多少人,我要给他们洗刷罪名,这难度可比我再生两个云蕖这样的女儿难多了。”

“难是难,反正你应该能做到。”顾留白看了裴国公一眼,道,“我直觉佛宗的法门重在修心,但和自身斗,有时候难免遇到一些心障,所以玄庆法师那时候,也是差点入魔?”

裴国公摊上这样一个聪明的女婿,实在也没有办法,只能叹了口气,道,“你猜得不错,当时那些人要的不是白草圆,而是几乎入魔的玄庆。”

顿了顿之后,他平静下来,看着顾留白,道:“既然你在法门寺经历了这样的事情,那你或许应该明白,如果玄庆入魔,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顾留白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还未回答,裴国公却已经给出了答案,“这不只是一场很难控制的灾变,而且会彻底毁坏大唐佛宗的声誉,西域佛宗会乘机掀起佛法正统之争,中土佛宗很有可能不复存在。”

顾留白看着他,道:“所以静王是想让玄庆法师入魔?”

裴国公认真道,“玄庆法师当时在白草圆之中闭关,虽然我们都无从知晓他的真正状况,但当时我那几个身在白草圆之中的旧部可以肯定,若是被那些人攻破白草圆,被人刻意施加手段,玄庆法师恐怕真的会入魔。所以他们守的不是白草圆那座城,而是玄庆法师和中土佛宗的声誉。他们即便知道这座城必破,也不突围,是因为他们必须要让玄庆法师渡过最困难的阶段。他们十分清楚,玄庆法师对于大唐,比那一座城,比那城中的许多军士要重要得多。”

裴国公缓缓转身,看向长安的方向,他神色肃穆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如何给张盛年一个交代,但我可以告诉你,那些曾经是我部下的将领,他们最后虽然舍弃了那座城,将玄庆法师送了出去,但他们一个都没有活着回来。他们有的为了引开敌人而战死,有的只是因为见到了玄庆法师走火入魔时的样子,生怕自己透露秘密,最终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并非像张盛年一样因为自身的什么利益,他们所谓的阴谋,只是为了不让玄庆法师入魔,为了大唐。”

……

丰邑坊的清晨哪怕是在夏日里都透着一些阴森。

相较往年,丰邑坊内凶肆的生意都更好一些。

一是周驴儿开的凶肆卖的棺材更加结实,比以往更加便宜,二是他这家铺子新开之后,很多死相恐怖,不太好见人的尸身也送了过来。

长安街巷之中的寻常百姓不知道这家凶肆是佛子开的,哪怕知道了,他们恐怕也不会相信大唐的佛子会亲自来做这种事情。

但他们至少确定一点,这家凶肆的大量木材都是取自寺庙,而且在这间凶肆整理遗容,下葬之前,都会有长安寺庙里的僧人诵经超度。

一名皮包骨头,身上有很多伤痕的老人的尸身,在坊门开了之后,便第一时间送入了周驴儿的这间凶肆。

这名老人叫做宋坐金。

他就是丰邑坊旁边的长寿坊人。

早年在西市做生意,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

他是上吊死了的。

眼睛瞪得很大,舌头吐得老长。

他就在半夜吊死在自己儿子即将入住的新屋大门口。

养儿防老,家业给了儿子,儿子却不孝。

两个女儿远嫁之后,他这儿子和儿媳妇拆了旧屋建新屋,然后只将他安置在一间阴湿的小院之中,甚至不给他提供什么餐食。

等到新房建成,宋坐金又被告知新房之中并无给他的房间。

寻常人可能会去告官,让官家来惩戒自己这个不孝子,然而性格刚烈的宋坐金选择了最为惨烈的抗争和惩戒方式。

他用一根麻绳将自己吊死在了儿子马上就要入住的院子门口。

他鼓着的眼睛里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愤怒,但狰狞的脸上却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送他到凶肆的人都没有一个敢直视他的脸。

这种横死之人,往往都会由周驴儿送他最后一程。

周驴儿没有觉得他可怖。

在用老喇嘛教自己的一套开始整理宋坐金的遗容时,他就像是和寻常的街坊聊天一样,没有任何不正常的情绪。

“痛快是痛快,但你这筋骨还挺硬朗的,搭上自己有点不值得。”

“说起来也是你没教好,你现在年纪大了,打不动他了,那你打听打听,找打得动他们的人啊。不过你也可能不知道去哪找能教训他们的人。你放心,以后这样的事肯定少了,我和贺海心他们说说,今后让他们派人也都去各坊说说,到时候再有这种不孝的事情,不用你自己挂上头,十五哥的人把他们挂在门上,让你用鞭子抽。”

“你把舌头收收,你把他们两个吓病了就行了。那屋子的事情估计也传出去了,他们两个就算想卖,那屋子也卖不出去。你就别吐着这么长的舌头吓人了。街坊里头不还是心善的人多?你别把整个街坊的邻居都给吓倒了。”

周驴儿一边和宋坐金亲近的聊着天,一边整理着他的遗容,渐渐的宋坐金的模样就少了凶厉,然而和平时不同的是,宋坐金突然有些异动,尸变一样要坐起来。

周驴儿皱了皱眉头,道:“你自己的事情完了,别被别人的事给牵扯了。”

他用老喇嘛教的法子,在宋坐金的额头上敲了几下,接着默默地念了几句经。

其实这念的是啥,他也不知道。

反正老喇嘛怎么教的,他就怎么念。

一缕淡淡的绿光在宋坐金的脑后散开,和周驴儿的气机一撞,便瞬间消失。

周驴儿也没多想,他将宋坐金收拾好了之后,却突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十五哥不在长安,他决定自己去长安城里转转,看看这缕绿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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